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西陵之戰
寒冬臘月，長途行軍實屬不易，一個月後楊肇部終於趕到了西陵。此時的步闡已經沒有了當初的鎮定，城中糧草支撐不了太久，長期圍困人心浮動，本來西陵城中就不是鐵板一塊。如果再繼續被困下去，恐怕城中會先出亂子。
還好楊肇部趕到了，步闡總算鬆了一口氣，振奮精神，準備與楊肇裏應外合，一舉擊敗陸抗。
而羊祜這邊才修好大壩，趕往江陵尚需五日。司馬亮一行早在一日前就已到達當陽與羊祜匯合。他們的消息並沒有那麼靈通，要是知道大壩還有一日就修好，他就算裝病也要在路上拖延一兩日。
本來他以為要跟羊祜一起趕往江陵已是最壞的情況，但羊祜卻建議他輕舟先行，因為大軍的行進速度肯定無法與他們這一小隊人馬相比。
“扶風王此番受命前來的主要目的是接受步闡的投降，至於代朝廷慰問軍士，我等已收到朝廷的心意，所以在下建議郡王不必與我等耽擱，當儘快趕往西陵為妥。”羊祜道。
司馬亮雖然無甚突出的才幹，但西陵的形勢他還是清楚的，那裏才是水深火熱的地方，目前形勢未明，他可不願意去冒險。於是說道：“並非我不願即刻前往，只是眼下兩軍交戰，這一路十分不太平，我以假節身份前來受降，但並未統領兵馬，只有這一小隊數十人。萬一路上遭遇敵軍，我等深陷危險是小，失了我朝的顏面事大。”
“郡王言之有理，不然在下借一千精兵與郡王？”羊祜思索片刻后答道。
“戰事要緊，我又怎能令羊公分心。我等還是隨羊公一同前往江陵，待楊肇成功救援步闡再去不遲。”司馬亮婉拒道。
人家不願意走，你有什麼辦法。羊祜其實心裏有些鄙視司馬亮。他作為宗室親王，位高權重，一直都很受武帝信賴，但氣本人於朝政並無什麼貢獻，不過是仗着輩份高。
裴浚一路上也瞧出了司馬亮的膽小避事，不過他人微言輕，不好說些什麼，只是專心自己的地理考察，以及沿途的民生問題。走得慢有走得慢的好，可以看得更清楚些。
到了荊州一帶后，他明顯感受到，當地百姓的生活安定富足，幾乎沒什麼荒地，大都被開墾成農田，比起豫州那邊要好得多。而且百姓提起羊祜均交口稱讚，足以可見羊祜十分得人心。
陸抗身邊的諸位將領此時十分焦慮。他總共才三萬兵力，分了五千去建平抵抗徐胤，一萬精兵在江陵迎擊羊祜，只有一萬五千精兵在西陵圍困步闡。如今楊肇率三萬精兵前來，再加上步闡西陵城的兩萬兵馬，這力量對比太過懸殊。
“大將軍，雖然我們可以憑藉長圍與楊肇對峙，但這畢竟不是長久之計，萬一步闡與楊肇裏應外合，後果不堪設想。”
“是啊，不然我們向周圍搬援軍吧？”
“諸位不用驚慌，有我們在這裏攔着不讓消息傳遞過去，他們不可能裏應外合。而且現在不可能請到援軍，長江沿線的各個城池均需嚴密防範晉軍，萬不可輕舉妄動，從其他地方抽調援軍時間也來不及了。”陸抗好整以暇，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大家不必寄希望於援軍，歷來有不少以少勝多的事迹，我方兵雖力少卻有三大優勢。”
“哪三大優勢？”
“第一，我們有長圍防禦；第二，楊肇長途跋涉，我軍卻以逸待勞；第三，西陵城人心不穩，有許多人並不願意叛國。如此，我們取勝並非難事。”陸抗信心滿滿地說道，其實他心裏也沒底，但他得給部下們信心啊，不然這仗不用打就敗了。
