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0.第410章 有心為善到底該不該賞？
“如何判斷？直接按照其言行判斷就是！
他如果是善人，那麼自然是慈悲之心，如果是惡人，那自然是心懷惡念。”
“那如果是平常人呢？”
“那自然也要按照他的平時所作所為來判斷。”
“哦？”
聽見沈木的解釋，宮羽哈哈一笑，“這麼說，你是認為善人永遠是善人，惡人永遠是惡人嘍？”
“我沒有這麼說！”
見宮羽曲解他的意思，沈木立馬否決。
這怎麼可能？
這不應該吧？
這時，卻見沈木再次站起身來，道：“我還是認為不妥，假如‘有心為善’也要被獎賞的話，那麼肯定有人會為了利益去做，這不就犯了‘利欲熏心’的大錯？
還有，我們又怎麼知道他行了惡事，萬一這件事是以後才暴出來的，或者永遠也暴不出來呢？”
這傢伙，不容小覷啊！
這時，就連台上的夫子也微笑點頭，“好，不錯！你可以繼續論述另外一段！”
“是，老師！”
“這個會！當年我還小，給我父皇做過一盤米棗糕，我父皇誇我懂事，然後我就特別高興，天天給他做，最後他吃的厭煩了，才不讓我做了！”
沈木無言。
沈木這下徹底無言了。
眾人默然。
至於說如果真的問對方有心無心，那沈木可以肯定，人家下一次肯定不會救他們。
沈木聞言，這才想起來這裏是教室，可不是外面，不是他撒潑的地方。
此言一出，學堂內再次沉默一片。
“當然不會！我讀過聖賢書，怎麼會去干那些勾當？”
“老師，學生以為，沈木的這套理念還有着一個至關重要的錯誤，一旦處理不好，那麼肯定會禍害百姓無數載！”
緊接着，便是和沈木同為平民子弟的孟懷，“我也差不多！我們那邊農戶比較多，基本都是你幫我，我幫我。不過我幫別人的時候，只要對方說感謝的話，或者直接直接送一些回禮的話，我確實會很高興，而且吃對方的回禮也感覺比平時還要甜一些！”
“已經成了，那麼請問，其他人怎麼知道的？”
“我還是覺得應該懷有善良之心才是！這為了利益，有違君子之道！”
老師常說，人是多種多樣的，什麼想法什麼行為都有可能發生，沈兄又怎麼肯定這是極端情況，或者說這種情況一定很少？
再有，如果沈兄信了剛剛宮某的話語，信了那人確實是餓了三天不吃飯，那麼宮某敢肯定，下一個偷紅薯的肯定也會這麼說。
宮羽見此，道出結論：“所以我才說，沈兄的那套理念根本就是貽害無窮，因為他在引導別人作惡！
一旦他的理念徹底實行，那麼人人都可以以‘無心之失’為理由來逃避責任，到了那時，咱們整個社會怕都是小惡不斷。
正善偏善皆為善，然我等謙謙君子，自然應該追求正善，下則偏善，不去為惡。”
宮羽微微一禮，這才道：“老師，諸位！
假如現在有一個人，他做了一件惡事，但是被發現后，他卻說自己是無心之失，那麼我們應不應該懲罰他？”
“我也一樣……”
“怎麼叫倡導不要做善事了？我根本沒有！根本沒有這個意思！”
這還用說嘛，肯定是直接送，都送！
但是，但是，這根本不一樣好吧！
反正沈木不知道怎麼說，就是覺得不一樣。
此話一出，姬明瑤這位公主居然首先發聲。
這種情況下，沈兄又該如何分辨？”
一時間，眾位同學紛紛現身說法，說誇獎確實有用，他們也會接着去做的。
宮羽激動的滿臉通紅，長舒了好幾口氣，這才把激動的心情暫時壓下。
沈木聞言，沉默了半晌，才道：“他撿到了應該還給人家，他這直接吃了，確實不對！”
那麼請問，假如一個善人做出了惡事，那麼到底要不要懲罰他？”
如果，他是三天沒吃飯了呢？
被辯駁的無言以對后，沈木就要坐下，卻見那宮羽依舊得理不饒人。
比如有一個人正在田間走着，就是碰到了一塊紅薯，正好他也餓了，直接搓了搓就開吃了。
“哦？”
“不妨事！不妨事！宮羽，你就來說道說道，看看沈木的那套理念有什麼破綻！”
誰知對此，宮羽心中早已想好了反駁的說法，“按你說說，如果是善人，那麼自然是慈悲之心，如果是惡人，那麼自然心懷惡念。
