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姑娘們的出路
王瀾喉嚨有些發緊:“少夫人願意給姑娘們覓一條活路,這自然是極好的。”
“可是,京中的富貴人家家中都會聘請綉娘制衣。貧苦人家都是買粗布自己回家制衣的,這成衣鋪的生意……”
王瀾幽幽嘆了口氣,頓了頓繼續說道:“少夫人可不能因着一時的善心,連累了自己的生意。人生在世,出路還有許多的。”
賀蘭芝知道她這是替自己擔心,抿嘴一笑:“你放心吧,我既然起了這個心思,自然是有了法子。”
她之前在江南,那邊盛產絲綢,而且許多人都是做生意的商戶。
那些人特意在家中聘請綉娘,成本太高。而讓他們自己在家中制衣,又太費時間。
故此,在江南,成衣鋪子很是興起。
她之前見識過以綿竹為首的綉工,比一些綉坊的上好綉娘更厲害。
所以她一點都不擔心成衣鋪子開不下去。
兩人最終停留在了二樓茶間,王瀾給賀蘭芝斟茶倒水:
“那少夫人可有想過,給姑娘們怎麼計算工錢嗎?”
賀蘭芝想了想,自己現在手上也沒有銀子。她每個月在祝府有十兩銀子的脂粉錢,還得等到下月中旬才能得。
“讓她們自己制衣,放在鋪子中售賣。布料和針線,可以從鋪子裏支取。每賣了一件衣裳,就與她們五五分成吧。”
“等衣裳賣了銀子,就在這附近租個小院兒,給她們住。”
這算是不用成本的法子,也能讓姑娘們心甘情願的為她工作。
王瀾眼含熱淚:“哎,我過會兒就去跟姑娘們說。荊園有少夫人,是我們修來的福分。”
要知道,妾室不僅在外面抬不起頭,更是被家中主母所忌恨,屬於人人喊打的階層。
可賀蘭芝不僅不嫌棄她們,還處處為她們着想,着實是令王瀾感動。
賀蘭芝給她遞了絹子,笑道:“這話我可擔當不起,我只是個生意人,誰能替我掙銀子,我就待誰好。”
王瀾吸了吸鼻子,又從懷中掏出了一本賬冊:“少夫人,這些賬本我都已經算清楚了。除去倉庫中堆積的舊貨,還有遣散夥計的銀子,總共……”
“總共出現了一萬六千兩銀子的空缺。這不是一筆小數目,現在賬上虧空得厲害,連二兩銀子都支不出來了。”
這幾日,馬倩倩的父親和賬房高秀才還被關押在大理寺牢房裏,賬面上自然是沒有銀子的。
賀蘭芝眉眼一片冰涼,拍桌冷冷道:“這幾日事情繁忙,倒是忘了這一茬。走,去牢裏看看他。”
大理寺主要複審各州府縣官傳上來的案子卷宗,以防有冤假錯案的發生,平時也接審一些京城裏的民生刑事案件。
賀蘭芝來到大理寺牢房時,正好碰見了昨天跟着崔少卿一同出現的白須老仵作。
她連忙攔住仵作:“老先生,您還記得我么?”
仵作捋了捋鬍子,點點頭:“自然記得。姑娘可是要問昨天的那具屍體?”
賀蘭芝連連點頭,仵作接著說:“死者身高五尺七寸,年齡在十九歲至二十一歲之間,脖子上有一顆黑痣……”
“老先生,我只是想弄明白她的死因。至於其他的,您不用說這麼詳細。她是不是溺水而亡的?”賀蘭芝聽他越說越離譜,趕緊打斷了他。
仵作:“確實是溺水致死的。”
聽到這兒,賀蘭芝有剎那的恍惚失落。
難道是她弄錯了,當真只是個意外么?
老仵作話音一轉,慢吞吞繼續說:“不過,這屍體好奇怪。雖是溺水,但腹腔中積水太少。”
“而且頭髮上發現了一些池塘淤泥,手腳卻沒有掙扎過的痕迹,更像是昏迷之後,掉進水裏淹死的。”
賀蘭芝眼底劃過一絲危險的精光:“若是有人用藥迷暈了她,老先生是否可以檢查出來?”
