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誰娶
第三十六章誰娶
站在白雪鋪地的山腳,往竹林中望去。翠竹拱衛着石階,越往裏,光線愈發幽暗。冬陽照不進來,林深處像藏了什麼吃人的惡獸。
三人當即矮下`身。
“去看看嗎?”葉白柚眉心凝着焦急,聲音極低。
“長安你回去叫人!”何沁拉着長安往身後一推,當即與葉白柚沿着腳印往上走。
長安遇到大事穩重。不做猶豫,迅速往村子裏跑。
兩人見狀,各自握緊了手上的鋤頭沿着腳印往上。
昨天才下了雪,後面的竹林除了葉白柚這種突發奇想上來挖竹筍的,根本就沒有人願意來。所以這石階上,孤零零的一雙腳印尤其的惹眼。
葉白柚在前,何沁跟在後頭。清亮的雙目凝視着往竹海延伸的腳印,迅速往上。
行至一半,約莫半山腰的位置上。石台上的腳印忽然偏離。
葉白柚喘熄着撐着竹子,呼出的氣頃刻成了濃厚的白色。
“快點!要是有人跟上來,小心你的腦袋!”
他壓低身子,聞聲看去。隔着重重的灌木,遠處的景象依舊清晰。
“小爹爹,我扶你回去。”
葉白柚追着追着,前面的痕迹就斷了。他撐着書停了下來,稍稍平復了呼吸。
不同於竹林,前山的積雪沒那麼多。葉白柚只能藉著草叢的倒伏判斷。
這樣垂頭坐着,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下面的聲音忽然大了。
“知道了!”葉白柚說完轉身就跑。
他無力衝著葉白柚擺擺手,眼中焦急:“別衝動。”
——
“可是地上涼!”
他小臉板着,聲線繃緊:“歇一會兒,咱就回。”
“阿叔,還能行嗎?”葉白柚看他大汗淋漓,已經是到了極限,“要不你在這裏等着他們過來。”
他悄悄跟了上去。
從後山跑到前山。
說話的是個穿着灰色破襖子的中年男人。
何沁臉色發白,幾乎跟地上的雪一個顏色。
長安視線往地上一掃,迅速抓過白雪下面還算乾燥的葉子鋪在地上,撐着何沁換個位置。
刺骨的風扇過臉,露在外面的臉已經是凍得通紅。一深一淺地踩在雪地上,雪沫子滲進了鞋子裏,不消片刻鞋底已經有些濕潤。
嘔又嘔不出,心跳尤其的快,就連抓着竹子的手都感覺沒什麼力氣。
何沁睜開眼就見着自家長安。
而竹林之中。
“你小聲點!”
何沁一喜,白這一張臉道:“追過去了,你們快去!”
葉白柚心中一凌,捕捉到這激動的一聲。
總共兩個男人,一中年一青年。兩個男人說著話沿着山往上走。
葉白柚拉着竹子借力,腳下不停。
“小爹爹,葉哥哥呢!”
一直跟着跑上來,這會停下才發現胸腔的氣彷彿是被榨乾了。他只覺喉嚨發嘔,頭暈目眩幾乎站不穩。
何沁靠在自家兒子的手心,緩聲道:“歇會兒,暈……”
索性身體奔跑着,也不用擔心着涼。
就在此時,林中忽然響起一聲熟悉的鷹叫。穿雲裂石,像破開的竹炸的人瞬間清明。
十幾個漢子抓着刀迅速分開,留下長安守着他小爹爹。
何沁緊咬着牙關,雙手抓着竹子也顧不得那麼多緩緩靠地坐下。跑的時候還不覺得,這會兒停了下來,心裏一陣兒一陣兒的難受。
“有鷹!”陌生的聲音就在前方。
他經常往山上走,身體慢慢也好了不少。只不過剛剛跑得快,呼吸之間有了點血腥氣。他顧着小孩,萬一真的是人販子,若那大路上有人接應,之後孩子就難找到了。
前山。
漢子走過雪地,剛剛還壓腳的積雪被踩成了平地。
“催什麼催!誰叫你們要往這麼高的山上藏,還得把人運下去。這不費事兒嘛!”