楊肇到達西陵后暫時並沒有進攻，而是與陸抗對峙。步闡屢次向楊肇發出共同進攻陸抗的消息，但都被陸抗截住了。
雖然在對峙，但陸抗這邊的形勢明顯更差，他手底下陸續有人逃跑或投降。
“報！將軍朱喬、營都督俞贊連夜投降楊肇！”三日後的一大早，有士兵慌忙來報。
其他人知道消息后心思各異，有鄙夷的也有動了同樣心思的。
“傳令下去，有叛逃者，一旦發現殺無赦，且夷三族！”陸抗嚴令道。
此令一下，叛逃的人果真少了許多。
“朱喬、俞贊二人對我軍的情況了如指掌，他二人投降后定會將我軍的情況全盤托出。”陸抗召集將領說道。
“那該如何是好？如此一來我軍更沒有什麼優勢了。”
“我等可將計就計。我方的薄弱之處在於夷兵，一來他們並不會盡全力，二來平時訓練也不夠，晉軍如果圍攻，必定先攻夷兵駐守之處。”陸抗分析道，“須儘快將夷兵更換為精兵！”
第二日，得到消息的楊肇果然派兵攻打原來夷兵防守的地方。陸抗換上的精兵早就嚴陣以待，他隨即下令反擊。
本來楊肇的軍隊實力並不差，而且他們在人數上還佔優勢，但因為他們以為面對的是夷兵都有些輕敵，因此當陸抗方的精兵強力進攻的時候他們一時被打蒙了，氣勢也被打散了。軍士死傷不斷，一萬精兵折損了三千。
戰後，楊肇立即召來朱喬、俞贊二人責問：“二位莫非是詐降？不是說西南方是夷兵防守嗎？怎地都是陸抗的舊部精兵！？”
兩人在知道戰況后就極為忐忑，他們既已投降就沒了退路，若見疑於楊肇，他二人恐性命不保。
“楊刺史明鑒，我二人絕非詐降！想是陸抗知我二人會告知他軍中的一切部署，因此將計就計。”
楊肇對此次敗仗十分惱怒，本想斬了他們倆人，好歹被他的幕僚給勸住了。如果真斬了他們不僅令已投降的人心寒，更令還在觀望準備投降的人卻步，而且顯得自己沒有容人之量。
接下來雙方又交戰了數次，楊肇方勝少敗多，三萬精兵只剩兩萬出頭，他們的軍心已然動搖。
羊祜才到江陵就接到消息稱西陵戰況不妙，十分憂心，因此想說服司馬亮同他一起向朝廷建言，抽調部分兵力趕往西陵支援楊肇。
“如今西陵戰事情況不容樂觀，在下想像朝廷建言抽調兩萬精兵趕往西陵，郡王以為如何？”羊祜問道。
“我認為沒有必要，楊肇的兵力本來就比陸抗多，且還有步闡在西陵城中，他現在吃敗仗可能是因為對敵軍不了解，但經過幾次戰役，想必已經摸清了對方的底細。且聖上既然命羊公主攻江陵，羊公怎可輕易違背聖上的意願？”司馬亮搖頭道。
看樣子是指望不上他了。羊祜還是選擇火速向朝廷建言。
然而楊肇那邊的形勢一天比一天糟糕，以前是陸抗那邊的兵士叛逃，現在換成他們的了。步闡也越發坐不住，幾次想向外突圍日，皆被陸抗給打了回去。
但朝中的詔令還未到。羊祜知道不能再拖了，於是私自抽調了兩萬精兵趕往西陵。
援兵還未到，楊肇就堅持不住了。這天雙方又一次交戰，楊肇方又以慘敗結束，他們的士氣已受到嚴重打擊，士兵根本無心作戰。再加上他們的糧草已所剩無多，其屬下將領力勸他先行撤退，他無法，只得同意。於是當天夜裏楊肇率領剩下的兩萬精兵撤退了。
陸抗聞訊大喜，想追擊楊肇，又擔心步闡一直積蓄力量，窺伺時機，自己的兵力不足以分開對付兩頭。於是只命令將士擂鼓警戒，裝出要追趕的樣子。
楊肇這邊的將士如驚弓之鳥，聽得鼓聲皆十分恐懼，隊伍逐漸騷亂起來，最後全都丟棄鎧甲而逃。
陸抗見狀則派出一隊輕兵再后追擊，楊肇方潰不成軍，大敗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