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家塾學堂鬧風波

第 8 章 家塾學堂鬧風波

話說當年元宵佳節,士隱命家人霍啟抱着英蓮前往觀賞社火花燈。深夜時分,霍啟因需小解,便將英蓮安置在一家門前的台階上坐着。待他解決完生理需求回來時,卻不見了英蓮的蹤影?焦急的霍啟四處尋找了整整一夜,直至天明仍未找到,他不敢回去見主人,只得逃往他鄉。

士隱夫婦見女兒一夜未歸,心知不妙,又派人四處搜尋,但回來的人都說毫無音訊。這對夫妻一生只育此女,一旦失去,是何等的痛苦!因此,他們日夜啼哭,幾乎不顧性命。一個月過去了,士隱已經病倒;夫人封氏也因思念女兒而生病,每天都請醫生問卦。

豈料此日,三月十五,葫蘆廟中燃供,僧者不慎,油鍋火逸,窗紙亦被燒着。此處人家皆以竹籬木壁為居,亦是劫數所定,因而接連不斷,牽連五掛四,一條街竟如火焰山般熊熊燃燒。當時雖有軍民前來救援,然火勢已成,如何能將其撲滅!直至一夜過去,方見火勢平息,卻已不知燒毀了多少家園。唯獨甄家隔壁,早已化為一片瓦礫之地,唯有夫婦及幾位家人幸免於難。士隱急得連連頓足長嘆不已。與妻子商議后,決定前往田莊暫住。然而近年來水旱不調,盜賊橫行,官兵剿捕不止,田莊上亦難以安身立命。只得將田地全部變賣,攜妻帶女及兩名丫鬟投奔岳丈之家。

岳丈封肅,乃大如州人士,雖以務農為業,家道卻頗為殷實。今日見女婿狼狽而至,心中稍感不悅。幸而士隱身邊尚有折變田產之銀兩,便托他隨意購置些房地,以備日後衣食之需。封肅則半用半賺,略施薄田破屋於士隱。士隱本為讀書之人,不慣稼穡等事,勉力支撐一二年,卻越發貧困。封肅見面時,常說些現成話兒,且人前人後皆怨其不會過日子,只知好吃懶做。

士隱得知后,心中不免悔恨,再加上去年的驚唬,急忿怨痛:暮年之人,怎能忍受貧病交加?竟漸漸顯露出下世的景象來。某日拄着拐杖掙扎到街前散心時,忽見那邊來了一個跛足道人,瘋狂落拓,麻鞋鶉衣,口中念叨幾句言詞道:世人都曉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沒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金銀忘不了。終朝只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姣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說恩情,君死又隨人去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兒孫忘不了。痴心父母古來多,孝順子孫誰見了!

士隱聽聞此言,即趨前道:“爾所言何事?唯聞‘好了’‘好了’之語。”道人笑曰:“爾若真聞‘好了’二字,乃爾明悟!須知世間萬般‘好’即是‘了’,‘了’即是‘好’;若不‘了’則不‘好’;欲求‘好’,須得‘了’。吾此歌名《好了歌》也。”

士隱原本聰穎過人,一聞此言,心中早已領悟,因笑道:“且慢!待吾將汝此《好了歌》解之,何如?”道人笑曰:“爾請解之。”士隱乃言道:陋室空堂,當年笏滿床;衰草枯楊,曾為歌舞場。蛛絲兒結滿雕梁,綠紗今又糊在蓬窗上。說甚麼脂正濃,粉正香!如何兩鬢又成霜?昨日黃土隴頭埋白骨,今宵紅綃帳底卧鴛鴦。金滿箱,銀滿箱,轉眼乞丐人皆謗。正嘆他人命不長,那知自己歸來喪?訓有方,保不定日後作強梁;擇膏粱,誰承望流落在煙花巷!因嫌紗帽小,致使鎖枷扛。昨憐破襖寒,今嫌紫蟒長。亂烘烘,你方唱罷我登場,反認他鄉是故鄉。甚荒唐,到頭來,都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那瘋跛道人聽聞此言,拍掌大笑:“解得切,解得切!”士隱便說一聲“走罷”,將道人肩上的搭褳搶了過來背上,竟不回家,同着瘋道人飄飄而去。

當下鬨動街坊,眾人當作一件新聞傳說。封氏聞知此信,哭個死去活來,只得與父親商議,遣人各處訪尋。那討音信?無奈何,只得依靠着他父母度日。幸而身邊還有兩個舊日的丫鬟伏侍,主僕三人日夜做些針線,幫着父親用度。那封肅雖然每日抱怨,也無可奈何了。

