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一章

病房內。

簡郁還處於昏迷中,安靜地閉着眸子躺在病床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陸執打開病房門,走了進去,然後一步步地朝病床邊走了過去。

每一步都走得格外的沉重。

終於,他走到了病床邊。

陸執看着病床上躺着的簡郁,黑眸里是一片濃到化不開的痛楚。

他在床邊坐下,然後伸手撫向簡郁的臉頰,想要觸碰到簡郁,證明這個人現在還好好地存在着。

然而,他伸過去的手一直在顫唞。

最終,陸執克制着收回了手。

他在原地頓了一兩秒,才重新邁步走到了病床邊,盡量以平常的狀態面對簡郁。

對此,簡郁已經習慣成自然了。

陸執沉聲打斷了他:“查不出來就繼續查。”

陸執的聲音冷靜又克制,已經沒有之前那樣的失態了,他問院長:“有沒有對簡郁這種情況有所研究的醫學專家?無論是全國也好,還是全世界也好,我都可以重金聘請他們。”

他費了一點時間才想起來,自己午睡的時候突然頭疼,後來就暈過去了,不省人事,一直到現在才逐漸清醒。

快到傍晚的時候,簡郁終於幽幽轉醒。

但是……簡郁卻有可能活不過一年。

冬天的太陽並不熱,此時已經慢慢從地平面降落下去,只有一些餘光透過玻璃窗投射進來。

前些日子都是他親自回別墅去取,但是他現在一步也不能離開醫院,必須時時刻刻注意着簡郁的身體情況。

他只有看着簡郁,離簡郁更近一點,這種情況才會緩解,否則的話,他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瘋狂的舉動來。

陸執一瞬間抓緊了保溫盒的把手,心如刀絞。

陸執提着一個保溫盒,從外面走了進來。

陸執看着簡郁微微彎起的眸子。

說完,他又和院長商定了一些具體的事宜,然後才離開辦公室。

他聽了陸執的話后,想了一下說道:“倒也不是沒有。可是簡先生的身體情況太過特殊了,什麼也查不出來,恐怕……”

陸執出了院長辦公室后,聯繫了別墅里的傭人,讓他們把簡郁的補藥送過來。

他怕自己驚擾到簡郁。

他要去尋找給簡郁治病的方法。

那些暖色的光線灑在簡郁的身上,他的睫毛末端泛起溫暖的光澤,眸子裏也有着細碎的光。

站在院長的立場上,一方面他自然也是想治病救人,另一方面,陸執每年都給他們醫院捐贈無數昂貴無比的醫療器械,哪怕是作為投桃報李,院長也應該有所表示。

那樣的笑容那麼溫暖,那麼明亮。

自從他被陸執接回雲京后,就又開始喝補藥了。

整個人帶着一種病弱的好看。

他走進院長辦公室的時候,神情沉重到可怕。

簡郁慢吞吞地偏頭看向門口,意識到進來的人是陸執后,他淺淺地笑了一下。

陸執在簡郁的床邊坐了許久,恨不得就這樣一直陪着簡郁,直到天荒地老。

慢慢地,他眨動了兩下眸子,逐漸清醒過來。

他剛醒來的時候,通常大腦都是朦朧混沌的,視線也沒有焦點。

這時,病房門被打開。

然而最終,陸執還是用了生平以來最大的剋制力,從簡郁的病床邊站起了身。

他的眸子中佈滿了紅血絲,每一聲呼吸都彷彿壓抑着什麼。

院長看到他進來,不敢怠慢,連忙站起了身:“陸總,請問有什麼事?”

簡郁沒能察覺陸執的異樣,看了一眼保溫盒說道:“這是補藥嗎?”

