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無禮

第284章 無禮

第284章無禮

夜色深沉。

岸邊立起了數十座大小軍寨,哪怕已經是夜晚,也能看到許多兵卒在尚未建成的軍寨內忙碌,有些人疲憊到極點,但還是硬撐着身子去修築營寨,抵死不肯留在船上。

坐船如同一場噩夢,劉陵休息了一會兒后慢慢恢復些許精神,他今晚上沒打算繼續看軍報文書,喊了幾個文臣武將,小小的聚一聚。

“船隻顛簸,孤是受不住的,今夜也只能以水代酒了,諸位莫怪啊。”

劉陵笑道,面前幾個人只是賠笑幾句,韓世忠和高鳳兩人更是低着頭,沒人敢開先開口。

“此戰分兩部,一攻關隴,奪取延安府以北千餘里土地,兵鋒隨時可以再度南下,直指永興軍、秦鳳兩路。”

漢軍的實際控制區域其實比輿圖上劃分出來的區域要大得多,因為南面許多城池都已經主動投降,但劉陵只是暫且應允了這些人投降的要求,根本沒派軍隊過去駐紮。

“另一路兵馬,也就是良臣率領,攻下了太原府方圓千里之地,把永興軍路的延安府、河東的太原府、河北的河間府,三府連成一條線,徹底打開了宋人北方的所有防線,黃河以北,再也無險可守。”

劉陵舉起裝滿清水的酒盞,沒有立刻敬面前的人,而是站起身,將清水澆在面前。

“第一杯,敬戰死的大漢將士們、”

“啊是是是,主上說得對。”

“但接下來,有些事情就是要正兒八經的說出來了。”

三處州府,等於是三道隨時能開關南下的進軍線路,須得安置忠心穩重之臣.”

劉陵笑了笑,臉上笑容忽然收斂起來,看向其他人。

劉陵轉過身,在韓世忠旁邊俯身,溫和道:“良臣,你來告訴我,會有什麼後果?”

其他人隨即站起身,跟着舉杯。

劉陵咔嚓一聲合上劍鞘,握着劍站起身,來到兩人身前。

劉陵笑了起來,指着康公弼道:“伯迪在自薦么?”

“忠心穩重之臣?”

“你們呢,都說說,自己是不夠忠心,還是不夠穩重?”

韓世忠深吸一口氣,回答道:“沒人種田,沒人交稅”

劉陵放下酒杯,示意所有人都坐下,自己坐回椅子上,漫不經心道:“從涿州到燕京,再從燕京到燕雲,此中都是諸位在幫我,燕雲不大,但能有諸位兄弟,我之幸也。”

當即,韓世忠和高鳳兩人嚇得離開席位,對着他跪伏下來。

若我今日賞你們,那以後所有人都會學你們這樣,所有人都想着一步登天,拚命炮製祥瑞到那時候會有什麼景象?”

劉陵又是一腳踹在韓世忠屁股上,一字一句道:

“你不夠忠心?”

劍刃雪亮,倒映出寒芒,上書“赤霄”二字,透露出一種古樸的威嚴感,通體被做舊后依舊顯得足夠好看。

劉陵邁步走過他們身邊,看着康公弼,淡淡道:

“回去以後,我要全國休養生息,準備下一次大戰。

劉陵一腳踹在高鳳的屁股上,後者悶哼一聲。

康公弼一時不知道是自謙還是乾脆認下來好,他聽的迷迷糊糊,腦子裏一時想不明白劉陵要說什麼。

“但是,我還做天子,伱們就急着給我搞祥瑞,等我做天子了,全天下效仿你們的人會有多少?”

“嗯,是三府之地接下來都由誰去坐鎮。”劉陵笑道:“這是個大事啊,不能不說。”

看到這一幕,劉陵眉頭皺的更深了點。

“臣臣愚鈍,”康公弼剛想說什麼,劉陵就挑挑眉頭,道:“愚鈍?你是在孤身邊日夜做事的,你若是愚鈍,那豈不是就是說其他人沒用?”

書案上橫放着一柄寶劍,劉陵沒看跪伏在地上的兩人,自顧自抽出劍刃。

底下幾人當即再度舉杯。

“罷了。”

“外人都說,漢軍火器最厲害,但在我看來,真正支撐咱大漢兵馬所向披靡的,無非在於大家各司其職,各自努力。農夫好好種田,將士好好訓練打仗,商賈經商交稅,民夫匠戶勤懇幹活。

眾人的目光當即凝實。

“這不是很清楚嘛?”

