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神仙局
第289章神仙局
黃河最湍急的水流岸邊,只聽見一陣驚濤拍岸之聲,趙構負手而立,感受着冰冷的風迎面吹拂過來。
很涼,但是能讓人清醒的感覺到周圍環境。
在趙構身後,十幾名將領安靜地站着,等趙構轉過身時,一名將領開口道:“聽說汴京那邊聚集了三十萬禁軍兵馬,朝廷已經向四方傳詔勤王。”
“三十萬”
趙構輕笑一聲,說道:“朝廷現在能湊出三萬人守城就了不得了。”
“官家,三萬守軍亦是難當,我軍如今全軍上下不過五萬餘,錢糧短缺,只能靠着燕.北面漢國支援,一旦時間拖長了,依舊對我軍不利。”
六年前,宋人給劉陵運輸錢糧,讓他抵禦金國和安定燕地,其實為了讓他放血。
黃河岸邊矗立着一座高台,明顯是才搭建起來的,趙構這邊停止說話后,那邊立刻就有一隊人登上高台。
“走了。”
說到河北二字,另外幾人當即愣了一下。
“你家主人知道我住在哪,”趙明誠頭也不回道:“就說,趙明誠三字即可。”
怕了吧?
那人得意洋洋地看向趙明誠,拱拱手,道:“若是尊駕捨得割讓,在下願意出價十倍!”
朝堂上,趙明誠默默地想着最近幾日的瑣事打發時間,在他面前,蔡京等人又在朝堂上吵了起來,一方說要勤王,一方說不能勤王,還得想辦法招安。
眼見着又吵了起來,趙官家終於再度發怒,重重鎚了一下面前的書案,高聲道:“住口,朕已經有了萬全的法子。”
“家主說,不急。”
他摩挲着信上的火封,問道:“家裏有消息嗎?”
現在五萬兵馬打過去,面對的是一座汴京和三萬廢物守軍,非得等到四方勤王兵馬抵達,到時候說不定朝廷真就又聚集出了三十萬大軍,五萬打三十萬,人均以一敵六,大家拿頭打?
“您慢走。”
這些穿着黑白兩色服飾,大概是為了象徵陰陽吧,裏面有男有女,但明顯能看出為首者是一名滿頭白髮的老嫗,她穿着破破爛爛的服飾,在兩個女人的攙扶下走到高台上坐下。
掌柜臉上笑容更深,雖然沒說話,但趙明誠分明從他臉上看出“再讓你待三年又能怎麼樣”的表情。
相比之下,官家呢?
趙明誠明面上作為河北第一個主動倒向朝廷的地方官,官家只是給他提了一級虛職,隨即就把他撇在一旁,明顯是不信任。
“末將,見過官家。”
“太貴了點。”
“臣舉蔡京跋扈,當眾欺侮官家,還請官家速速將其問罪!”
“她在幹什麼?”
趙明誠起初覺得好玩,但後來夜深人靜思考的時候,他才悚然發覺,汴京里這種日常對話實在是太多,根本不會引人注目。
趙明誠搖搖頭,道:“若有名家字畫,不拘數量多少,拿來我府上換就行了,古董之類的東西亦可。”
他們敢報價,自然是有信心把價錢賺回來。
高台上方,老嫗忽然提高了嘶啞的嗓音,尖聲道:“請黃河娘娘,助我軍大獲全勝!若天子大捷,當以一百童男童女還願!”
六年前劉陵不過是燕地一介布衣,還能靠着征戰起家,自己是大宋的天潢貴胄,手裏又有半個河北,起家時所面臨的局面比劉陵好了無數倍。
劉光世也沒辦法,他原本以為趙構已經控制了河北,誰知道這天殺的康王居然也留了一手,等騙來劉光世的兵馬才說自己需要他幫忙奪權。
但沒辦法,相比於官家,燕人甚至可以說是厚道,除了傳遞家書外,趙明誠想要什麼金石圖錄、名家書畫,燕人都能不計代價地幫他找來。
隨即,趙構又開始調動其他將軍,分別傳達了命令后,趙構滿意的點點頭,道:“有諸位相助,朕心甚慰。等朕入汴京時,諸位皆可顯貴!”
