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江家選族長
江天曉走着,裏面傳出滴水的聲音,沒錯,這也是他的設計,目的就是催人心性,還是針對自己三弟的。
他站在滴水處,若有所思,因為燈光太暗,看不清他的表情是喜是悲,但很大可能是在悲傷吧,也夾雜着一些悔恨,他恨自己當年太過心狠手辣,可如今的心狠手辣還是沒有減啊。
那之前的心狠手辣是對自己的親兄弟,—母同胞的弟弟。
他該死,他當然該死,他實在太該死,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向裏面走去。
轉過一個小道有左右兩個分叉口,左邊,有一節樓梯,樓梯之上便是他放江家武技和功法的地方。
沒錯,這也是他該死的地方,他把武技都派人手抄了一份,其中很多地方都被他動了手腳,當然,是他故意改錯的,就是為了害他三弟。
他走了上去,靜靜地背着手望着左邊一排,右邊一排的架子上放滿了竹簡,這些竹簡上方很多都落滿了塵土,像是很長時間都沒有被人動過—樣。
他的眼中閃着淚花,看的時間越長,他眼中的淚花越多,在黑暗的山洞裏,他的眼中閃過一道厲芒,點了點頭,退到了石檻外。
手抬起,緊閉着雙眼,眼中的淚花被擠壓,順着他粗狂而又滄桑的臉流下。
手上佈滿罡氣,隨着他的手掌推出,罡氣噴涌而出。
“轟。”
一聲炸響。
小石屋被轟的坍塌,裏面的武技功法全部化為碎片,整個山體都被震的一陣轟動,上方的石塊落下填滿了整個屋子。
江天曉退了下來,看着被他毀壞的屋子,他不但不痛心,反而有點輕鬆,甚至還有點小開心。
他沒有那麼該死了,他醒悟了,懸崖勒馬,可他懸崖的太早,勒馬的又太晚。
望着屋子裏滾出的碎石,他笑着,隨後轉身朝着右邊走去。
隨着他破壞了石屋,他的腳步變輕鬆了,可當他跨入右邊領域的時候,腳步彷彿比剛才還沉重,因為他馬上就要見到那個被他害了29年的親弟弟。
他害怕見到,害怕見到那個本來意氣風發的少年,那個笑容朝氣的少年,那個是他三弟的少年。
如今,29年的漫長歲月已過,他更害怕見到的是,一個衣衫襤褸的,一個蓬頭垢面的,一個毫無任何血色的人,甚至不能算是一個人,更像是一個鬼,無家可歸的死鬼。
雖然雙腿有萬斤重,他還是咬着牙拖了過來,他必須要過來,就算沒有腿他也必須要來。
他知道他拖到地方了,他還在低着頭,他不敢抬頭,他就一直低頭盯着地上已經被泥土凝固的碎草片。
突然間,一個聲音從裏面傳了出來,“可是大哥來了??”
這聲音很滄桑,像是一百年沒有喝過水一般,又像是一百年沒有吃過東西一般,又像一個好長時間沒有見過的人,他的聲音你已經完全陌生了。
江天曉聽見這聲音,他心情激動,他想抬首,他想說話,他想走過去。
可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江暮城第一高手,第一個九道高手,罡氣無敵。
他抬不起頭,他的喉頭就像是被人塞了一百斤乾燥劑一般,他只能艱難的張開嘴,完全發不出任何聲音。
聽見這聲音之後他的腳步比剛才更重,如果說剛才的腳步重的只是外形,而現在的重就是內在,是根本,是原生的重,就是,“重”。
裏面又傳來聲音,“大哥,我知道是你。”
然後裏面的聲音又嘆息—聲:
“我很害怕見到這一天,我害怕見到大哥,害怕見到二哥,甚至害怕見到璃兒,我不知道怎麼面對你們,大哥!!”
最後這聲大哥,直叫的快崩潰了。
江天曉在外面聽着心中更不是滋味,但他就是發不出聲音,低頭的臉上已經滑過兩行又兩行的熱淚。
裏面的人又說道:“大哥,我不怪你,因為你爭這族長之位也是為了江家更昌盛。
“前些日子二哥來看過我,江家在你手中比之前更強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就算當年我做這個族長,我也做不到這麼好,可見大哥做族長是對的。”
江天曉哽咽着叫出了一聲:“三弟!!”