他從來沒有過這種感受,整個人好像已經到了臨界點,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大腦也一片空白。

陸執沉聲道:“有勞。等簡郁好起來了,我必有重謝。”

院長聽到陸執如此鄭重的語氣,怔了幾秒,然後說道:“行,那就按陸總你的意思來。”

院長在醫學這個領域還是很有一番成就的,他的人脈也廣。

無論怎樣,一定要讓簡郁好起來。

他收回了手,死死地握緊。

他就是這樣的性子,強硬又理智,哪怕是天塌下來了,他會做的,也只是想辦法把天頂回去,而不是坐在這裏浪費時間。

陸執快速走出了病房,找到了醫院的院長。

陸執克制了一下心神,這才開口道:“嗯。除此之外,還有張媽熬的一些骨頭湯。”

說完,他在簡郁的病床邊坐下,打開了保溫盒,把補藥端了出來。

簡郁見狀,下意識地準備伸手去接。

陸執卻是避開了他的手,聲音沉沉道:“我喂你。”

簡郁輕輕笑了一下:“我現在狀態已經恢復不少了,可以自己喝。”

不然的話,什麼都要陸執喂,顯得他特別沒用似的。

然而,陸執卻是堅持道:“我來喂你。”

簡郁察覺到陸執似乎有點反常。

雖然平時陸執也對他特別好,但是此時此刻,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在裏面。

某一瞬間,簡郁都快以為陸執是不是已經知道他絕症的事了,否則的話,陸執的眸中怎麼隱隱有一種沉重的悲傷呢?

簡郁不知道自己這個猜測是否合理。

畢竟他從頭到尾都沒對陸執說過自己絕症的事,陸執怎麼會突然知道?

難道說因為他的身體太差,醫生們推測出了什麼,然後告訴了陸執?

簡郁不知道情況到底是什麼樣,他也不可能主動問陸執,否則的話,不就暴露了嗎?

這時,陸執已經端着葯碗,喂到了他嘴邊。

簡郁只好停止思考,開始喝葯。

陸執看着乖乖喝葯的簡郁,一雙黑沉的眸子中翻湧着激烈的情緒。

他之前問過簡郁,問他是不是知道自己身體的狀態。

當時簡郁並沒有回答。

現在看來,簡郁一定是知道些什麼,所以他才會有一些反常的舉動,比如不告而別。

現在陸執知道了簡郁有可能隱瞞的事情,內心更是一片疼痛。

如果簡郁一直知道自己活不過一年的話,那他之前的日子都是怎麼度過的?是不是把每一天都當成是生命的倒計時,然後等待着逐漸臨近的死亡?

簡郁每天都是眉眼彎彎的模樣,看起來好像特別開心,實際上他是不是覺得害怕?

陸執不敢再想下去了。

但凡多想一點,他的心就好像在一滴一滴地往下滴着血。

簡郁喝完補藥后,抬起頭來,像是被苦到了,眉頭緊緊地蹙着。

陸執克制着自己的情緒,從口袋裏摸出了一顆水果糖,剝開之後,餵給簡郁:“來。”

簡郁含住水果糖,總算覺得自己整個人活過來了。

陸執把水果糖的包裝紙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然後對簡郁說道:“接下來,我會安排來自世界各地的醫生給你治病。他們大多數都對你這樣的情況有過研究,一定會想出治療你的方案。”

簡郁本來還在感受着糖的甜味,聞言,怔怔地看向陸執。

陸執居然找來了全世界有關的專家?

半晌,他對陸執說道:“陸先生,不用這麼麻煩的。”

他還有幾個月就會死去了,他不想讓陸執的努力白費。

陸執深深地看着他:“簡郁,你的確知道自己身體的情況吧?”

雖然是問句,但卻是肯定的語氣。

簡郁聞言,趕緊垂下了眸子,不敢直視陸執的眼睛。

為什麼陸執突然這樣問?難道醫生已經告訴了陸執什麼?

簡郁不知道事情究竟是怎麼回事,他既不敢問陸執問題,也不敢回答。

他的心有些慌亂,擱在被子上的手下意識地攥緊了被單,指間都有些泛白。

陸執看見簡郁這幅模樣,也捨不得再繼續逼問他。

反正,他已經知道了簡郁的身體情況,而且也一定會想辦法治好簡郁。

哪怕傾盡所有,也在所不惜。

簡郁正不知所措的時候,突然他的手被陸執牽住了。

他抬眸去看陸執,然後視線就猝不及防地撞進了陸執那幽深的眸子中。

陸執深深地看着他,然後一字一頓道:“簡郁,別怕,有我在,相信我好嗎?”