有個成語叫飲鴆止渴,趙構現在也是如此,他知道劉陵不安好心,但自己眼下只有兩條路走,要麼接受劉陵的幫助,替他去打這場仗,要麼就是被一道詔書傳回汴京,哪怕不死,下半生也必然是永遠軟禁的結局。
“是,就是一匹要十五貫錢。”
“慢慢拖着。”
除了自己之外,漢王到底在汴京里埋了多少細作?
他邁步走進皮草鋪內,跟着掌柜走進裏屋,後者隨即取出一封書信交到他手裏,殷勤道:“外面還準備了兩套狐皮襖子,煩請相公賞臉,出去的時候順手帶着。”
當即,已經不怎麼年輕的劉光世邁步走出,在眾人各有異色的注視下,對着趙構躬身施禮。
伸頭縮頭都是一刀,乾脆在臨死前咬一口。
“我家郎君三日後就要去拜會當朝的趙相公,他是前不久從河北回來的!”
“這個.尊駕就不要問了,若是捨得割讓,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便是。”
您老人家要是不懂兵事還可以理解,但算數總會做吧?
“好。”
戰前搞這套東西大概也是能鼓舞一下士氣的,可底層士卒能被這些東西蠱惑一下,中高層軍官怎麼可能不知道這舉動到底有多荒唐。
“朕近日在民間巡查,已獲一神人,擅六兵六甲點豆成兵之法。”
趙構回答道,伸手指了指旁邊的黃河。
趙明誠沒客氣,這皮草鋪子每次能賣出去的貨數量不多,回頭客也少,存貨也有限的很,而且有時候甚至還得“預定”、
“是好皮子么?”趙明誠淡淡道,語氣如同已經說了無數遍。
汴京。
“知道了。”
“北面大漢的錢糧兵甲會源源不斷地運輸過來,輜重糧道上,諸位皆可放心,朕知道將士們廝殺辛苦,錢糧上不會少了你們的。朕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拖!”
趙構也不是傻子,他篩選掉了一批老兵油子,防止自己把兵權交給他們后出現武將倒戈的情況,他面前的將領們大多是中年甚至是青年,心裏至少都有一股野勁兒。
沒過片刻,一個聲音讓他忽然精神起來。
劉光世的運氣不能說不好,只能說讓人有點看不下去,畢竟自始至終也沒做什麼出彩的事。
“唉”
反正,張孝純滿門死絕,這口鍋背在大家身上,誰都跑不了,若是這次戰敗,朝廷的清算應該不會再有半分手軟。
“末將遵旨!”
“這”
但沒過多久,趙構就派人找上他,表達了“雙方開展合作”的美好願景。
他,不會比那個燕賊差!
趙明誠有些示意地拎起兩件狐皮襖子,外面有幾個大戶人家的家丁,一見他拎着皮毛從裏面走出來,幾個人眼裏放光,當即撲過來。
“荒唐,才兩倍?”旁邊有人冷笑一聲,當即高聲道:“四倍,我家主人就是本朝宰相王相公,誰敢爭?”
隨即,她面向黃河,開始虔誠地禱告起來。
“劉光世何在?”
“尊駕可否願意忍痛割愛一下,我家主人下個月要去拜會當朝蔡相公,無論尊駕花了多少錢買來的,咱們都願出兩倍價錢。”
“十倍?”
“混賬,蔡相公也是你能說的?”
趙明誠笑了笑,問道:“怎麼,你家主人究竟要求他做什麼事?”
但這位官家現在的威望還是有點高的,他面前這些將領也大多是殺了城中守官響應趙構,雙方的利益早就捆綁到了一塊兒。
早先河北北部七州被割讓給了劉陵,好在如今劉陵的注意力似乎在關隴一帶,趙構覺得自己完全可以在河北站穩腳跟,以後再找機會跟劉陵慢慢打推手。
劉光世那時候就被困守在德州城內,他自然也怕河北軍趁勢把他這邊給吞了,所以隨後就拚命招攬潰卒和盜賊組成軍隊,儘可能地用兵力唬人。
“這都快三年了。”
岳飛還遠在河東,天知道回不回來。
“那您進來瞧瞧,有便宜的。”
黃河水聲太大,隔的又遠,誰能聽得見高台上那老東西在念什麼啊。
漢王的人品一向有保證,哪怕是越過六年也沒改變過一點,趙明誠把妻子安置在了燕地,每個月都能收到燕地送來的家書,他能辨認出來是妻子的親筆信。
六年後,劉陵給宋人運輸錢糧,讓他們南下去攻打他們的汴京,目的依舊是為了放宋人的血。
“家主說,趙相公在汴京好好待着就是,按照先前吩咐的那些做事,除了一定要阻止大宋決堤黃河這事外,其他的事,他相信趙相公能判斷。”
趙明誠嘆了口氣,反正還有時間,他就靜靜地看着這些人吵得臉紅脖子粗,相互拚命競價。
河北起初要亂起來的時候,朝廷以梁方平挑大樑,調動各處兵馬,想要強行在河北駐軍,消弭這場自上而下的危機,但河北一戰,岳飛轉戰數百里奔襲大名府,以至於梁方平棄城而走,朝廷官軍全軍覆沒。
反正天下數十萬廂軍有不少都是招安來的,那些河北丘八自然也能被招安過來,大家和氣生財嘛,這道理誰不懂?