“怕什麼,還差最後兩個小孩。塞進馬車就走。”
何沁抹了抹額頭上的汗。
林深樹高。
走過一段路,後頭的聲音又大了些許。
葉白柚立馬回頭,發現是自己同村的漢子。他們還在遠處,魁梧的身影若隱若現。
葉白柚立馬站起來,躲在樹后對着那群漢子招手,並示意他們壓低聲音。
十幾人氣勢洶洶,迅速湊近。
帶頭的是白老爺子家的二兒子,白孝河。
“山下有接應他們的馬車,還有兩個人在山上轉移最後兩個孩子。”葉白柚匆匆說完,白孝河直接讓人分成兩撥,一波上山,一波下山。
葉白柚看着遠去的一眾人,也慢慢跟了上去。
頭髮汗濕了粘在臉上,葉白柚這才有些難受地將其撥開。他落在後頭,順着漢子們的腳印追上去。
沒走多遠,前面就是一個山洞。
村子裏的人埋伏在兩邊,葉白柚到的時候,眾人齊刷刷向他看來。
白孝河忙對他擺着手,眼角的褶子都深了幾許。
葉白柚抓着自己的鋤頭,也悄悄藏在了樹后。
山洞看樣子挺大,人在裏面的說話聲還帶着迴響。
“老賴子,咱這一票幹完,我帶你去府城的青樓里好好逛逛,那裏面的……”
兩人是並排着走出來的,身上直接扛着小孩。
年輕的那個一出來,習慣性偏頭就見着了兩邊的人。
他反應極快,猛地將肩頭的小孩子往地上扔了就跑。漢子們為了救人,齊齊撲了過去給孩子當墊子。
耳邊中年那一個到底是動作沒年輕的靈活,被迅速抓住按在地上。
年輕男人見勢不對,立馬將藏在衣服里的刀往身後亂划,並拼了命地往前跑。
“抓住他!”
“別讓他跑了!”
兩個漢字壓住前頭抓的那個,剩餘的齊齊追了上來。
眼看人就到了自己跟前,葉白柚抓着鋤頭從樹后伸出手來猛地一敲。
砰的一聲!
“啊——”驚叫嚎起整片林中的鳥。
男人額頭直接破了個洞,踉蹌滾地,血流汩汩。
漢子臉上一個長長的刀疤,陰毒的眼神合著那刀疤看着像吃人的惡獸。他發狠甩着刀子往葉白柚身上砍。
葉白柚眸光一凝,冷靜躲開。
與此同時,天上老鷹長嘯。一道黑影直衝而下,爪子對着年輕漢子的臉重重一抓。
“啊!!”聲若峽谷猿啼,聲聲凄厲。
葉白柚順勢當著撲過來的眾人面兒一拳錘到男人鼻子,順勢捏着其拿刀的手腕重重一撇。腳下用盡全力猛然上抬。
“嗷嗷!!啊啊啊!!”嗓子宛若破落,聲音不成順序。
年輕漢子在中年男人的驚恐中倒地,他抱住腿間翻滾。哀嚎陣陣,哭天搶地。
“嘶……”後頭跟來的漢子們齊齊後仰。
眾人心中發寒,目光所及是哥兒冷如冰霜的眼睛。他們紛紛側身,默默雙腳站攏了些。
“愣着做什麼!綁起來啊!”葉白柚又猛地一鋤頭敲下去,打在地上人的後背。
年輕漢子又是嘶啞一聲,聽着竟是帶了哭腔。
村裡叫來的人都高大,在矮了一頭的葉白柚身前卻像老鼠見了貓,眼有怯意。
這哥兒!
忒狠。還真他娘的能下狠手!
摁住地上的人,漢子們的視線剛好與葉白柚的鋤頭齊平。又是倒吸一口涼氣。
那鋤頭上沾着血,若是換個方向……
這腦袋指不定就給削下來了。
太他娘的兇悍了!
這樣的哥兒,誰敢娶啊……
反正他們可以肯定,大泉村是無人敢娶。
被摁在地上的兩個人販子撲騰許久也撲騰不過身上的鉗制。倒是年輕那個血流得快,直接將臉染成了紅色,不一會兒就唇色有些微白了。
有人看着發憷,這命可以沒,但是不能沒在他們手上。
“放心吧,死不了的。”葉白柚看他那血流量少了大半,眼中冷漠如冰。
人販子,就該死絕。
“兩個孩子怎麼沒醒過來?”葉白柚走過去,抱起其中的一個。
才兩三歲的小男孩,軟乎乎的,還帶着奶香奶香的味道。但是現在他嘴巴幹得發白,緊閉着眼睛。
葉白柚對着中年漢子的腿踢了一腳:“下的什麼葯!”
“只是蒙汗藥,蒙汗藥!”