他每一個字都格外的沉,每一個字都是無比莊重的承諾。

簡郁緩緩點了一下頭:“好。”

即便他最終也沒能治好,但是有陸執在身邊,他也什麼都不怕了。

-

陸執處理起事情來永遠是那麼的雷厲風行。

更何況,還是關乎簡郁身體的大事。

在院長推薦了一些有關的醫學專家后,陸執立即派人去聘請那些專家,直接用專機把那些專家接到了雲京。

很快,十幾個來自世界各地的醫學專家匯聚在了雲京。

他們都是這個行業里的佼佼者,最主要的是對簡郁這種情況有過一定的研究。

在對簡郁的身體進行一番檢查后,其中一個外國專家提出,簡郁有可能是腦部神經出現了異常。

一個人的大腦裏面佈滿了各種神經,人們對此的研究還只是冰山一角,有很多難題都還沒徹底的解決。

有很多腦部神經的疾病都是查不出病因的,比如偏頭痛,一旦得了偏頭痛之後,整個人難受得快要死過去,除了頭疼以外,還會有很多的併發症,例如怕光、畏聲,以及偶爾就會出現嘔吐、腹瀉等情況。

但是,對於偏頭痛這個病症,醫學界至今都沒有解決的辦法,甚至都沒有相應的治療藥物。

這個外國專家說,他此前接受過一個類似於簡郁這種情況的病例,那個病例就是腦部神經出了問題,但是一直沒有查出病因來。

只不過簡郁的情況顯然比那個病例要複雜得多,也要棘手得多,畢竟很難解釋為什麼他的身體會以這麼快的速度虛弱下去。

十幾個醫生組成了專家團隊,和這個醫院的院長他們一起,共同商討治療簡郁的方案。

時間緊迫,每個醫生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日夜輪班,爭分奪秒地對簡郁的身體進行監測。

這種神經異常的疾病,往往都要等到癥狀發作的時候,才可以窺見一點端倪。

病房內。

簡郁靠坐在病床上,正在一口一口地喝着陸執餵給他的粥。

簡郁喝下一口粥之後,趁着間隙,詢問陸執:“陸先生,好像真的來了很多醫生。”

那些醫生會輪番進來對他的身體進行檢查研究,然後不停地記錄著什麼。

陸執頷首道:“嗯,他們都是我請來的。”

簡郁抿了一下唇說道:“你最近是不是很累?”

陸執這段時間,除了要忙集團的事以外,還要和那些專家溝通,除此之外,他還會負責照顧簡郁。

可以說一整天下來,基本沒有可以喘熄一下的時間,每天都只睡三四個小時。

簡郁對此很是愧疚。

要不是他的身體無論怎麼樣都好不起來,陸執也不至於這麼辛苦。

最關鍵的是,簡郁擔心陸執的這些辛苦都會化為一場空。

陸執聽到簡郁說的話后,伸手撫向他的臉頰,然後說道:“我不累,我唯一的希望就是你能好起來。”

他看向簡郁的眸光專註又深邃,裏面像是承載了無盡的情意。

簡郁有些難過地抿了一下唇。

陸執為什麼要對他這麼好,但凡陸執少對他好一點,他都不會這麼難過。

晚上的時候,簡郁病症再次發作。

他的頭一陣陣地眩暈,然後全身不停地冒着冷汗,很快,他額前的碎發就打濕了一片。

陸執快速按響了床頭鈴。

專家團隊立刻行動,好幾個醫生魚貫而入,把簡郁推到了急診室,開始實施他們的治療方案。

事實證明,簡郁患上的大概率就是神經上的疾病。

他這次發病,就被檢查出了腦部神經的異常波動。

也就是說,他極有可能是腦部神經出現了異常,影響到了身體其餘各個部位的正常運作。

但是理論上是一回事,實際解決起來又是另一回事。

專家團隊隱隱有了這個方向,但還是不知道具體該怎麼治療。

人的腦部神經太複雜了,想要徹底精準地治療某個點,談何容易?

但是,既然他們已經被重金邀請來了,自然也得竭盡全力。

醫生們開始試探性地給簡郁進行治療。

因為沒有先例可循,所以這個過程註定是坎坷的。

至於簡郁本人,在這個治療的過程中,更是痛苦加倍。

他的四周被佈置好了各種儀器,每一台儀器上面都有檢測的數字,不斷地反應他身體的變化情況。

他的狀態昏昏沉沉的,根本不知道醫生們做了什麼。

他只知道他好難受,躺在治療床動彈不得,好像全身上下都在一起疼,而且是那種尖銳的疼,彷彿有無數根針在往他身上扎,又像是有電流穿過他的身體……

簡郁的額頭不停地冒出冷汗,疼得昏迷過去,然後又生生地疼醒。

他想要尖叫,但是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他一度覺得自己是不是已經到了地獄,不然的話,這麼會有這樣的酷刑呢?