“蔡相公言之有理,臣附議!”
“呵”
“臣附議!”
趙明誠點點頭,他想了想,也道:“最近京中已經下令勤王,河北軍已過黃河,兩軍再過不久沒準兒就要打起來了,我.什麼時候能回去?”
這叫接頭暗號、
雖說他心裏最喜歡的人選不是對方,但劉光世出身將門,有這樣的將門子弟投靠到自己麾下,必然能吸引到更多同樣身份的人。
眾將頓時面露愕然,面面相覷,都看到彼此臉上的愕然表情。
因為接下來還有一項比較重要的“儀式”。
趙構收起思緒,看向劉光世,吩咐道:“汴京今日隨時都有可能派出兵馬奔襲,我已分兵駐守各處要衝,但若是要繼續南下和防備的話,南面就缺一個地方用於屯糧,方便繼續進軍。
“四方勤王兵馬不到,這仗就不準打!”
李清照在信里哪怕有對丈夫的不滿,但也時常在信里承認漢王提供給她的生活條件確實極好。
這些人類似於後世的“黃牛”,嘴裏說著自己是某某家的,實際上指不定馬上就轉手賣給了誰。
劉將軍,命你部五日之內,攻下京城北面的酸棗城,不得有誤!”
一個宋人,在自家大宋的京城裏面,卻日日夜夜睡不安寧,畢竟是做這種事的,他夢裏甚至偶爾會夢到一群如狼似虎的皇城司差役砸開自己家門,把自己和妻子拖到菜市口五馬分屍、
趙明誠走在街上,到處都能看見聽見不安的聲音和臉色,但他置若罔聞,最終站在一處皮草鋪面前,眼前滿滿都是六年前的那一幕。
隊伍的末尾,一名年輕將領低聲問道,他旁邊的同僚搖搖頭,隨即也是低聲回答道:“大抵是在.祭河?”
城內光景已經大不如六年前,中央禁軍一批批地死在北方,哪怕是鄉野小民都知道自家軍隊不斷打敗仗,六年前朝廷究竟是如何得回燕雲的真相更是早就散播了出來。
但正所謂三年不開張開仗吃三年,光是趙明誠臨走時要帶走的狐皮襖子,一件最低值兩百貫,已經是實打實的天價。
劉光世的那些雜牌軍野戰必然先潰,但做這種殺人越貨的事情卻極為熟稔,更何況還有終於又撐起了牌面的河北世家做幫手,趙構也算是勉強控制住了整個河北。
汴京城裏非富即貴,明明是被人當傻子騙的交易,但大家似乎還就好這口,每次從這皮草鋪里買到的一套衣服,都是大傢伙逢年過節見親戚會客時候穿在身上自覺有面子的。
趙構仔細打量着劉光世,眼裏閃過一絲滿意。
“臣附議!”
皮草鋪的掌柜注意到了趙明誠,當即吆喝道:“今日進了上等的狼皮,客人進來瞧瞧?”
他揮揮手,眾將卻沒人走開,哪怕是劉光世也是老老實實站在原地。
當即,朝堂上安靜下來許多,眾人包括趙明誠在內,都立刻看向官家。
這種家書,他無論在何處,每個月卻都能按時收到,這其中必然動用到了一定的財力人力物力,管中窺豹可見一斑,漢王確實是捨得下本錢的。
“這尊駕總得留個名姓住處吧。”
趙官家冷聲道:
“以神禦敵,河北賊軍必然不戰自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