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愛德華番外
我清楚要一個人類接受人血是件很可怕的事情,所以在克萊爾第一次試着喝下去時,她無法讓自己理所當然地接受。就算這種方法是正確的,而她的身體也需要,可是她的心裏承受能力在短時間內達到一個極限。她捂着嘴閉着眼睛,困難地呼吸。
她很噁心,非常噁心。
我覺得她快哭了,可是她最終還是掙扎出來,這不容易,因為她清楚地面臨著一個殘酷的現實。
她沒有將血吐出來,而身體的緩解讓她非常快地反應回來,她肚子的孩子不僅僅是一個孩子,還是一個吸血鬼。
一個需要鮮血的吸血鬼。
這讓克萊爾害怕了,她一直沒有具體的概念,她以為孩子是脆弱的(母性真是可怕)。她沒有必須的經驗,在她心裏嬰兒都像是育兒雜誌封面那些臉蛋紅彤彤,四肢柔軟,連走路都不會的小天使。
沒有哪個小天使會這麼折磨自己的母親,這讓我懷疑懷孕的女人智商的高度。
而飲血的舉動讓克萊爾清醒地意識到,這不僅僅是一個小天使,還可能是個嗜好人血的小惡魔。克萊爾內心裏的堅持出現裂縫,就在我以為她會放棄時,她又沉默地將這種脆弱收回去。
懷孕的女人是沒有理性的,所以她們能忍受所有苦難,以犧牲自己為手段來成全一個該死的錯誤。
血液的力量很驚人,那個小惡魔一點都沒有她母親的排斥,非常愉快地接受了這種正確的食物。這讓克萊爾得以不用在接下來的時間裏,都躺在都是監護儀的病床上等死。她的臉色開始好轉,我從來沒有見過她貧血一樣的蒼白臉孔上,會開始有這種豐盛的紅暈。這是鮮血帶給她的色彩,可是她看起來還是那麼消瘦柔弱。
像是隨時要夭折的花骨朵,只等待一場暴風雨將它折斷。
凱厄斯從西雅圖回來的時候,冰冷的眼睛鮮紅無比,我一點都不想看到他內心那些無辜慘死的人類。他依舊是那麼暴虐陰狠,就算他不會被飢餓折磨,可是克萊爾的狀況讓他幾乎難以忍受。他根本沒有放棄要將那個孩子掏出來處死的念頭,當然他不會在克萊爾面前說這些,他已經知道怎麼獲得她的好感,必要的時候他會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像好人——認命吧,他一點都不像好人!
他又戴上隱形眼鏡,黑色的眼珠子會比紅色的眼珠子溫和,至少不用刺激到克萊爾。聽說孕婦的情緒很脆弱,而且多變到不可思議。
至於克萊爾的新食譜,凱厄斯才不在乎,就算阿羅現在說克萊爾需要一個血池子洗澡,他都會親自帶隊去血洗一個城市。我只能慶幸克萊爾對於鮮血的需求沒有那麼多,而且以沃爾圖裏的勢力,他們多的是門道能獲得足夠的血液,就算一個人都不殺,阿羅也可以在福克斯建立起一個血庫。
這真是一場災難,無論是對克萊爾,還是對我們。沃爾圖裏的衛士佔領了這裏,這讓我有種想將房子拆掉拖去燒的煩躁。
對了,還有那些保留區的狼人。卡萊爾竟然想去見奎魯特的長老,想親自跟他們對話,希望他們不要過於激動。要是過界攻擊了沃爾圖裏,阿羅或者凱厄斯一定非常高興在無聊之餘又有戰爭可以消遣。對狼人有好感的卡萊爾可不希望看到那種場面,而且因為吸血鬼的激增,保留區這一代的年輕人變身的人也跟着增加。
難道他以為自己能安然無事地回來,那些狼人會撕碎他。這讓我非常緊張地跟在他身邊,希望他能打消這個恐怖的主意。他可以通過電話去跟他們聊天,至少我確定這種方法不會談着談着,一隻狼爪子就從電話筒里伸出來要他的命。
還有愛麗絲,阿羅非常高興她的出現,她的能力真是令人驚奇。他對於不同的奇特能力,擁有一種特殊的狂熱收集癖。而且這會讓他變得特別寬容,我有理由相信,就算愛麗絲此時此刻犯了法律,阿羅在沒有找到跟愛麗絲一樣,並且比她好的能力前,他是絕對不會對愛麗絲進行處罰的。
真是公正的沃爾圖裡。
我無法讓自己看起來歡欣鼓舞,特別滿屋子都是危險的制裁者的時候,那種濃烈的危機感讓我更加的警惕。
