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手機
忒休斯感覺自己臉上的表情凝固了。
等等,怎麼又來了,不是早上吃了早飯還買了中午要炒的菜就回家了嗎,你現在來蘇姨家吃飯你買的菜怎麼辦,現在白天天氣還有點熱會不會壞掉。
“哦……哦哦,中午好。”忒休斯舉起右手打了個招呼,有點像小學生舉手回答問題,配上臉上獃獃的表情,逗得張與笑出聲了。
“你手上拿的那是什麼,迷迭香?怎麼就買一枝,你買回來炒菜擺盤用嗎?”
“不是,我去了趟花店,但我身上沒有錢,”忒休斯揉了揉迷迭香的葉片,“店主人很好,把插花用剩下的迷迭香送給我了,說等我有錢了再去照顧她的生意。”
“嗯~真不錯呢,花店的名字叫什麼,改天我也去買束花放在家裏。”
“名字叫‘繭‘,一直往西走就能看見,”忒休斯也想試試讓張與這個世界核心去特殊的花店試試,說不定她發現不了的東西會在張與來之後露出什麼端倪,“你要去的話可以來找我,我和你一起去。”
張與點點頭,手上仍拿着鍋鏟在鍋中翻炒。嗞啦嗞啦的油點炸裂聲和各種調味料混在一起飄出的香味正勾着忒休斯的饞蟲,在減緩身體消耗的魔法失效后,她就實在沒法抵禦食物的誘惑了。
在這個世界裏待超過一個月的話,忒休斯想不吃不喝都不可能,想到這裏就可以拋下顧慮心安理得享受食物了。
事已至此,不吃白不吃,這裏的食物可比北國的好吃多了。
這裏的食物嘗起來更接近西方的大國希格納,對香料有着巧妙的運用,能讓平平無奇的食物變得香氣撲鼻。而北國的香辛料用的最多的就是辣椒,一鍋菜里能有三分之一都是辣椒,吃完之後鍋上還掛着紅油洗不下去。
在冬日居多的北國,一般人家最好的取暖方式除了燒火就是在飯菜里加大量的辣椒。
忒休斯在等待的期間將三人的餐具洗好擺好了,順嘴問了一句張與怎麼中午也來這裏吃飯了。
“怎麼,不歡迎我?”張與得空逗了她一句。
“先不說歡不歡迎的,這裏也不是我家,輪得到我說話嗎?”
“忒休斯,你不會說話,這時候應該說,‘怎麼會,我當然百分百歡迎你’。”
“我惹你不高興了嗎?”
“只是這樣可遠遠到不了惹我不高興的程度啊,”張與關了火準備裝盤上桌,“忒休斯,如果你想要讓我不高興,可還得加倍努力,這種話可半點都傷不到我。”
忒休斯聽着這句話心如擂鼓,“想讓我不高興”是什麼意思,張與難道察覺到了自己打算利用她的心靈破局嗎?不,應該沒有,忒休斯自認自回溯以來還沒做過任何出格的事情,剛剛那句話也沒有帶刺。
回溯中張與保留着記憶嗎?但這兩天的相處,張與沒有特別防備她,充其量只是對一個陌生人應有的警惕,還上升不到威脅性命的程度。
忒休斯悄悄觀察張與的臉色。
面色如常,剛剛的話不像是特意說給她聽的。
是自己太緊張了嗎……
……
午飯結束后,張與就回家去了,她就住在對面的小區,平常往來方便得很。
作為暫住在別人家白吃白喝的,忒休斯很自然地就包攬下飯後收拾桌子洗碗洗盤的活,她自己覺得這理所當然,小時候在別人家白吃白住也都是她主動包攬下雜活。但蘇姨像是覺得忒休斯吃了虧的樣子,左勸右勸才回了房間,但好像也沒完全放棄,回了房間開始不知道忙些什麼了。
只是干點雜活而已啊,怎麼搞得像我被佔了便宜一樣,忒休斯想着想着嘴角逐漸翹了起來。
等忒休斯回房間準備睡一小會午覺補足精神的時候,蘇姨從房間裏出來了,臉上慈愛的笑容看得忒休斯突然有點瘮得慌。
突然感覺被野獸盯上了,今天不付出點什麼是別想跑了。
“閨女,來,過來我這邊,看看我給你拿了什麼。”
忒休斯在蘇姨的擺弄下攤開了雙手,接住了一個長方形的鐵塊,看着已經有些年頭了,背面類似玻璃的圓形部分滿是划痕。“……手機?”
“是我女兒工作第一個月賺到錢之後給我買的舊手機,現在早就換新的了,她叫我把這箇舊的扔掉,我也捨不得扔,”蘇姨眼中泛着光,臉上有着忒休斯曾在某人身上見過的相似情緒,“你在我這裏幫忙看早餐攤也不要工資就要吃住,好歹用着這個手機,現在你沒個手機走到哪都不方便。”
“這對您來說是很重要的東西,我不能……”
“你就先借用一段時間,等找回來手機再把這個還給我就行了,你們外國人用這邊的軟件嗎,我教你註冊個賬號,我家曉曉原先手把手教了我好久呢。”
忒休斯沒再堅持,由着她給自己安上舊的電話卡,創建了新的社交賬號,只在她想給自己轉點工資的時候極力拒絕了。蘇姨已經給了自己很多東西了,只有四個小時的看攤打工實在是配不上這麼多東西,忒休斯會良心不安的。
獲得一個通訊工具有助於自己在這個世界了解更多,不,這當然不是最重要的那個原因,只是忒休斯用來說服自己的原因。
體驗過親情的人,看見那個神情,只要不是鐵石心腸大概都難以拒絕吧,哪怕心裏不斷告訴自己這裏的一切都只是虛構的。至少現在,就現在,蘇姨提起女兒時那柔軟的目光比其他的一切都要真實。
這是她所觸摸到的真實。
忒休斯忽然知道為什麼阿黛爾要創造這樣一個小世界,把自己圈在其中,埋藏起一切記憶,只去做一個平凡的人類了。
理解,卻絕不會去認同。
忒休斯把手機小心翼翼放在床頭,自己一頭倒進了已經鋪好的被褥里,從儲藏魔法中取出了瓦沙克,抱着準備入睡。在午後溫暖的陽光下,眼皮一點點垂下去,直至完全遮蓋了藍色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