簡郁不知道自己那幾個小時是怎麼度過去的,只知道中途,醫生們暫時停止了給他治療。

然後,陸執似乎是走了進來。

看到陸執的那一刻,簡郁的眸子有了微弱的亮光,他艱難地向陸執伸出了手,然後求救:“陸先生,我不治了!求求你,我不治了好不好?”

他太難受了。

他好像就要這麼死過去了。

簡郁整個人都是昏沉的,迷迷糊糊中,他感覺陸執也抓緊了他的手,但是卻根本沒有答應他的請求。

陸執的嘴唇應該是動了動。

然而,簡郁的耳朵里一陣陣的轟鳴,根本聽不到陸執說了什麼。

他只知道死死地攥緊陸執的手,眼淚大顆大顆地從眸中滾落,他帶着哭腔求陸執:“陸先生,你快帶我離開好不好?我求求你了!我不要治了!”

然而最終,陸執卻是掰開了他的手,然後離開了。

簡郁在那一瞬間痛哭出聲,像是個被拋棄的孩子。

為什麼陸執不管他?

明明他這麼難受。

簡郁哭得根本停不下來。

幾個醫生再次上前,繼續給他治療。

簡郁再次經歷那種煉獄一般的折磨。

他整個人意識完全是昏沉的。

他開始懷疑自己剛剛是不是沒有看到陸執,那只是他在極度的痛苦中幻想出來的虛影而已。

不然的話,陸執為什麼不來救救他!

急診室外。

陸執坐在長椅上,看似平常,然而他擱在膝蓋上的手卻在發著抖。

他剛剛進去看了一眼簡郁。

簡郁整個人都已經處於意識迷糊的邊緣了,但還是在他進去的那一瞬間,朝他伸出了手。

簡郁看起來難受極了,哭得格外的傷心,一聲聲地求他帶他離開。

偏偏陸執什麼也不能做,他無法答應簡郁的請求,只能繼續讓他在裏面治療。

陸執轉身走出急診室的那一刻,聽着身後簡郁的哭聲,心臟瞬間疼到了極致。

他剋制了又克制,然後才走了出來。

此時,陸執坐在長椅上,神色沉得彷彿能滴下水。

林博宇處理完了自己的事之後,坐電梯來到了樓上,他看到坐在那裏的陸執,走了過去。

他走到陸執身邊,問道:“簡郁在裏面治療嗎?”

陸執沉默着,沒說話。

林博宇看了一眼急診室的紅燈,然後對陸執說道:“放心,那麼多頂級的醫學專家,一定可以治好簡郁的。”

陸執這時終於開口了,他的聲音透着嘶啞,一字一頓道:“簡郁在治療的時候很難受,他在向我求救,希望我帶他離開。”

林博宇的神色也變了變,嘆氣道:“這一切不是你的錯。”

陸執的眸中隱含着無盡的情緒,他閉了一下眸子,再睜開,緩緩道:“我在想,我是不是太自私了,非要把簡郁留下來,然後讓他經歷這種難以忍受的痛苦。”

如果可以,他恨不得代替簡郁去經受那些折磨。

可是偏偏他什麼也做不了。

林博宇聽到陸執的話,皺了皺眉。

他知道陸執對簡郁格外的重視和偏愛,沒想到陸執卻是做到了這種程度。明明他是為了給簡郁治療,怎麼反而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呢?

林博宇一時也沒了言語,半晌,他問陸執:“那不給簡郁治療了嗎?”

陸執的眸色格外的黑,像是一團化不開的黑霧,他沉聲開口道:“治,而且必須治好。”

只是,他一旦想到剛剛在急診室看到的簡郁,就瞬間心疼到難以呼吸。

林博宇知道陸執此刻內心的那些掙扎,於是也不再說話,只是站在一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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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弱受在虐文里當鹹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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