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2章 ，法家模式

陳磊在嚴厲的看着鐵柱道：“既然你覺得自己應該有更加能發揮你才能的崗位，就去學好本事，把他帶到技術學校去，他的學費由我來出，不成為中級的鐵匠不允許他出來。”

林宇道：“諾！”

而鐵柱他也不敢反抗，就這樣被林宇他們帶走。

陳磊有點慚愧道：“陛下讓您看笑話了。”

徐愛民淡然笑道：“人一上百，形形色色，更不要說陳郡有百萬的工匠了，如此多工匠當中出幾個不成氣候的也是正常事情，愛卿不需要慚愧。”

而後對繁華的陳郡道：“要是整個大漢的郡縣都能像陳郡如此繁華，朕期待的富裕社會早就達到了。”

大漢諸子百家和其他各地大同會成員在陳郡觀察了三天，從工廠到普通工匠的生活。跟着這些工匠看了足球賽，環陳郡自行車賽，在各個興趣小組看着他們搞科研創造，文學創造，這些工匠不但物質生活豐富，精神生活也豐富。

他們不得不承認，要真有大同世界的話，陳郡應該是最靠近的。

尤其是對大秦洲很多大同會成員，陳郡這裏可以說是人均貴族生活，他們很難想像生產力可以提升到這種程度，這種難以想像的生活在這裏卻是伸手可得的。

這些大同會成員在激動的同時，內心也堅定了信念，知道自己沒有走在錯誤的道路上。更是以陳郡作為榜樣，打算把自己的國家也建設的和陳郡一樣。

而後法家的賈誼帶領諸子百家和大同會成員來到陳郡的上計官署。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架龐大的機械，這台機械比他們看過的任何一個機械都要複雜的，有一丈多高，佔了半個房屋，無數的書吏端的資料在這裏進進出出。

可以聽到蒸汽機轟隆隆的聲音，在蒸汽機的帶動下，機器上幾千個零件按照一定的規律在運轉，整個畫面充滿了一種機械的美感。

所有人都震驚的看到這一幕，由大漢掀起的工業化浪潮之後，各種複雜的機械開始變得越來越多，一個自動運轉的機器倒也不會讓人太驚訝，但眼前的這個機械卻不同，他運轉的時候好像有幾千幾百個機器運作，如此複雜的機器他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用後世的話來說，這就是一種看見了蒸汽朋克的震驚。

賈誼笑道：“這是機械計算機，主要的功能就是代替算盤進行複雜的運算，這一台機器可以抵得上上千個算盤，配合其他機器也可以做一些相對簡單的數據統計，再和打孔機配合，就可以快速統計陳郡的戶籍人口。”

說完賈誼帶着眾人來到一台打孔機面前，不斷有漢吏把一張張制定好的表格塞進去。

“碰碰碰，碰碰！”然後這個機器就吐出一個個打了孔的表格出來。

百家諸子奇怪的看着這些打了孔的表格，這種表格很小，上面密密麻麻布着一個個孔洞。他們每個人拿着一張表格觀察，但卻不明白這種表格記載了什麼信息？

孔忠豁然開朗道：“這是二進制？”

賈誼笑道：“對，這就是用了電報的二進制原理，這些表格我等是看不懂，但是專門的編輯人員就可以看懂，這張表格看上去不起眼，但上面可能記錄了一個工匠的基本信息。”

“陳郡因為官營，對百姓的戶籍，各行各業的數據要求都是極其高，只有掌握這些數據，才能安排好陳郡各個工廠的生產，同時收集大漢其他各郡的數據，海外數據這樣才好安排產能的擴張。”

“可以說上計官署就是整個陳郡的大腦，陳郡上百家大型工廠，上萬家中小型的工廠，全部由這個大腦來控制，形成一個強有力的經濟組織，對外形成強大的競爭力。”

賈誼帶着一絲狂熱看着這機器計算機，陳郡的管理體系前所未有的嚴密，都是這台機器帶來的，這代表着法家全新的未來。要是這機器再先進一些，能統計計算整個大漢乃至全世界的數據，他法家可以管理整個世界。

而這是很可能達到的，這台機械計算機研發出來已經有10來年時間，但運算的能力已經提升了幾十倍，要是再給研發人員幾十年時間提升百倍的算力，到時候整個大漢的數據都可以依託這台機械計算機統計。

賈誼拿去一張已經統計好的表格笑道：“比如以陳郡人口為例，上面記錄去年陳郡人口為603萬，陳郡人均消耗糧食1000斤，肉和肉製品100斤，魚肉50斤，家禽蛋300枚，奶製品150斤，蔬菜兩百斤，水果200斤。”

“有了這些數據之後，再乘以陳郡的人口，就能以比較高效的方式，生產這些糧食。”

科爾涅利烏斯羨慕小聲道：“雖然已經知道陳郡工匠生活好，卻沒想到真實的數據會如此誇張，在我們羅馬，普通貴族的生活條件都沒有這麼好。”