“那你是不夠穩重?”劉陵不等康公弼回答,就自顧自搖搖頭,道:“我覺得伯迪你還是挺穩重的。”

農夫要種田,將士要訓練,尤其是火藥火油坊,你們知不知道為了試驗新的配方,每個月有多少人會因為操作失誤被直接炸斷了手腳?”

高鳳頓時滿懷希冀地抬起頭,以為漢王這是準備高抬輕放了,但他看到劉陵的目光后,嚇得頓時再度低頭。

“良臣送的劍不錯。”

“臣,願為主上效死!”

大漢的疆土要不斷擴大,我要帶着大漢將士用刀劍去替我們治下百姓的犁開路,我說過,五年後,滅金!

“臣等,謝陛下聖恩!”

他本來也是沒打算嚴懲兩人的,但他錯估了一件事:當自己打算做皇帝的時候,就沒人會再信誰是誰兄弟這種話了。

“不必如此的,咱們兄弟,大傢伙想要藉著這機會多博取富貴,我是理解的,講真的,若我是在你們如今這個位置上,興許我也忍不住。”

“臣以為,”康公弼當即開口道:“安置三府,事關重大,延安府如今是李良輔和府州知州折可求在代管;太原府是曲端代管,至於說河北的河間府,原本是由韓大帥在管着。

“第二杯,敬諸位有功之臣,征戰六年,你們都辛苦了。”

“你們,這是要掘我大漢的根基么?”

話音未落,兩人把頭磕在地上,康公弼等人離開席位,全都跪伏下來。

劉陵看着所有人都跪在自己周圍,他心裏只覺得很沒有意思。

片刻后,他淡淡道:“罰,我也不想罰你們,也捨不得。你們自己,好自為之吧。”

“母親,爹爹什麼時候回來呀?”

一個約莫三四歲的小女孩把頭墊在母親的膝蓋上,仰頭眼巴巴的問道。

曹氏笑了笑,疼愛的摸了摸女兒的頭。

“現在要叫父王,以後要叫陛下。”

“哦那陛下什麼時候來看我呀,我想看看爹爹。”

曹氏搖搖頭,看向旁邊的侍女。

“報捷的軍使不是早就回來了么,怎麼這一天天的連個准信都沒有?”

她到底是在西夏宮中做過貴妃,氣度涵養都是有的,再加上漢王子嗣不多,哪怕她生下來的是個小公主也沒人敢去怠慢。

幾個侍女面面相覷,她們哪裏能知道漢王準確的歸期,只得按照以前的說法敷衍幾句,曹氏搖搖頭,一邊撫摸着女兒的臉,一邊嘆了口氣。

“母親不難過。”

“有孩兒,不難過的。”

就在這時候,外面忽然傳入一陣喧鬧聲,沒過片刻,幾名侍女走進來,對曹氏說了幾句話,她面露驚疑,隨即摟着女兒站起身,有些不知所措。

耶律太后自生下一個兒子后,不僅沒有多少歡喜,還整天都顯得有些鬱鬱寡歡,等聽到永興軍路大捷的消息傳回來后,她坐在床榻上,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兒子,眼裏並沒有多少高興之意。

“娘娘,大王派人送信來了。”

“送進來吧。”她移開目光,淡淡道。

信件內容很簡單,要求耶律太后立刻收拾細軟行李,帶着幼子劉安,跟隨撤回雲中的軍隊一道進入雲中,在那兒會替她興建新的行宮。

他的長子,名承。

而自己生的這個兒子,名安。

夏主李乾順幾年前死的時候只有兩個兒子,耶律太后假設劉陵也只會有兩個,那麼自己這個兒子的未來其實已經註定了。

再加上這封信開頭就要求耶律太後跟隨軍隊返回燕雲,那麼就意味着她在銀州立的這個小朝廷很可能就要名存實亡了。

夏國幼主李仁孝,將會成為一個實打實的傀儡。

劉陵的目標很明確,他要徹底瓦解夏人朝廷對當地的影響,讓當地成為大漢的實際控制區域,最大限度的消化掉耶律太后帶來的利益。

“呵”

她捏着信,心不在焉地掃過一行行文字,最終在最後一行字上定格住。

幼子劉安,封寧王。

一時間,她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要說那個男人有情嘛,他當面拒絕了自己要替小兒子封王的要求,現在還要自己離開夏國出發去雲中,分明就是要把自己吃干抹凈;但要說他無情嘛,他卻又真的捨得給好處,讓人心裏舒服一些。

“替本宮取些財物,謝過陛下使者。”

“陛下?”