聞言,老仵作哈哈大笑:“你這小丫頭,莫不是把仵作當神仙了。若老朽有這本領,何須留在大理寺當個不入流的仵作?”
賀蘭芝泄氣,她本就是想查出當初小玉中的是什麼葯,方便她去調查祝府幕後之人。
然而現在看來,她恐怕無法從小玉的屍體入手了。
與老仵作告別之後,賀蘭芝狠心的拔下了髮髻上的銀簪,賄賂了牢裏的衙役,這才得以進入地牢。
縱使是在白天,地牢裏也昏暗無比,只有甬道里每隔十步就插着一支火把。而且還奇臭無比,也不知裏面究竟有多久沒有打掃了。
賀蘭芝皺了皺鼻子,帶路的衙役指着角落裏的一間牢房:“吶,到了。”
牢房裏躺着一個老頭,他身下鋪着稻草和薄被,與關押在他隔壁,卻連稻草床都沒有的高秀才形成鮮明對比。
看來馬倩倩已經來看望過他了,還花了銀子給他上下打點,不然牢裏的日子怎麼可能這麼舒心。
“馬老頭,有人來看你了。”衙役拍了拍牢門柱子。
馬伯撓了撓身上的虱子,連忙從稻草床上爬起:“乖女,你可算是來了,有沒有帶什麼好酒好菜?”
等他靠近了,才發現來的人不是他女兒,而是送他進來的祝家少夫人。
他眼神閃躲:“少夫人,您怎麼來了?我那女兒呢?”
賀蘭芝呵呵一笑:“馬伯在牢裏,這日子過得不錯呀。”
牢房角落裏還堆着吃剩的骨頭渣子,以及幾個空罈子。
這哪裏是坐牢,這分明是換了個地方享福來了!
馬伯眼珠子一轉,嘿嘿笑道:“這哪裏能跟少夫人錦衣玉食的日子相比,小人只是沾了女兒的光罷了。”
等日後她女兒生下了丞相府的長房長孫,這個勞什子的少夫人,還不是只有給她女兒提鞋的份?
再是祝家明媒正娶的少夫人又如何,怎奈是個克夫命,肚皮也不爭氣,生不了兒子呀。
賀蘭芝懶得與他廢話:“莊子的賬本上少了一萬六千兩白銀,你把銀子藏到哪兒去了?”
“哎喲,我的少夫人。”馬伯叫苦不迭,“鋪子連年虧損,這些事大少爺都是知道的。鋪子您都收了,這時候說少了銀子,那誰知道呢。”
賀蘭芝雙手環抱在胸前,眉梢一片冷漠:“你少裝蒜,我可不是祝武宣那個草包。”
按照上次去錦繡庄時,鋪子裏的售價和人流量,王瀾算出一萬六千兩的空缺都已經算是保守估計了。
這些年,馬家人靠着這間鋪子賺得盆滿缽滿。
馬伯嘴角下壓:“既然少夫人不信,那就讓官府來查呀。”
這些爛賬,官府都難以應付,遇到這種案子也只能抓走主犯坐牢。
至於虧空的銀子,大概率是尋不回來的。
可賀蘭芝卻不甘心,她現在正是急着用銀子的時候。
她壓低了聲音,威脅道:“你別忘了,你女兒還住在我眼皮子底下。”
馬伯眼皮一跳,但他混跡在市井之中,早就練就了一副厚臉皮:“少夫人可別這般,要是我女兒出了點什麼事,您公公和婆母也饒不了你。”
賀蘭芝恨不得破開牢門,抓着他打一頓。
奈何這兒還有衙役在,她只好放棄。
往回走時,隔壁牢房的高秀才還在砰砰磕頭:“少夫人,求您撤了狀子吧,小人什麼都不知道啊,都是馬掌柜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