此日,甄家之丫鬟於門前購線,忽聞街上喝道之聲,眾人紛紛言:“新太爺已至。”丫鬟隱於門內窺視,只見軍牢快手一對對經過,頃刻間大轎內抬着一位烏帽猩袍之官府來臨。那丫鬟不禁怔住,自思:“此官兒面目甚善!似曾相識?”於是進入房中,便將此事拋諸腦後,不再掛懷。至晚間,正欲安歇之際,忽聞一陣敲門聲,眾人喧嘩不已,言:“本縣太爺之差役來傳訊!”封肅聞之,驚得目瞪口呆。不知有何禍事降臨。

封肅聞得公差傳喚,急忙出迎,陪笑詢問。那些人只是嚷嚷:“快請甄爺出來!”封肅忙陪笑道:“小人姓封,並非姓甄。只有昔日小婿姓甄,如今已出家一二年了。不知是否找他?”那些公人道:“我們也不知什麼‘真’‘假’!既是你的女婿,就帶你去面見太爺吧。”眾人將封肅推擁而去。

封家眾人驚慌失措,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直到二更時分,封肅才回來,眾人急忙詢問原委。“原來新任太爺姓賈,名化,本是湖州人氏,曾與女婿有舊交。他在我家門口看見嬌杏丫頭買線,誤以為女婿移居此處,所以前來傳喚。我將原因解釋清楚后,那太爺感慨嘆息了一番,又問外孫女兒的下落。我說:‘看燈時丟了。’太爺說:‘無妨,待我派人去找,務必找回她。’說完這番話,臨走前還送給我二兩銀子。”甄家娘子聽了,不禁感到悲傷。一夜無語。

次日清晨,雨村遣人送來兩封銀錠、四疋錦緞,以答謝甄家娘子;另附一封密書給封肅,托他向甄家娘子索要嬌杏作為二房。封肅欣喜若狂,巴不得去奉承太爺,便在女兒面前極力慫恿,當夜用一乘小轎,將嬌杏送進衙內。雨村歡喜之情自不必言,又贈予封肅百金。此外,還送給甄家娘子許多禮物,命她暫且過活,以待尋找女兒的下落。

卻說那嬌杏丫頭便是當年回顧雨村的人。因偶然一瞥,竟引發了這段奇緣,實屬意外之事。誰知她命運多舛:未曾料到自己竟能來到雨村身邊,僅一年時間,便生下一子;又過了半年,雨村的嫡配突然染病離世,雨村便將她扶為正室夫人。正是:“偶因一回顧,便為人上人。”

話說那年江南才子賈雨村當年也是得到甄士隱資助后,動身前往京城參加大比,最終中了進士,並在外班被選上。很快就升為本縣的太爺。儘管他才幹出眾,但未免貪酷,而且恃才傲物,讓同事們都對他側目而視。不到一年的時間,他就被上司參了一本,說他“貌似有才,實際上卻是狡猾的”。此外,還列舉了他徇私舞弊、交結鄉紳等事情。

皇帝看到奏摺后大怒,立即下令革除他的職務。接到部文後,本府的官員們無不歡喜。儘管賈雨村感到十分慚愧和怨恨,但他的臉上卻毫無怨色,仍舊笑嘻嘻的。他交代完了公事,將歷年所積攢的宦囊以及家屬人等送至原籍安頓妥當后,便獨自擔著風袖月,遊覽天下的名勝古迹。

那賈雨村來到金陵城閑居,每逢晴朗天氣,飯後便出門散步。這一天,他偶然來到郊外,想要欣賞那村野的自然風光。他漫步到一個山水環繞、綠樹成蔭、竹林茂密的地方,隱約可見一座古樸的寺廟。雖然經歷了歲月的滄桑,門巷有些破舊,牆垣有些剝落,但依然可以看出它的歷史底蘊。門旁有一副舊的對聯,云:“身後有餘忘縮手,眼前無路想回頭。”

雨村看了,心中想到:“這兩句意味深長。我曾經遊歷過許多名山大剎,卻從未見過這樣的對聯。這裏也許隱藏着一些人生的哲理,何不進去探討一番?”他走進寺廟,只見一個老邁的僧人正在煮粥。雨村試着和他交談,但這位老僧年邁耳聾,口齒不清,所答非所問。

雨村有些不耐煩,於是決定去村裏的酒肆里喝三杯,順便享受一下鄉村風情。他邁開步伐向酒肆走去。剛進入肆門,只見一個吃酒的客人從座位上站起來,大笑着迎了上來,嘴裏喊着:“奇遇,奇遇!”雨村好奇地看過去,發現這個人是都城裏的古董商,名叫冷子興,以前在都城時就認識。雨村一直很欣賞冷子興,認為他是一個有作為的大人物,而冷子興也因為雨村斯文的外表而對他產生了好感。因此,兩人非常投緣。

