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閱卷之事
貢院,春秋經房。
房官劉宣終於拿到了第一批糊完名的卷子,分發給四個閱卷官。
劉宣說道:“諸位,學子們寒窗苦讀多年,心血、前程就全在這些卷子裏了。
大家一定要用心審卷,不要使明珠蒙塵。”
四名閱卷官拱手說道:“是,我等定仔細審閱。”
“開始吧。”
四人領命開始閱卷,不過最先交上來的這一批卷子,基本都是倉促交卷的,水準普遍比較低,少有佳作。
一名閱卷官連看了數篇,也沒有一個能入眼的,忍不住說道:“這些卷子沒有一個能取的,寫的簡直是狗屁不通。”
其他幾人也開始議論起來。
“這兩天的雨勢太大了,估計有不少學子受了影響,草草答完就交卷了。”
“這名考生的文章寫的倒是不錯,不過有一張卷子被水浸濕了一小塊,墨跡都散開了。
要是卷面整潔應該有機會取中的,太可惜了。”
“估計最早交卷的這一批都沒什麼希望,只能看下一批了。”
劉宣見四人都有些失望,出言說道:“大家還是仔細審閱一下,萬一有滄海遺珠呢。”
“是。”
這一批卷子已經在外簾篩查過一遍,有明顯臟污痕迹的已經黜落為廢卷。
但是提前交卷的考生大多受了影響,文章做的倉促。
審了半天,連一個值得大力推薦的都沒有,只有寥寥幾個還能一看的,閱卷官們看的都是搖頭嘆息。
這時一名閱卷官突然擊掌贊道:“好文章!”
這一舉動立刻吸引了其他四人的注意,劉宣走過來問道:“孫教諭,可是有要推薦的文章。”
孫教諭笑道:“我才只看了頭一篇,後面還沒查看。
不過這篇文章寫的實在是好,足以當程文出版了。
後面的卷子要是沒有問題,我必是要高薦的。”
“那你先檢查後面幾卷,我先看看這篇文章到底有多出彩。”
劉宣拿過那篇文章,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手大氣舒展的顏體楷書。
他點點頭,接着通讀了一遍文章,果然是嚴謹質樸,四平八穩,堪稱範文。
劉宣心說:能寫出這種文章的,必然是才華橫溢之人。
這麼早交卷,大概也是被雨淋濕了卷子。
要是這樣可實在是太可惜了,就這篇文章,就足以爭經魁之位了。
他又看向孫教諭,想問問其他的卷子有沒有臟污,卻見他又拿着另一篇文章聚精會神的看呢。
劉宣心說這人好不曉事,不趕緊先檢查有沒有臟污,反倒又細細品讀上了,要是有污跡寫的再好又有什麼用。
他敲了敲桌子說道:“孫教諭,後面的卷子可都審完了?”
孫教諭這才回神,忙說道:“這篇文章寫的太好了,我一不小心又看進去了,大人勿怪,我這就檢查。”
劉宣哼了一聲,拿起孫教諭說的那篇文章又看起來,發現果然也是佳作,比第一篇也不遜色多少。
這時孫教諭驚喜的說道:“大人,這位考生的卷子全都整潔乾淨,並無半點污跡!”
劉宣剛剛還在可惜,聞聽此言也是大喜,忙和孫教諭一起審閱剩下的幾篇文章。
其他幾名閱卷官也圍上來一起審閱,都是對這幾篇文章讚不絕口。
“劉大人,這名學子前兩篇文章已是佳作,這三四五三篇似乎還要更勝一籌。”
“不錯,九篇文章篇篇都在水準之上,真是令人嘆服。”
“這等文章很有機會奪魁首啊!”
劉宣又看了一眼,確定筆跡無誤,笑着說道:“此等文章主考大人看了也會高興,孫教諭你有福氣啊。”
孫教諭聞言笑道:“運氣而已,運氣而已。”
“好,孫教諭請用墨吧。”
“是。”
孫教諭接過所有卷子整理好,在卷首寫上自己的名字,又在旁邊畫了一個圈,還拿出印章來蓋了個章。
這是表明他認為這名學子可以列為經魁候選,上上高薦。
每名閱卷官只有兩次上上高薦的機會,孫教諭卻毫不猶豫就用掉了一個。
如果是普通高薦,只需要畫上一個圈就行,無須用印。
劉宣笑道:“孫教諭倒是果斷。”說完也在其後面進行了同樣的操作。
閱卷官、房官同時用印,這名考生的文章必定會被副主考,主考仔細審閱,不出意外必會高中。
很快,各房第一批推薦上來的卷子就被送到了副主考吳衡案頭。
這位南京都察院左副都御史也是一甲探花出身,學識不俗。
他還有一個身份,盛嘉賓的門生,因此才四十多歲的他,在幾年前被閩黨抓了個錯處,排擠到了南京。
這次金陵鄉試,閩黨搶到了主考之位,他就是王黨用來制衡何重道的。
為的就是為了不讓這內簾之中,成為閩黨的一言堂。
第一批鑒卷送來,他立刻進入狀態,開始審卷。
這一批卷子普遍質量不佳,大部分都是兩個三角的普通鑒卷,有圈的都少,看的他是皺眉不已。
大多是看幾眼之後就直接打落,少數能多看幾眼的,也是整體看過一遍就扔到一邊,能留在他案上的少得可憐。
最後看到春秋一房時,他喝了口濃茶,打起精神開始仔細審閱。
當那份雙印上上高薦的卷子出現時,吳衡頓覺精神一振,細細品讀起來。
他邊看邊不停的點頭讚歎,心中已經認定這份卷子是絕對有機會奪經魁的。
一口氣將九篇文章全部看完,吳衡更是覺得非常滿意,果斷提起筆在卷子上畫了個圈。
副主考是沒有用印之說的,只需寫上評語即可。
吳衡剛想繼續寫下推薦為經魁的評語,筆鋒卻又頓住。
又看了看卷子上的筆跡,這手顏體書法也是不俗,但是賈瓊可是也在春秋一房的。
若是將這份卷子推薦為春秋一房的經魁,那賈瓊的卷子又怎麼辦,吳衡很清楚賈瓊是用柳體書法的。
作為王黨的一員,雖然沒有人給他遞過話,但是他的立場還是要擺明的。
吳衡思索了片刻,最後只在卷子上寫下了“宏遠謹重,可列上品”八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