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終於來了
賀靈川只要動動眼神,都不用開聲,就有一枚金絲小棗送到嘴邊。
他伸了個懶腰,暗嘆一聲“愜意啊”。
頂替原身一個多月,除了剛醒來時滿身血窟窿遭了大罪,在黑水城的日子都只能用舒暢來形容。
金州位於鳶國版圖最西北角,而黑水城離邊境不過十里,是為大鳶守國門。名義上好聽,但這種地理位置註定金州得不到君主爸爸愛的凝視,何況它最近幾年風平浪靜沒打仗。
但好處同樣是山高皇帝遠。
賀家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就是標準的土皇帝,而身為太守長子的賀靈川,在黑水城乃至整個千松郡都能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吃穿住行的標準就三個字:
最好的。
案上佳肴、手中玩物、日常進項,不好說匯八方奇珍,但許多內地富豪都未必享受得到。
賀靈川原身就在這樣無憂無慮的環境中長到了十六歲。
怎麼說呢?賀靈川對原身的評價是,脾氣不好,生性又有些傲慢。
這廝平時也是意氣風發,喜好架鷹驅犬打獵,否則也不會在葫蘆山上遭遇重大意外。
現在這副皮囊雖已痊癒,但新主人沒打算再重拾原身這項愛好。
個把月來,賀靈川時常想起懸崖上的遭遇,襲擊他的豹妖之前好像也受了重傷,打傷它的人會不會追來黑水城?可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城裏城外風平浪靜。
美好生活的表象下,好像總有暗流涌動。這讓他這個原本只配擁有福報的苦逼打工仔,在享受特權的芬芳時,心裏不太踏實。
賀靈川抿了兩口溫熱的酒,忽覺有些氣悶,示意豪叔開窗。
窗子一開,涼氣嗖地一下灌進來。二樓的人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隔壁包廂桌上的紙都被捲去樓下,有兩張還是小額銀票,立刻引發台下搶奪。
沒人去管樓下的騷動,劉葆葆緊了緊衣襟。
賀靈川深吸一口氣,把小情緒都趕跑。恰好台下那齣戲唱完,他帶頭鼓掌,欣然道:“好!賞!”說罷隨手解下腰間玉玦,讓人拿下去打賞。
有榜一大哥帶頭,現場氣氛推向高點,樓下的觀眾也紛紛解囊。
窗外就是黑水城的主街,窗子一開,熙攘聲隨風而入。賀靈川瞥了一眼,見到街市車水馬龍,往來不息。前後經過了三次拓寬的主街能容八輛標準馬車並駕齊驅,但這會兒連兩尺見方的空隙都沒有。
“這麼熱鬧了?”
豪叔就站在賀靈川身邊,聞聲道:“眼下已進八月,往來客商要趕在紅崖商道關閉之前儘快通行,運完冬天之前最後一批貨物。”
這是葫蘆山意外發生之後,賀家主安排給愛子的貼身高手,以防他再遭意外。
賀靈川點了點頭。
黑水城地處盤龍沙漠邊緣,看起來荒涼,卻是外接西部諸國、內通大鳶的要道,因為這裏是大名鼎鼎的紅崖路之必經打卡點。
沙漠行商向來兇險,天氣多變、盜匪頻出,而盤龍沙漠就是類中翹楚。無數前人用血汗生命才摸索出一條穿越盤龍沙漠相對安全的通道,即紅崖商路。
不過盤龍沙漠中心會在九月大變臉,那時連紅崖商路都不再安全,所以有經驗的客商必須掐着日子趕早通過,這樣在紅崖商路關閉的幾個月裏還能抬價狠賺一筆。
最熱鬧的時節,別處都是年關,而黑水城就在當下。
財大氣粗的客商都來了,百業均很興旺,沿街叫賣聲此起彼伏,驛站的飲馬槽都沒空位了。黑水城這兩個月收上來的稅,應該很可觀吧?
賀靈川想到這裏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居然在操心老爹的活計,不覺好笑。
就在這時,樓下有人求見賀府大少爺。
這卻是本地一個名作紅白道的幫會派來報信的,上來之後行禮又不吱聲,只是左顧右盼。
賀靈川揮了揮手,仆侍立刻退開三丈之外;劉葆葆也很乖覺,隨便找了個借口踱去其他包廂。
只有豪叔站在原地不動。
“說吧,什麼事兒?”
這廝被自家壇主支來,說方才有兩個風塵僕僕的外地人走進祝枝酒館,要打聽一件事兒。
像黑水城這種交通要塞,南來北往的行客多如過江之鯽,那麼打聽消息最好的地點當然就是本地的酒樓、茶館和紅館坊,這兩個外鄉人的做法也不算錯了。
可他們顯然不清楚本地的特殊生態。
像紅白道這樣的組織,雖然成天把“兄弟們苦點錢不容易”掛在嘴邊,但實際上卻霸佔了本地最賺錢的營生之一:酒水。
那兩人運氣不好,恰巧走進了紅白道成員常棲的酒館。
“追查受傷的沙豹?”聽其所言,賀靈川只覺心頭被狠狠一揪,“還指定在黑水城附近?”
麻煩終於來了。
“正是。”這名會眾看他一眼,趕緊低頭。這位大少爺額角的青筋都冒出來了,看起來怒火衝天,“那兩個都持外地口音,幫眾說聽起來像是鳶東人。賣酒的說沙豹生活在西山,離這裏遠得很。他們也不反駁,只叫有線索的人去找他們,無論目標生死必有重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