雨村笑着問:“老兄什麼時候到這裏的?我竟然不知道。今天能碰到你,真是奇緣啊!”冷子興回答說:“我去年年底回到家鄉。因為還要去都城,所以順便找個朋友說一句話。承蒙他的情誼,留我多住兩天。我也沒什麼要緊事,就在這兒多待兩天,等到月中我就要動身了。今天我的朋友有點事,我閑着沒事到這裏來走走,沒想到能碰到你!”一面說著,一面讓雨村和他一起坐下,又點了些酒菜,兩人開始閑談慢飲,聊了一些分別後發生的事情。

雨村關心地問:“都城最近有什麼新聞嗎?”子興回答道:“其實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新聞,不過與您同宗的一位老先生,他的親戚家裏發生了一件小小的異事。”雨村笑着說:“我家族中的人都不在都城,這與我們有何關係?”子興笑着提醒他:“你們是同姓的,難道不是一家人?”

雨村好奇地問:“是誰家?”子興微笑着說:“就是榮國府啊,他們的門楣也不會辱沒您老先生的!”雨村道:“原來是他們家。說到榮國一支,其實我們也是同譜的。但因為他們的地位如此顯赫,我們不便去認親,所以關係越來越疏遠了。”

子興嘆道:“正說的是這兩門呢!待我告訴你:當日寧國公與榮國公是一母同胞弟兄兩個。寧公居長,生了兩個兒子。寧公死後,長子賈代化襲了官,也養了兩個兒子。長子名賈敷,八九歲上死了。只剩了一個次子賈敬,襲了官,如今一味好道,只愛燒丹鍊汞,別事一概不管。幸而早年留下一個兒子,名喚賈珍,因他父親一心想作神仙,把官倒讓他襲了。他父親又不肯住在家裏,只在都中城外和那些道士們胡羼。這位珍爺也生了一個兒子,今年纔十六歲,名叫賈蓉。如今敬老爺不管事了。這珍爺那裏干正事?只一味高樂不了,把那寧國府竟翻過來了,也沒有敢來管他的人。再說榮府你聽:方纔所說異事就出在這裏。自榮公死後,長子賈代善襲了官,娶的是金陵世勛史侯家的小姐為妻,生了兩個兒子:長名賈赦,次名賈政。如今代善早已去世,太夫人尚在。長子賈赦襲了官,為人卻也中平,也不管理家事。惟有次子賈政,自幼酷喜讀書,為人端方正直,祖父鍾愛,原要他從科甲出身;不料代善臨終,遺本一上,皇上憐念先臣,即叫長子襲了官,又問還有幾個兒子,立刻引見,又將這政老爺賜了個額外主事職銜,叫他入部習學,如今現已升了員外郎。這政老爺的夫人王氏頭胎生的公子名叫賈珠說道:“珠”字是“明”的意思;“喚作賈珠”,倒有些“淚”影兒。第二胎生了一位小姐生在大年初一這不是“奇”么?不想隔了十幾年又生了一位公子,說來更奇:一落胞胎,嘴裏便銜下一塊五彩晶瑩的玉來,還有許多字跡。你道是新聞不是?”

雨村笑道:“真是奇特!只怕這人的來歷不簡單。”

子興冷笑道:“大家都這麼說,所以他的祖母疼愛他如珍寶。那在他一周歲的時候,政老爺試圖試探他未來的志向,便將世上所有的東西擺了無數個讓他抓,誰知他一概不取,伸手只把些脂粉釵環抓來玩弄。那政老爺便不喜歡,說將來不過是個酒色之徒,因此便不很愛惜他。唯獨那太君還是把他當作命根子一般。說起來也奇怪:如今他長了十多歲,雖然異常淘氣,但聰明乖覺,百個也比不上他一個。說起孩子話來也很奇怪。他說:“女兒是水做的骨肉,男子是泥做的骨肉。我見了女兒便清爽,見了男子便覺濁臭逼人!”你道好笑不好笑?將來無疑是是個色鬼了!”

雨村突然嚴肅地說:“非也。可惜你們不知道這人的來歷。大約政老前輩也錯將淫魔色鬼來看待他了。若非多讀書識事,加以致知格物之功,悟道參玄之力者,不能知也。”

子興見他說得這樣重大,忙請教其具體原因。雨村道:“天地之間,除了大仁大惡之人,其餘皆無太大差別。若大仁之人,則應運而生;大惡之人,則應劫而生。運生之世,世治;劫生之世,世危。”