白孝河人至中年,葉白柚這麼大膽子的哥兒是他見的唯一一個。在村子裏,哪個哥兒受欺負了不是回家找漢子幫忙。
要是鬧起來,最多也就扯頭髮惱撓人。
動真格的,現在就屬葉白柚能行。
“不是說有馬車,下去看看他們逮到人沒。”白孝河用麻繩將兩人綁起,勒得極緊,“小孩送縣裏看看,人販子我們也壓過去。”
山洞裏被檢查了下,沒有什麼余留,這才一起下了山。
葉白柚仰頭,看見了站在樹上的那隻鷹。他彎了彎眼道:“謝謝。”
小白明顯感覺到他的態度轉變,發出短促的叫聲,興奮撲棱了兩下翅膀。
順着山路往下,漢子們壓着人很快到了山腳。
果不其然,下面已經有一輛馬車等在那兒。
而恰好被叫出來的趙尚牛此刻站在下面,抱着自家小崽子抹着眼淚。
趙四金才被抓,此刻半睜着眼睛趴在他阿爹的懷裏。下巴搭在男人的肩上,看見葉白柚下來,還無力地笑得乖巧。
漢子匯合,一共三個人販子。
又是拳打腳踢,邊罵邊扯一番。唯有那個宛若死豬一般被扔在地上,疼得顫唞的被掠過。
無他,再打怕打死了。
發泄了心中的悶氣,連帶着趙四金一共五個小孩子坐在馬車被快速送往縣裏。
剩下的人販子被押送着走,等着馬車回來。
三個人中,其中一個是中年婦人。她長相平平,是那種一扔進人堆里看不出來,反而還會覺得她過得凄苦的婦人。
其餘兩個都能走,唯有年輕那個,幾乎走幾步,疼得哭嚎。那眼淚大顆大顆,將臉上的血漬都沖刷了不少。
“這人怎的了?裝傻不想走是吧!”
“誒誒誒!你可不知道啊,這是那葉哥兒打的……他這樣……這樣,這樣……”
葉白柚的光輝事迹,聽得山下那一波漢子也心裏打着哆嗦。
“我親爹耶,本以為是好了,不曾想還更厲害了!”
眾人齊齊一嘆。
“甭招惹他,以後看見了有多遠躲多遠。”
“悍夫,肯定無人敢娶。”
“閉嘴,小聲點兒!”
“哦哦,我小聲……”
——
人販子送到縣裏,縣衙應當還要問話。葉白柚擔心到時候還會再跑一趟,乾脆直接跟着他們進縣城。
如此一遭,等拿着鋤頭回家的時候,天色都已經黑了。
到家剛開門,一道黑影忽的從天空中飛過來。
葉白柚下意識一閃,耳邊就聽到那鷹的聲音。跟今天下午那短促的聲音一模一樣。
天色黑漆漆的他看不清,只知道手上一重!
他下意識托住,軟蓬蓬,滑溜溜的羽毛直接嵌入懷中。
葉白柚愣了一下,黑暗中幽幽一嘆:“你早說是跟我玩兒,害得我擔驚受怕多久……”
話落,他忽感不對,抬眼瞧着。忽然就被屋裏廚房門口一雙亮亮的圓眼睛盯住了。
葉白柚不知作何有些心虛,抱着蒼鷹的手鬆了幾分。
“喵嗚!呋——”充滿控訴的貓叫聲傳至耳朵,葉白柚趕忙蹲下`身將手中的大老鷹放下。
“小璟,我回來啦!”他裝作無事兒一般,飛快幾步,衝著那雙明亮得若十六的月亮一樣的眼睛去。
葉白柚走近貓貓后彎腰去抱:“小璟久等了。餓了嗎,我給你做點兒吃的?”
“喵嗚嗚嗷!嗚嗚!!”小璟氣鼓鼓,爪子不安分地在地上抓撓。
嗅到葉白柚身上的氣味,小璟炸着貓從葉白柚的手臂凌空越過。但也沒走遠,依舊是蹲在葉白柚的斜前方。
後邊的小白啪嗒啪嗒靠近葉白柚。
眼看着要近了,小璟張大嘴巴露出尖牙哈氣。
背脊躬直,蓄勢待發。
“我這是找了個什麼樣的祖宗。”葉白柚轉身,試探着攔住往前的大鳥,“天色晚了,你快回樹上睡覺去。”
他聲音中帶着疲倦:“我也要睡覺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聽得懂,大鷹站在原地,隨後振翅遠飛。
“喵嗚——”小璟雙眼望着天空,低聲叫喚。
葉白柚搖搖頭,打開門點了油燈。小祖宗還是不要他抱,但是始終落後他一步,寸步不離地跟着他。
回來天色晚,葉白柚草草做了點飯填飽了五臟廟,這才收拾收拾到了自己的卧房。
吹滅了油燈,剛一躺下,屋子裏就亮起兩個圓亮亮的小球。
身邊窸窣聲響動,床上一重。貓爪子落在了上頭。
葉白柚昏昏沉沉睡去。
夢中,他正揮舞着鋤頭吭哧吭哧挖筍,但竹林像是活了過來。甩着枝條張牙舞爪逼近他,直到纏住了他的口鼻。
胸腔被憋得幾欲爆炸。
葉白柚掙扎着,深深吸了幾口氣,但依舊於事無補。
眼看就要悶死了,意識陡然從夢中抽離。他猛地坐起,面上的大毛球“啪嗒”掉在了懷裏。
窗外月朗星稀,銀灰色的月光灑在屋子裏。
葉白柚大口大口呼吸着,好半響才心有餘悸地靠在床頭。手心是“呼嚕呼嚕”的貓,那敦實的身體在手心起伏,葉白柚直接一巴掌給拍了過去。
“咪呀!”