他們的掠食場在西雅圖,至少不會在福克斯。
所以我不用擔心哪一天我在福克斯高中的某個同學,會被吸血鬼咬斷脖子造成大新聞。
而且有件事目前為止我們也該去做,我該去上學,克萊爾離開了,不能所有卡倫家的孩子都跟着消失。這太明顯,特別是克萊爾的監護人還是一個警察的時候。
羅莎莉是別想了,對她來說放棄一次學業簡單得像是扔掉一件過季衣服,她不可能在這個時候離開克萊爾。
她瘋了,魔怔了,都有點變態了。
我每次看到她眼裏對克萊爾的情意綿綿,都覺得這個世界是不是顛倒了很久,所以我平時大腦里的東西都不足以理解她的內心。
跟我一起到學校的是愛麗絲跟賈斯帕,我實在是不想讓愛麗絲在阿羅面前晃悠,我也不想告訴她,在阿羅眼裏她已經變成一塊香噴噴的肥肉。我不願意我的家庭因為這次沃爾圖裏的佔領,而在未來有什麼大的變化。
回到學校上課這個念頭不得不說來源於我的焦慮與擔憂,福克斯附近,特別是在我家族的那個範圍聚集了太多吸血鬼,而且這些吸血鬼的控制權不在我們身上,這真是太可怕了,對人類來說。
在學校里我輕易地找到貝拉的蹤影,在別人的思想里。這很大程度上緩解了我的擔心。
上生物課的時候,我必須警告她,不要接近福克斯的森林,特別是不要輕易離開福克斯靠近北部,總之離那些吸血鬼越遠越好。她什麼都不知道,而且隨時隨地會吸引一大堆麻煩回來,如果有誰能輕易遇到吸血鬼,第一個是克萊爾,第二個一定是貝拉。
她們果然是一家人,連吸引災難的體質都一模一樣。
我終於見到貝拉,坐在生物課的椅子上,看着她急匆匆地出現在教室門口。她的速度很快,對她來說這不易於保持身體平衡,她的體育一向慘不忍睹。所以我看到她成功地絆到桌子腿,差點跌倒在地,我不知道花了多大的力氣才讓自己不要衝過去抱住她。
貝拉顯然不會因為差點跌倒而讓自己的速度慢下來,她固執得像一頭牛,棕色的眼裏都是怒火。
等我終於清楚地看到她滿臉憤怒,而且是針對着我時,我吃驚了。
她大步走過來,如果她手裏抱着的不是書而是迫擊炮,那麼她現在一定已經瞄準我。
“好吧,告訴我,她到哪裏去了。”
貝拉將書重重扔到桌子上,然後她就這樣站着看我。她眼睛裏不再有那種可愛而溫順的暖意,而是種灼燙的火焰。她很生氣,怒火染紅她臉頰。
“她是誰?”我明知故問。
“別這樣,我知道克萊爾不可能去旅遊,她甚至連一個電話都吝嗇打給我,她一定是出事了。”貝拉激動地說,可是她不忘記壓低自己的聲音,除了我外,連我的后桌都不可能聽到她含糊的聲音在說什麼。
她有顧慮,她不想讓我們的秘密變得人人皆知。
“她去旅遊了,貝拉。”我面無表情地說,聲音變得異常冷酷。我不希望她知道這些秘密,一大堆吸血鬼警察還在我家裏駐紮着,天知道阿羅什麼時候就想起還有貝拉這個漏網之魚。
“我知道你們是什麼……哦,天啊。”貝拉挫敗地嘆氣,她很難受,眼眶發紅,這讓她說話的音調開始偏高。“她是不是跟你們……你們一樣了。”
她一定覺得我是個怪物,將克萊爾謀殺了。
我感到一股尖銳的痛疼襲擊了我的心臟,她不該知道那麼多,這會讓我覺得自己的保護越來越軟弱無力。
“沒有,你該相信她因為失戀而流浪去,也許克萊爾現在已經到達歐洲,在法國的某個地方邂逅到她的真愛。”真是個浪漫的猜想,凱厄斯一定會厭惡這種借口,我惡意地想。
“這是謊言,她至少該收拾一下衣服,可是我到她家看過,她的東西根本沒有動。”貝拉尖銳地提出破綻,她也許可以考慮畢業後去當警察或者偵探。
我們所有人都忘記該去克萊爾家裏收拾幾件衣服,這太瘋狂了,貝拉竟然會去翻克萊爾的衣櫃。
“好了,貝拉,這不是你該管的,你必須相信克萊爾不會有事。”我想自己的臉一定凶神惡煞,我很生氣貝拉死不悔改一定要摻和進來的決心,她不清楚自己多危險嗎?那群沃爾圖裏的瘋子對於殺死任何一個人類都不會猶豫,我現在恨不得立刻拖着她離開這裏,最好逃離美國,等到沃爾圖裡忘記福克斯再將她送回來。
