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將軍2
“什麼,永不退離?”
當這番話被躍然紙上,看信的人全都跳起來。
其中以白衣紅裙的小姑娘最為激烈,“三哥要是不離開邊疆,怎麼娶媳婦?怎麼生孩子?怎麼傳宗接代?”
她掰着手指頭回憶,“王家姨母給的錢,還有三哥這些年的軍餉,我可都給他攢着呢,就等他娶媳婦用。”
有人忍俊不禁,有人倒抽冷氣。
這麼說起來,姜笙可是五年前就在給方恆攢娶媳婦的錢了。
大渝第一好妹妹!
鄭如謙忍不住比出大拇指,嬉皮笑臉道,“有姜笙這番心操着,老三不早點娶個媳婦回來,都不對起妹妹。”
其他人應聲附和,嬉笑成團。
只有姜笙叉起腰,公平又公正地思考,“說起來,大哥跟二哥的年齡更大,應該比三哥更早娶媳婦才對。”
笑聲戛然而止。
主動引火燒身的鄭如謙抽了抽嘴角,被火星子濺到的許默輕輕後退兩步,心底慌張的溫知允恨不得鑽進桌底。
“大哥今年二十歲,同齡人的孩子都出生了,豐京的齊淮哥哥也正在議親,安俊哥哥的請帖都發出來了……”她掰着手指頭算。
許默清了清嗓子,“他們倆比我都老。”
齊淮,“……”
安浚,“……”
“也就差兩歲。”鄭如謙很快拆台,“大哥丰神俊朗,不生個孩子可惜了,我看竇家的姑娘就挺不錯,有這麼個大家族做支撐,將來大哥的官運絕對亨通。”
然後收穫一記眼神殺。
可是老話怎麼說來着,死道友不死貧道。
許默以二十歲的年齡遙遙領先,昔日能帶着兄弟妹們成長,如今成婚也要做表率才對。
至於那點微薄的兄弟情,已經被鄭如謙掐死在胸懷裏。
“老二說的有道理。”許默突然笑吟吟,“你我不過相差一歲,我既安排起來,你也不能錯漏才是,還記得前陣子找上門來的香香姑娘,不知是否有成為一家人的機會。”
鄭如謙,“……”
論起誅心,還得現任安水郡守。
你說你一個商人,得罪官場裏殺出來的人做什麼。
他痛心疾首,卻難以描補,只能將目光落在瑟瑟發抖的小四弟身上。
“二哥,我不娶,我還小。”溫知允連忙擺手,“我才十七歲。”
才!
怎麼好意思說的!十七歲人家都當爹了!
可這話一出口,豈不是將二十歲的許默,十九歲的自己,全都賣出去了。
鄭如謙雙目轉動,最終惋惜地看了眼北方,“其實我跟大哥也好,小四也罷,都在同一個城池,說不說親就是一句話的事兒,只有老三最可憐,孤零零呆在邊疆,沒人疼沒人愛。”
“若是有個人在身邊知冷知熱,我們也更放心些。”許默難得附和。
兩兄弟對視一眼,帶着難以言說的默契。
“我……我也覺得。”溫知允鼓起勇氣,“三哥最苦了,說媳婦這種事,應該先緊着三哥。”
隨着姜笙深以為然地點下頭,三個大小夥子全都鬆了口氣。
兄弟情深,此刻變成手足相殘。
幸運的是,方老三最後承擔起所有。
雖然聽到消息的他本人表情苦澀,握着信封的手微微顫抖,不知如何是好。
“將軍,怎麼了這是。”姜八性子頑劣,用餘光輕瞥,“姑娘又給咱們送吃的來了?還是添新棉衣啦?又或者……哎,娶媳婦?”
方恆連忙摺疊起信封,沒好氣地瞪過去。
“天哪,將軍要娶媳婦了。”姜八沉浸在驚慌中,“將軍你要娶媳婦了?”
行伍之人嗓門高亢,震驚之下更無遮掩。
守門的姜一姜二聽進耳朵里,不免驚呼,“將軍要娶媳婦?”