這都不說糧食了，就是肉製品，蛋，奶，水果，蔬菜，普通的羅馬公民都很少吃到，更不要說一年消耗上百斤。他的生活條件倒可以比得上，但他的家族本就是羅馬最頂級的貴族元老家族，像他家這樣的條件，整個羅馬也就是上千家。

他的副手波羅道：“所以羅馬不能繼續讓那些蟲豸的元老治理了，他們沒有辦法改變羅馬積貧積弱的現狀，只有我們大同會才能帶領羅馬前進。”

羅馬大同會的成員，參觀了大漢最富裕的兩個郡之後，更加確定了羅馬必須變革的決心了。

羅馬不說要馬上變得和大漢一樣富裕，但不能像現在這樣半死不活的在泥坑當中掙扎。

張牧道：“但你們預判了錯誤怎麼辦？陳郡的上萬家工廠不就一起遭受滅頂之災。”

不知道怎麼的，他看到這一幕反而有一種膽戰心驚之感，那台不斷運轉的機器計算機在他看來就好像有生命力的邪神一般，尤其是當他聽到通過這些機器，陳郡的上萬家企業能連成一個整體，他內心有點膽寒。

其他百家諸子內心也是差不多的感受，戰國時期法家就以法令森嚴，法家的酷吏，更是天下聞名。眼前的機器已經被他們幻想成為法家編織的網了，這張網籠罩在整個陳郡上空，所有人都逃脫不了，這是何等恐怖的場景。百家諸子有一種窒息的感覺，他們本人的反感這種法網森森的世界。

這個時候陳郡上計吏張歐道：“我們上級統計的數據越多，對市場的把握會變得更準確。像你說的這種事情很少發生。”

孔忠道：“很少發生，那就是說發生過？”

張歐道：“我們上計有內部的風險評估系統，即便真出現了預判錯誤的事情，也可以通過整個陳郡的體量來消化這些損失，例如糧食產能是最不可控的，豐年與災年的糧食產能可能會相差一倍，本官就以此為例，假設今年陳郡糧食大豐收，市場多了1億斤的糧食，這些糧食一可以對外出售，二可以當做福利發給600萬陳俊的百姓，每個陳郡的百姓只要分個十幾斤糧食，這些多餘的產能就可以內部消化，在官營的體系當中是不用擔心產能過剩的。”

百家諸子無言以對，大漢以產業為國本，產能過剩的危機就如影隨形，諸子百家提出了各種設想和模型都難以解決這個問題，道家的無為而治，會使得一個產業興旺，無數人蜂擁而入的開辦工廠，沒有幾年時間就會爆發產能危機。

反而是法家官營的理念很好的解決了這個問題，怎麼可能會有產能過剩這樣的事情，生產的多了，當福利發給天下的百姓不就解決了。

朝廷這幾年的政務，主要圍繞着兩件事情展開，一就是在農村推廣村社，以此提升農業效率，增加農戶的收入，此事開展的比較順利，大漢各郡縣農社都在如火如荼的開展，這些年時間結社的數量越來越多。農戶的收入有明顯的提升，加上農村的小作坊興盛，也需要大量的人才，大量的勞動力，這些年大漢外出打工的農戶明顯減少，農戶不用離開自己的妻子，兒子，父母外出打工，這也算是一件功德無量的事情。

二就是工業上加強中央集權，朝廷通過少府體系，監管各地大型，中型的工廠，雖然沒有強制官營，但只要是有一定規模的工廠，基本上都在大漢的少府報備過，接受上計的指導。

朝廷上計每年會對這些工廠提供一些大漢經濟發展的數據，和全球各地物價的數據，同時指導這些工廠擴增產能和發展的方向，有時候會給幾家同行業的工廠下達攻堅的任務，他們能生產出這種產品，大漢朝廷會給他們下達訂單。

這種模式對於大漢的大型中型的工廠主而言，可謂是痛並快樂着。有朝廷提供的市場數據，他們不用憑藉著自己的經驗摸索着市場的情況，可以更加精確高效的了解市場的動向，就好像一位將軍在戰場上打開了迷霧，敵人的行動他了如指掌，兩軍交戰自然是無往不利。

同時朝廷下發的研發任務雖然艱難，但真攻克了，收益也是極其可觀，尤其是那些完成任務的工廠基本上就上了朝廷的保護名單之列，可以受到朝廷的保護，這對工廠的發展就相當多了一張保命符，即便是遇到了危機，朝廷也會拯救他們的工廠。

但上計的指導意見對這些商人來說，也是一道沉重的枷鎖，讓他們沒辦法隨心所欲的發展工廠，這對很多白手起家的工廠主來說是極其不自在。

同時朝廷對他們的監管也非常嚴格，像工廠的設備明明還可以用，但朝廷卻以這些設備成舊落後為由，強制要求他們淘汰這些設備，他們為了賺朝廷的錢，只能重新購買新式的設備了。