“她是我妹妹。”貝拉比我還生氣地怒吼出來。
就算如此,我竟然會覺得她咄咄逼人的樣子很可愛,我有些絕望地知道自己根本無藥可救。這讓我的底氣虛弱下去,我不想威脅她,可是我知道自己的警告對她來說一毛不值,她又不是那些被我迷倒的女孩子,會輕易相信我說的任何話。
“克萊爾去旅遊了,我就知道這麼多,她可不是我妹妹,我沒必要時刻掌握她的行蹤。”我冷冷地說,希望她收起那種要命的好奇心,不要讓自己涉入險境。
貝拉的臉色一下就白了,我立刻握緊自己的拳頭,傷害她的感覺讓我很痛苦。
我發現自己來學校上課本來就是一件錯誤的事情,現在這種時候我就不應該出現在她面前,我會為她帶來生命危險,我就是個卑鄙無恥的混蛋。
抄起桌面上的書,我顧不得自己還沒有上課就站起身,從貝拉身邊走過去。
“愛德華。”她突然輕聲叫我,聲音里充滿了哀求。
我腳步一頓,這不應該,我不能因為她簡簡單單的一句呼喚就立刻改變主意,要拒絕她太困難了。我難受到表情都扭曲起來,這種悲痛的力量折磨着我,最終我還是假裝聽不到地直直走出教室。
她只是在擔心自己的親人,我不該對她太苛刻。
不,我不能讓她接近事實,接近死亡,哪怕會傷害她。
我是第一次如此痛恨起沃爾圖裏的存在,我恨這種無力保護重要的人的感覺。
我回到家裏,如果這裏還算家的話。我站在門口,清楚地聽到他們在哪裏。卡萊爾跟阿羅在二樓,他們正在聊天,阿羅顯然心情還算不錯。勒娜特在阿羅身邊,她就是個影子,幾乎沒有什麼自我的意識。亞歷克跟德米特里在森林裏,他們會監視任何靠近這棟房子的人。海蒂不在,我在德米特里心裏看到,她正在西雅圖。
而簡在三樓的走廊里,因為凱厄斯跟克萊爾在三樓的房間裏。比起等死的臨時病房,她果然更喜歡一張安穩的睡床。
我驚訝的是羅莎莉竟然會跟艾思梅在一樓,然後我馬上想明白,有簡在,她想輕易出現在有凱厄斯的地方也不容易。我走進去的時候,沒什麼人注意我,這正是我需要的。
我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像是一個失戀者,還是一個剛剛喝得酩酊大醉腳步不穩的酒鬼。如果有用,我搞不好會真的開始酗酒。
我走到樓梯上,就在半道的地方坐下。疲憊地倚着樓梯,所有人的思想亂七八糟地擠滿我空虛的大腦,這是個不錯的方法,可以把對貝拉的思念都擠走。
我不能告訴貝拉,克萊爾現在正在面臨什麼。我不可以讓她出現在這裏,這滿屋子制裁者。
她會死亡的念頭變成一種酷刑,無時無刻不在折磨着我。
我愣愣地將注意力放到三樓去,我希望凱厄斯已經忘記貝拉是誰,這是種妄想。
凱厄斯的腦海里是克萊爾,她還是那麼虛弱不堪,可是她的臉色依舊有那種美麗的紅暈。她半躺在床上,身後是幾個大枕頭,淺金色的長發有些散亂地垂在肩頭流瀉而下,她看起來並沒有那麼絕望,而且她身上的色彩很鮮艷。因為在凱厄斯的腦海里,他的世界已經是變成一種詭異灰白色,所有東西都沒有原本的模樣。除了克萊爾,她是這個世界上唯一有顏色的人。
有時候我竟然會同情凱厄斯,甚至能體諒他暴躁的心態,換了我滿世界都是扭曲的線條,我也受不了。
然後我聽到克萊爾的聲音,她說話的樣子類似心情很好的少女,笑容讓她眉眼都彎起來,看起來很溫暖。
“你見過柏拉圖嗎?聽說他是個很好的老師。”克萊爾真心實意地好奇。
我完全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好奇這些事情,凱厄斯也不明白,他甚至第一時間回想的是柏拉圖是哪個吸血鬼,連克萊爾都認識。當然他很快就反應回來,忍住怪異的疑惑回答她的問題,“沒見過,如果你想知道的是那個死了的所謂哲學家。”他口氣里的哲學家絕對不是什麼好詞。
“蘇格拉底跟亞里士多德呢?”克萊爾是真的好奇,而不是因為無聊。