“差點給我整得背過去,還咪呀!”
以往小璟這毛球從不往他的臉上睡,今晚倒是趁着自己累了睡得熟,直接趴在了臉上。
“你還有心思睡覺!你給我起來,咱們理論理論。”
貓瞳睜開,眸光亮了一瞬又慢慢閉上。
對於葉白柚的數落,小璟只是動了動耳朵。耳朵被捏住,它就在葉白柚身上蹭了又蹭,沒什麼其他味兒了才打個滾兒攤開了肚皮繼續睡。
“你!”
葉白柚抓着貓頭,帶着一股氣又倒了下去。
“臭貓!”
——
清晨,山中涌動着薄霧,繚繞在綴滿了露珠的枝頭。
砰砰兩聲,樹上的露珠盡數落下。伴隨着一陣噼里啪啦的樹枝折斷聲,高樹倒下。緊接着,被下面守着的人剔除枝丫套上繩子,往山林腹地中運去。
沈無璟站在一個巨大的山洞跟前。
山洞數十米高,恍若直接將整座山掏空了。洞中流水涌動,深不見底,不知奔向何方。
水汽瀰漫,而往裏光線全無,黑森森的散發著寒氣。
“公子。”
“船修好了?”
“嗯。”沈無璟負手而立,目光落在水面晦暗難辨。
他聲音又幾分縹緲:“那就去看看吧。”
“是!”
“叫白鳴來木屋。”說罷,沈無璟離開。
若與之前對比,幾座山之間的谷地彷彿被刀具打磨了一般。數萬平米的地,流水潺潺,屋檐斗轉。亭台樓閣百步成景。
但若細看,其中最矚目的,要數山洞旁的開闊地上並排的木船,以及其不足百米處藏在山後堪比小山高的木樓。
“小主子。”
白鳴,沈無璟外祖家管南邊漕運的大管家,如今被老爺子送來助他一臂之力。
“賬上還有多少銀子。”
“若不算白家的欠條,還有三百二十一兩。”白鳴雙手抱在身前,很是恭敬。
不過說實話,自從他被姥爺撿回去。跟了他三四十年,這還是他第一次管理幾百兩銀子。
沈無璟抬手扶額。
“樓里的傭金,可有算上?”
“算了,但還缺。”
小主子原來的店鋪盡數被那老不死的送人情送給了朝廷,不然就被留在手裏悄悄霍霍。
他出來的時候身無分文也就罷了,還吃了那麼多的苦。如今又要養活這麼多的手下,光是他們帶過來的那點白銀怎麼夠。
這是那貪官趁機發難,他們老主子的鋪子也受到威脅,甚至連原來他手頭管着的漕運都被丟了去。
所以公子的外家即便是有心幫忙,但也沒有多少餘力能幫。不然,談何讓小主子縮在這麼個窮鄉僻壤之間。
老忠僕白鳴很是為自己小主子抱不平。
“那些產業如何了?”沈無璟捏着眉心,眸色難掩疲倦。
“盡數置辦了,雖有阻撓,但還算成功。”
“只不過,回本兒可能有些時日。”
“行,辛苦白叔了。”沈無璟以手撐頭,劍眉蹙緊。
本以為很快就能將葉白柚的人情給還了,但如今這樓里入不敷出,他全身除了那塊玉佩就再也沒有值錢的東西。
如何還得?
小白站在自己早已換成了普通松木的架子上磨爪子,雙眼盯着沈無璟看了又看。
沈無璟一頓,眼神落在了它的身上。唇輕啟,聲音幽幽:“你以身抵債,如何?”