如今正逢運隆祚永的朝庭,太平無為的時代,清明靈秀的氣息所秉持的,上自朝廷,下至草野,比比皆是。所剩餘的秀氣,漫無歸屬,於是成為甘露,成為和風,洽然滋潤四海。那些殘忍乖僻的邪氣,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飄蕩溢出,於是凝結充塞於深溝大壑之中。偶因風盪,或被雲摧,略有搖動感發的意思,一絲半縷的邪氣,誤而逸出,恰逢靈秀之氣恰好經過,正容不下邪,邪又嫉妒正,兩者不相上下,就如風水雷電,地中相遇,既不能消,又不能讓,必至搏擊掀發后始盡。既然發泄出來,這種氣也會賦予人。假如是男人或女人,偶秉這種氣而降生的人,上則不能為仁人為君子,下也不能為大凶大惡之人,放在千萬人之中,其聰俊靈秀之氣,則在千萬人之上;其乖僻邪謬不近人情之態,又在千萬人之下。若生於公侯富貴之家,則為情痴情種;若生於詩書清貧之族,則為逸士高人;縱然生於薄祚寒門,甚至為奇優,為名娼,也不會至為走卒健仆,甘遭庸夫驅制。

子興道:“依你說,成功便是公侯,失敗則是賊了?”雨村道:“正是這個意思。你還不知道,自從我革職以來,這兩年遍游各省,也曾遇見兩個與眾不同的孩子,所以剛才你一提到這個寶玉,我就猜着八九成也是這一類人物。不用說遠的,就拿金陵城內欽差金陵省體仁院總裁甄家來說,你可知道?”

子興道:“誰人不知!這甄府就是賈府的老親。他們兩家來往極為親密。就是我也和他家往來不止一天了。”

雨村笑道:“去年我在金陵,也有人推薦我去甄府當家庭教師。我進去看看那邊的狀況,沒想到他們家如此富貴,卻是個既有財富又有良好禮儀的家庭,倒是個難得的好職位。他祖母因為溺愛而不明事理,常常因為孫子的原因侮辱老師、責備兒子,所以我就辭了職出來。這種類型的子弟必然無法守住祖父的基業,也無法聽從師友的規勸。──只可惜甄家幾個好女兒都是少有的!”

子興道:“賈府中現有的三位小姐,都是非常不錯的人才。政老爺的長女名叫元春,因為賢良淑德,被選入宮中擔任女史一職。二小姐是赦老爺姨娘所生,名叫迎春;三小姐是政老爺的庶出,名叫探春;四小姐是寧府珍爺的胞妹,名叫惜春。由於史老夫人非常疼愛孫女,她們都跟在祖母身邊一起讀書,個個都才華橫溢。還有更妙的是,甄家有個風俗:女兒的名字都是從男子的名字中取得,不像其他人家另外使用那些艷麗的字眼。賈府也採用了這個風俗。”

雨村道:“那麼,賈府大小姐的名字是怎麼來的呢?”子興解釋道:“因為大小姐是正月初一出生的,所以取名為元春。其他小姐的名字也都以‘春’字結尾。上一輩的名字也是從弟兄那裏來的。我可以給你對證:你現在貴東家林公的夫人,就是榮府中赦政二公的胞妹,在家時名叫賈敏。如果你不信,可以回去仔細打聽一下。”

雨村道:“我之前聽你說政老爺有一個銜玉之子,還有長子留下的孫子,可是赦老爺卻似乎沒有提到有什麼子嗣啊?”

子興道:“政老爺確實有一個銜玉之子,他的小妾後來又生了一個兒子。不過,目前我們還無法確定這兩個兒子的未來如何。至於赦老爺,他也有一個兒子名叫賈璉,已經二十多歲了。賈璉娶了政老爺的夫人王氏的內侄女為妻,已經四五年了。這位賈璉少爺捐了一個同知的官職,但他並不喜歡正兒八經的政務,反而善於機變,言辭犀利,心思細膩。所以,他現在住在叔叔政老爺家,幫助料理家務。可是,自從娶了這位少奶奶之後,家裏上下無人不稱讚他的夫人,賈璉反而退居其次。他的夫人模樣標緻,言談爽利,心機深沉,簡直是個男人都比不上的!”

雨村聽了子興的話,哈哈大笑道:“看來我之前說的話沒錯啊。你我之前剛剛提到的這幾個人,很可能都是那‘正’、‘邪’兩賦而來,同路之人,未來的發展也未可知。”

子興道:“不管是正是邪,咱們只管計算別人家的賬,你趕緊也喝一杯酒。”

雨村道:“我們只顧着說話,就多喝幾杯吧。”子興笑着說:“說著別人家的閑話,正好下酒,就算多喝幾杯又有什麼關係?”

雨村望向窗外,道:“天也晚了,快關城門了。我們慢慢進城再談,這樣比較妥當。”於是兩人起身,算好了酒錢。正準備走時,忽然聽到後面有人叫道:“雨村兄,恭喜你啊!特地來給你報個喜信。”雨村忙回頭看時,想知道是誰在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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