最讓他們難以忍受的朝廷對他們的用工都要管，敢違反工匠法令的工廠，或者是太苛待工匠的工廠，基本上就會淘汰出朝廷的產業鏈當中。

為了留在朝廷的供應商當中，他們對待那些工匠像祖宗一樣討好，白花花的銀子就這樣做福利流出去了。

少府的墨者就像狗腿子一樣巡視着他們的工廠，稍有不慎就會狠狠的撲向他們，說他們不是一個合格的產業供應商，把他們踢出了朝廷產業鏈，而那些工廠的下場也是極其悲慘，產品滯銷，收入下降，一般扛不住一兩年就會破產，即便是勉強扛住的，因為企業的規模銳減，只能半死不活的掙扎生存。

在大漢本土的富商真是一點地位都沒有。這讓這些人有點羨慕其他諸侯國，乃至於匈奴國的商人，他們就沒有這麼多限制，政治地位也高了很多。

要不是大漢太過於富裕，市場也太繁榮，賺錢也是最多的地方，沒有這些優點，他們早去其他地方去開工廠了。

而對於大漢的地方郡守而言，朝廷這幾年推廣的，什麼扁平化管理，垂直化管理，就是丞相府在侵佔他們的權利，工廠越過他們管理，地方上的事務也越過他們管理，修水渠，修路，朝廷不和他們這些郡守對接，反而直接指揮他們的部下，他們這些太守，縣令居然只剩下監察的權利，這是把他們當賢者這樣的印章了，這簡直是豈有此理！

大漢這幾年的改革，加劇了地方郡縣和丞相府之間的矛盾，大漢幾十個郡縣的太守都激烈的抵抗丞相府對他們的侵權行為。

陳銳這些年的名聲也變差了，由德高望重的元老重臣，變得在地方上有點人人喊打的意思。

但掌握輿論霸權的丞相府也在予以反擊，和丞相府最有力的武器，就是大漢這十幾年沒有爆發經濟危機的態勢，這都是丞相府管控經濟的功勞。

有了丞相府的提醒，大漢各階層才發現，以前談之色變的經濟危機這十幾年來居然沒有爆發，比起以前10年准來的危機，十幾年的黃金髮展歲月太難得，所以大漢上年紀的百姓，是非常認可丞相府的政績的，因為他們經歷過經濟危機，知道經濟危機的可怕性。

所以丞相府扁平化管理，雖然推行的艱難，但卻也是在一步步的推進，大漢中央朝廷對產業的掌控力提升迅猛，對產業的規劃也變得更加清晰合理，產業的發展也變得平穩起來，不會像以前那樣出現其勃也行，其亡也忽的局面，一個產業只能興盛十年就會爆發產能危機。

賈誼撫摸着這台龐大的機械計算機嘆口氣道：“可惜天下每日產生的數據太龐大了，即便是如此先進的機械，計算機依舊計算不過來，朝廷只能掌控中型以上的工廠，對於那些小型的微型家庭作坊就無能為力，以至於法網恢恢，疏而有漏。”

法家最開始在陳郡實行官營變法，倒也沒有想的那麼遠，他們只是想甩脫前秦的包袱，讓法家在大漢這個新時代能繼續生存下去。

但隨着法家在陳郡搭建新的體系，他們吃驚的發現，這套新式的體系比他們在前秦耕戰的體系更加強大和完善。明明工業化是一個全新的事物，是大漢天子帶過來的新的社會體制，但法家搭建的耕戰體系只要改一改，把那些太過於嚴苛的法令，動不動就把百姓打為刑徒的法令刪除，他們的體系居然異常契合大漢的工業化體系。

法家的宿老在陳郡暗中研究好幾年之後，他們悲喜莫名的發現，耕戰模式下龐大的官僚體系消耗巨大，不能侵略其他富裕的國家，這套體系就玩不轉。大秦之所以崩潰，就是因為耕戰體系下官僚太龐大了，整個大秦國供應不了如此龐大的官僚體系，秦吏只能不斷的把普通的百姓打為刑徒，作為免費的勞動力，供養這套體系。

而始皇帝又不願意拆掉這架戰爭機器，他選擇了南征百越，北征匈奴，以繼續維持這架戰爭機器，但百越和匈奴都是寒苦之地，大秦對此這兩地的征伐是虧本的買賣，大秦就像一隻貪吃蛇，吃完了所有的食物之後，開始吃自己，最終龐大的官僚體系導致了整個帝國的崩盤。

但進入工業化社會之後，整個天下創造財富的能力是農業時代的十幾倍乃至幾十倍，同時工業社會的複雜程度和矛盾也是農業社會的十幾乃至幾十倍，這就導致了工業化的社會需要更多的官員，在大秦龐大且臃腫的秦吏體系，在大漢居然變得適合了。

法家的這些巨頭弄清楚這些之後，內心真是五味雜陳，諸子百家都看不起商賈，這其中法家是最看不起的，但他們萬萬想不到的是拯救他們的居然是和商家有關的，工商之道。

不過像賈誼這樣新時代的法家，暴秦毀滅了就毀滅了，沒有暴秦的毀滅，哪裏會誕生更加強大的大漢。陳郡的模式才是他們理想的社會，有一個強而有力的組織能管控一切，600萬陳郡百姓生老病死，在這套體系當中安排的妥妥噹噹，這樣在這套體系雖然已經很精確了，但對法家門徒來說依然不夠精確，還不能管控到小型的工廠，家庭的作坊和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