我陰暗的心情因為她奇怪的想像而變成一種同情,我同情凱厄斯了,他一定不清楚克萊爾滿腦子奇思妙想。
“沒有。”凱厄斯的耐心比想像的好,如果對象是克萊爾的話,就算他不知道克萊爾為什麼要問這些問題。
“你不是希臘人嗎?他們很有名,古希臘三賢。”身邊有個三千歲以上的老妖怪,是個人都會好奇以前的歷史人物長什麼樣。
“又不是我咬死的,我怎麼可能記住這種傢伙。”就算吸血鬼的記憶力再好,也得分他願不願意記住。對凱厄斯來說,哪個人類都不夠資格讓他記住。
克萊爾有點失望,然後她又振作起來,“那麼你還認識誰?荷馬或者阿基米德。你年紀不是比他們大,而且跟你是同鄉,總該有些印象吧。”
完全沒有印象,凱厄斯惡狠狠地想。
一個年紀比荷馬還大的十九歲青少年,這是克萊爾心裏對凱厄斯最清晰的認知。
看來克萊爾是註定會失望的,凱厄斯不會去記住那些歷史名人,他根本不屑一顧。如果她來問羅斯福長什麼樣,我倒可以告訴她。
“如果我永生了,也許一百年後我就會知道今年的歷史名人是誰。”克萊爾平靜地說,她是認真在想像自己變成吸血鬼后的生活。永遠凝固的時間,可以去窺探歷史。
這很奇特,我從來沒有想過時間還有這種遊戲,就像是我幾乎沒有想過我該去記住什麼偉人一樣。
“然後三百年後我去上學,不用看書,也可以正確地填對歷史試卷。你說過個百八十年的,我去寫二十一世紀初背景的小說,能不能得獎啊。”克萊爾有些天真地問,她覺得自己如果不是人類了,很多事情都不能做。所以變成吸血鬼后,她必須給自己找點什麼事情來填空。
我都錯過她是怎麼折騰自己,才能在今天接受自己會被轉變的事實。那個心理轉變一定不容易,就像是人類在等死一樣。
“如果你需要獎項,那麼就能擁有。”凱厄斯覺得這種小事很無聊,但他絕對不會去否認克萊爾。
“也就是說即使再過一百年,還是有暗箱操作的存在。”克萊爾忍住笑說。
“難道你不認為是自己的才華征服了所有人。”凱厄斯冷笑,他還在糾結那句阿基米特比他年輕的話。
“恩,我相信如果我一百二十歲,那麼一定會比個二十歲的年輕人厲害,大概。”她差點忘記吸血鬼的時間凝固定律,所以她不太肯定自己能不能變得優秀。
再看看三千歲還是這個德行的凱厄斯,她更加懷疑了。
她有理由這麼懷疑,因為凱厄斯的興趣愛好全部都在戰爭上,他會記得蘇格拉底跟亞里士多德才奇怪。
“一千年後會怎麼樣?”克萊爾腦子裏立刻充滿了一大堆科幻片場景,還有外星人。
搞不好真的能看到外星人坐着飛碟來拜訪地球,不知到時候阿羅會不會抓一隻去研究。
“你想讓它變成怎麼樣?”凱厄斯可沒有想像什麼,他那貧乏的想像力都用在陰謀詭計上,要他寫科幻小說真是太過為難了。
“會更好,我希望會有人解決環境污染,地球至少還可以轉動五十億年,我們會活五十億年。”她覺得這個歲數有點可怕。
五十億年,真長,所以無論是凱厄斯的三千歲還是我的一百歲,其實都年輕得像是胚胎。
“你會與我同在。”凱厄斯高興地說,他抓住克萊爾的手。
克萊爾沉默了很久,在她眼裏的凱厄斯,俊美又邪惡,可是他的愛情無疑比任何火焰都要熾熱永久。吸血鬼的愛情對善變的人類來說,無疑非常震撼人心。
最後我聽到克萊爾輕聲說:“好,你會與我同在。”她的聲音是那麼飄,隨時會消失在空氣里。
不知為何,當她答應時,我也跟着鬆一口氣。不管凱厄斯是怎麼樣的一個惡徒,他可以得到愛情也是件值得慶幸的事情。
誰也不知道五十億年會變成什麼樣,如果有一個人能陪伴你五十億年,你會覺得時間其實並不是那麼可怕。
我深深地將臉埋在雙手裏,死亡的利劍彷彿還懸挂在腦袋上,可是我不願意貝拉跟着面臨這種選擇,這麼殘酷而永久的懲罰。
作者有話要說:寫着寫着真有種……這文走向完結的感覺。
差不多能完結了,我蹲牆角抬頭望天。
好想快點完結,越往後越沒熱情的坑爹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