“真的嗎?將軍要娶媳婦?”
“將軍要有夫人了。”
“將軍不僅有夫人,還要帶着夫人來邊疆?”
流言如風,轉瞬刮遍營地。
六塊姜自不必說,親衛近衛皆瞭然,連洗菜炒菜的叔伯嬸娘們都知道了。
最誇張當屬鎮守總部的江承願,特意騎着馬匹過來恭賀,“方三,你要娶夫人了,真是恭喜恭喜,哪家的閨秀啊。”
方恆鐵青着臉,半晌咬牙切齒,“夫人沒娶上,但操心的是妹妹。”
妹妹。
他們共同的妹妹。
江承願的表情耷拉下去,“妹妹怎麼不操心我娶媳婦的事?”
“那誰知道呢。”方恆沒好氣,“可能因為不親吧。”
江承願,“……”
那天晚上,整個方家軍都看見,江小將軍氣呼呼地離開。
方恆收拾好情緒,特意在傍晚澄清,重點講清楚並沒有娶妻意願,更沒有將軍夫人。
“可是將軍,你總得娶妻啊。”有漿洗衣裳的大娘關心,“眼看着二十歲的人了,身邊沒個知冷知熱的不行啊。”
“我還有兩個哥哥。”方恆咬着牙齦,“他們什麼時候娶了,才能輪到我。”
伯仲叔季,兄弟之間成婚沒有絕對順序,但弟以兄為先,挑不出錯處。
流言漸漸平息,只餘下部分惋惜之人。
“將軍要是能有個夫人,確實比現在舒坦。”姜一點評,“二十歲上下,更是最佳成婚年齡。”
“可將軍哪有那心思,日日與刀槍劍戟為伴。”姜二搖頭。
“其實想娶不難,邊疆那麼多姑娘都惦記着咱將軍吶。”姜六咧着嘴笑。
姜七和姜八還想說些什麼,帳篷里傳來兩聲咳嗽。
“看來你們也想娶妻成親了,他日讓叔伯嬸娘替你們多多留心。”冷冽的聲音傳出,伴着濃郁不悅。
六塊姜幾乎都縮成鵪鶉,再不敢言語。
只有姜五握着掌心的刀柄,忍不住翹起嘴角。
而那帳篷里的人,此刻正筆尖遊走,將所有委屈分開盡數傾瀉於紙張,再送回南方。
“什麼?三哥不願意娶媳婦,還說要等大哥二哥成婚以後,再操心他?”
姜笙捧着邊疆送來的信件咂嘴,“你們一個一個的都不願意,大哥躲二哥避,三哥四哥往後縮,難不成讓最小的五哥先娶。”
她話音剛落,遠處大廟傳來綿延不絕的敲鐘聲。
安水郡和尚多松閑,每日撞鐘最多九次,從沒見過這樣長而急促。
除非是……皇帝崩殂。
像是印證姜笙的猜測,小院大門被推開,穿着官服的許默神色匆促,“豐京出事了。”
鄭如謙溫知允緊隨其後,面容嚴肅。
“天家逝世,新皇即將登基,我們要以最快的速度趕回豐京。”許默握緊文書,“但小五來信說,江南富庶之地疑似有時疫出現,讓我們多多留心。”
新老皇帝交替之際,江山權利動蕩不止。
江南人素愛附庸風雅,又怎麼可能沾染時疫。
“莫非是人為?”姜笙瞪圓眼睛,“那我們是去江南處理時疫,還是回豐京陪五哥?”
“當然是回豐京了。”鄭如謙給了妹妹一個腦瓜崩,“宮裏會派太醫前往的,天下醫者千千萬,小五隻有我們。”
話說到這裏,也就只能緊趕慢趕收拾東西了。
全家人都陷入忙碌,熱火朝天。
只有一個人例外。
他撫着隨身的小藥箱,像是艱難掙扎了無數次,才做出決定,“我這次……不跟你們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