幾名侍女對視一眼,隨即答應一聲,轉身離開。

漢軍開始了大規模的撤軍,宋人朝廷那邊早就收到了譚稹七十萬大軍全軍覆沒的消息,縱然朝堂諸公們清楚這數目絕對是實打實的水分,但奈何消息一出,頓時全國人心震動。

不少地方,更是再度爆發了大規模的民變,

當漢軍撤軍的消息傳來時,朝堂上竟然還有人提議派兵追擊,但這次就連趙官家都實在有些聽不下去了,讓人把那個說話的蠢貨直接扔出大殿外,隨即召見漢使,當面答應了各地賠款的諸多要求。

在宋人看來,燕人這時候撤軍實屬不智,南面除卻各處州府,一些小城因為過分抽調兵力,早已經是毫無防備的狀態,漢軍南下的每一天都能做到長驅直入。

當然,他們這時候撤軍也算是讓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朝廷接下來還可以想辦法抽調南面的兵馬,藉著鎮壓民變的時機去打磨新軍,太學裏更是傳出一種聲音,那就是:燕賊會後悔給大宋時間的!

“汝的事,無非就是割地,賠款。”

趙官家坐在龍椅上,看着站在殿中的大漢使者,已經無心再去刁難。

“但是你要保證,河北的事,大漢決不能插手半分!”

“這話,臣不敢直接答應官家。”

王阿海站在殿內,仰頭看着趙官家,淡淡道:“河北各處都是大漢商賈開設的錢莊,戰端一開,你們宋人最好趁機搶劫,損失的都是咱大漢的錢糧,難道這就是該的?”

“河北的事,本非我大宋所願。”

一名官員走出列,義正詞嚴道:“都是你們燕人在河北那些亂臣賊子背後”

“敢問這位,是何名姓?”

“這本官姓甚名誰,干汝甚事?”

王阿海笑了笑,漫不經心道:“敢當堂說大話,卻連露個姓名都不敢,怎麼,宋人都是這般藏頭露尾的人物?”

“你!”

那名官員氣的滿臉通紅,當即道:“本官,乃是河北路撫使趙明誠。”

“哦原來是趙相公。”

王阿海盯着他,輕蔑道:“河北的官兒出現在朝中,河北的事,諸位和官家都應該問他,問本使做什麼?”

趙明誠重重喘了口氣,當即詰問道:“好,那本官就想問問,你們有什麼憑證,說你們沒有插手?”

圍觀的眾大臣當即在心裏罵趙明誠愚蠢,因為對方接下來只需要回答“你們有什麼證據說我們插手”,雙方即可陷入無止休的攻訐。

但這時候,王阿海當著所有人的注視下,驕傲的挺起胸膛,道:

“若我大漢天子想要河北,那,大漢兵馬早已能攻下河北,飲馬黃河。現在河北被你們宋人自己的叛臣佔據,那就證明河北所有的事情都跟咱們無關。”

這話說的,趙官家按住龍椅的扶手,當即怒聲道:“漢使如此無禮,朕大宋尚且有百萬雄師,汝等且來,看鹿死誰手耶!”

趙官家也着實是被這話氣到了,因此一怒之下才開口用戰爭相威脅。

畢竟從輿圖上看,大宋的體量依舊無比龐大,錢糧實際上是不缺的,等緩個十來年,也能恢復起以前幾次北伐的氣象。

但是讓他沒想到的是,等自己說完這話后,最先開口譏諷的並不是那名囂張到極點的漢使。

而是

“官家不可!”

“陛下,慎言啊!”

“漢使不過是言語魯莽,官家怎能妄以軍國大事相苛責!”

“漢宋歷來是兄弟之國,彼此肝膽相照互相依託,之後絕無再戰的必要,還請漢使三思!”

原本在朝堂上每天都能把狗腦子吵出來的王黼和蔡京兩人,這時候更是一前一後,顫巍巍地走出列,極為罕見地異口同聲道:“臣,請官家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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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宋末年做藩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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