“大哥,我在呢,我在呢。”三弟心情高昂:“我很清楚,如果當年大哥敗了,也一定會在這‘思過崖’直到選下一任族長的日子。
“大哥,在這裏29年,我的武功大有精進,我已經想的很明白了,這是我的造化,一個走上制高點的造化。
“反觀大哥才是受害者,每天要為江家一個大家業操碎了心,武功反而不能精進,於情於理都是大哥受罪了。”
說完,裏面的人居然走了出來,跪在了江天曉的面前,磕了三個頭。
和江天曉想的一樣,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果然不在了,果然變成了蓬頭垢面,衣衫破爛。
江天曉連忙抬起手想用罡氣托起三弟,但一想,這樣不夠尊重,連忙上前一步,伸手托起三弟。
“哎呦。”江天曉一聲驚叫,虎眸陡地睜大。
“原來三弟的修為早已到高手九道大圓滿了。”
江天浪被江天曉托起,站起身,笑道:“都是託了大哥的福。”
“托我的福??”江天曉神情—怔。
“如果不在思過崖精修這幾十年,我修為不可能精進這麼快,可不就是託大哥福嗎。”
“哈哈,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江天曉看到三弟雖然衣衫破爛,頭髮也蓋住了臉,但那雙眸子卻是異常的明亮,就像20歲小夥子的眼睛,很亮,滿臉的神色也是一絕,人中穴閃爍着精光,這是精氣充足至極才有的特徵。
江天曉心中大喜,雙手—拍三弟肩膀,“三弟沒事就最好了。
“走,大哥接你出去。”
“出去當然可以,只是,不知道二哥可想我了嗎??”
“想,當然想,我來之前你二哥已經去準備50年前的劍南春了,今晚上我們不醉不歸。”
“哈哈哈,好好好。”
兩人聯袂大笑着走出了山洞。
……
翌日。
綠竹苑。
晨曦透過百葉窗,將房間染上了—抹柔色的黃。
江別精神飽滿,雖然昨日受了些傷,經過晚上在那個秘密的地方,他今日又變得像一個打了雞血的猴子,很有活力。
江別每次一睡覺,意識就會去到那個奇怪地地方,那裏黑霧瀰漫,下方還有像河流一樣的清水,在汩汩而流。
而在最左邊第一個像是黑洞的東西,裏面有一把扇子,一直飄在空中,偶爾有氤氳光霞灑下,扇子像是很喜歡這種光霞,打開扇葉,每次都是東竄西跳的接住所有光霞。
而在扇子的旁邊還有很多很多這樣的黑洞,裏面黑乎乎的,什麼也看不見。
江別知道這個地方出不去,每次都是坐下打坐消磨時間,說來也奇怪,不管自己每天練武學有多累,第二天,都能精氣神飽滿,這讓他特別開心,以為這就是自己的系統。
江別從身體的那個地方醒來,愣了一會,而後起來,下床走動。
今天又是充滿希望的—天!
很正常,戴大爺還在院子裏澆着菜。
“幾天不練武學,看着更精神了。”
戴大爺的聲音傳來。
“呵呵,精神還不好嗎?”江別撇着嘴。
“當然是好事。”戴大爺又說道:“江家昨日發生的—件大事。”
聞言,江別心中一驚,難道是江晚手臂被砍下來,然後江天曉來找了戴大爺的麻煩。
江別試探問道,“是不是江晚手臂被砍掉的事情??”
“No。”
“哎呦,那還能有什麼大事??”
江別聽見不是江晚手臂的事情,那就不會有什麼大事了,呼出一口氣,心中放鬆了。
“江家發出告示,一個月後選下任族長,也就是三月初四。”
“什麼??”江別呆住,“選族長??”
“你說是不是大事啊??”戴大爺抬着頭打趣道。
“是是,當然是。”江別點着頭。
“等一個月後,江家所有的後輩都會回來,一爭雌雄。”戴安說道:
“你呢?想不想參加??”
“我也可以參加嗎??”江別指着自己,滿臉驚訝。
“你也是江家的人,還是江天曉貨真價實的第七子。”戴安眼中厲芒一閃而過:
“—個月後,剛好江家的所有人都在,給你娘報仇的機會到了。”
江別神情僵住,好像—瞬間接受不了這麼多事情,“我應該怎麼做,戴大爺。”
“很簡單,讓江家雞犬不留。”戴安望着天淡淡道。
“啊??”江別眼睛瞪大,驚駭至極,“雞犬不留??”
“對,雞犬不留。”戴安重複道。
看到江別開始躊躇,眼神跳動,戴安眼光一凝,聲音變寒:“你在心軟??”
“我……我……”江別被戴大爺這聲音嚇得直接說不出來話了。
看見江別這樣,戴安第一次露出失望的神情,心中暗想:
“看來是對的,就是不能溺愛,溺愛害子啊,是我把他保護的太好了,連給他講外面的殘酷他都不相信了。”
就在這一刻,戴安下定了決心,他要離開江別,完完全全的離開,他是死是活都與他無關。
只有狠心地把他丟出去,他才能從廢物變成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