小白聽不懂,但不妨礙他能感知到沈無璟的情緒。
它驚慌地撲棱着,一下子飛出了門。
將將走到門口的沈大、沈二險些被鳥扇了巴掌。
“公子要以身抵債?”說完沈二立馬打嘴巴,“呸呸呸,以身相許還差不多!”
“以身相許也好啊,至少不會操勞得吃不下飯。”沈大看着自己拎着的食盒。
公子從小吃的穿的哪點兒不好,在葉公子家裏的時候看他吃得那些東西,他們還覺得委屈了他。
可是如今端着這廚娘精心做出來的飯食,想到他每次就吃小半碗的樣子……
這……
哎!
還不如跟了葉公子呢。好歹不會吃不下飯不是。
“在門口乾嘛?”朦朧的聲音從屋裏傳出來。
兩個漢子臉色一僵,走了進去。
屋子裏,佈局簡單。只有一張書桌一個凳子,外加床、衣櫃和鳥架子。空空蕩蕩的。
而原本那些紫檀木、紫砂壺的珍惜玩意兒全讓他們拿去給四處當了。
從小跟着他的人每次進來看着,心裏都很不是滋味。
沈大:“公子,朝食。”
沈無璟擺擺手。“你們自己吃。”
軒然霞舉的世家公子窩在山裏,生活再差,按理說該是比在葉白柚家吃得好上幾倍。但沈無璟如今這瘦了不知多少的樣子,倒是讓他們兄弟愈發愧疚。
沈大勸慰:“公子,吃點吧。”
“不吃。”
沈大垂頭,恭敬道:“主子是否在為葉公子的事兒發愁?”
沈無璟掀開眼皮,眸光落在兩人頭頂。“是又怎麼樣?”
身前的威壓愈重,沈大當即跪下,言辭懇切。“公子,如今樓里重歸於秩序,各產業也有專人看顧。倒不如主子暫且去外面散散心。”
“就當是,就當是為了您的身體着想。”
沈無璟嗤笑,眸色一變,整個人陰沉無比:
“外面?外面又能去哪兒?”
縮頭縮尾的,跟陰溝里的老鼠又有什麼區別。
沈大深深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道:“既然公子欠了葉公子一條命,與其每日想着如何籌集重禮,倒不如現在下山去。”
“據我所知,葉公子一個哥兒住。安不安全倒不說,家中一應事務,無人幫襯。”
沈二聽他哥的話,忙點頭:“就是就是,沒錢咱們可以出力啊!”
“現在村子裏人多眼雜,我一個男子跑到他哥兒家中。怎麼,想逼死他?”沈無璟斂眉,心中卻不斷思考着這事兒。
腦子抽疼,他猛地閉眼。
沈大用手肘推了一下沈二。這次兄弟兩倒是心有靈犀:“公子,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
“葉哥兒二十了還沒相公,大泉村無人敢娶!”
“倒不如……”
“您!”
沈無璟緩緩睜開雙眼,已然恢復常態。“滾,凈出些餿主意!”
也不看人願不願意。
他沒將這話放在心裏,此後幾天,卻又突然收到了他外祖給寫的信。
信上直言:未曾想孫兒還有救命恩人。既如此,外祖我也正好去幫你相看相看。
老人家現在已經退居幕後,白家的事兒一應由沈無璟那幾個舅舅看顧。這會兒看信中內容,老爺子是真要來這邊。
沈無璟眼睛一黑,直接暈了過去。
“主子!”
樓中會醫的沈十二過來,給沈無璟看醫摸脈。
“怎麼了這是?”十幾個漢子紛紛圍在屋子裏,粗獷的臉上帶着擔憂。
論年紀,公子都比他們小。
當初是夫人將他們撿回去,再讓他們自己選擇習武習醫。以前看着沈無璟錦衣玉食,即便是從沈家出來也沒如此之差。
這會兒,又是操勞,又是鑽研的。還吃不下東西!
這麼一大幫子的人,要不是公子讓他們盡數鑽研技法,專心做樓里的事兒,用得着……
“嗚……”
“嗚嗚……”
“哭什麼!吵到我了!”
說話的是沈十二,沈家護衛中唯一一個哥兒。年紀最小,但是第十二個被撿回來的,所以直接叫沈十二。
眾漢子吸了吸鼻子。“十二呀,公子怎麼樣了?”
“死不了,他自己折騰出來的。”
“不吃飯,還熬夜,腦子成天地從早用到黑。早晚要猝死。開了葯,他也不一定得吃。”
“那怎麼辦!”
“怎麼辦!沈大!”
“大哥,怎麼辦呀!”
沈大眼中閃着幽幽的光:“咳咳!”
“要不,咱這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