這時，就見宮羽也說到了這種情況：“如果不應該，那麼大家還會不會繼續去做？
我想確實是有人會的，但是他又能支撐多久？
一次，兩次，還是八次，十次？
宮羽聞言，沒有生氣，反而溫聲細語的道：“沈兄稍安勿躁，老師在此，還望沈兄慎言！”
這確實是真實情況。他們確實是有心為善。但既然是有心為善，那麼就不應該受到獎賞。只是，不受到獎賞，他們還會接着去做嗎？
眾人凝眉沉思，顯然心中都有了答案。
沈木無言了好久，只能道：“這都是極端情況，不能這麼假設！”
剛剛那個可得到了夫子的誇獎，他不便再次反駁，但是這個，他可真沒有！真沒有那麼說！
其他人聞言，也紛紛豎起了耳朵，想要聽聽，這個“倡導人們不要做善事”是怎麼一回事？
算了算了，不想了！
沈木沒有反駁，而是道：“我們那邊都是直接去救的，根本不會在乎那麼多！”
“我也有！曾經我幫我爹修復過一副古畫，被誇獎后，我就經常過去，直到我爹讓我好好讀書，這才作罷！”
“那麼請問，救了之後沈兄去感謝別人的時候，會不會問對方有心無心？還是不管對方有心無心都送謝禮？”
這還是善人嗎？
這時，就見宮羽道：“敢問沈兄，敢問諸位同學，大家在做好事的時候，被別人誇獎了，會不會心中生出一股喜悅的想法？會不會接着繼續做善事？”
“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只要做了，必定就會留下痕迹，必定會被查出來的！”
“好，按照沈兄所言，偷了個紅薯基本可以原諒，那麼假如是你，你看別人偷了個紅薯什麼懲罰都沒受，那麼你會不會也去偷？”
這時，錢生福也道：
但是……哎！
沈木急忙道。
他要有那個本事，哪還會繼續讓家裏窮困潦倒，早就去升官發財了！
這不就違背了沈兄所言的‘無心為惡，雖惡不罰’嘛？”
“這……”
此言一出，教室內沉默一片。
聽到這話，台上的夫子還沒什麼反應，沈木便急的跳腳：
大家都聽過‘子貢贖人’和‘子路受牛’的故事，也都知道善事不賞的代價，那麼就連先賢都早已看清並且已經明言的事情，咱們為什麼還要繼續犯？”
宮羽聞言，微微一笑，“是，你是不會！那麼請問，如果你沒讀聖賢書呢？或者說，咱們書院以外，那些沒讀過聖賢書的老百姓呢，他們會不會有樣學樣？”
然後這時有一個人跑出來說他是有意的，那他怎麼辦？他怎麼辯解？
“好，有樣學樣應該受到懲罰，但是人家也說了，自己是無心之失。更何況，沈兄也不能否認，之後的那些人裏面沒有無心之失吧？
“至於‘有心為善，雖善不賞’部份，則也是跟之前的是一個德行，他在鼓勵人們不要為善，或者說，在倡導人們不要做善事！”
大家當時都是小孩子，小孩子嘛，最喜歡被人誇獎了，他們怎麼可能會否認。
見此，宮羽又道：“那麼請問大家，除了第一次以外，你們後面的就真的沒有半點想要獲得誇獎的意思？”
說是無心的，但是根本沒人信。
……
眾人無言以對。
“當然要罰！”
這時，只見又一位平民子弟站了出來。
“我已經說了，在他行惡事的那一瞬間，他就已經成了！”
“我也是！有一次我娘肩膀疼，我給她老人家錘了一下，受到了誇獎，然後我就天天給她老人家捶肩膀。
這……
“宮兄，你看這樣如何，咱們可以把善分為兩種，正善和偏善。”
“有違君子之道？沈兄，還請原諒宮某的放肆，假如你的家人掉進了河裏，路上的人都知道沈兄你的為人，知道你只給無心為善的人回報，那麼請問，他們還會不會救？
再或者說，到了那時，你是希望有人直接去救，根本不在乎對方有心無心呢，還是一定要先分清楚才做決定？”
“查出來，怎麼查？沈兄怕是不知道，朝廷每年都要有數十起無頭公案，沈兄又怎麼肯定，他們不是某一個大善人所為？”
“是，老師！”
沈木無言，不過轉瞬間，他便靈光一閃道：“有樣學樣就是有意的，應該受到懲罰！”
宮羽聞言，再次一笑。
這時，就見宮羽嘴角微翹，開口道：“看來大家是都有了！那麼，按照沈木同學的說法，除了第一次以外，大家是不是就不應該受到誇獎。
沈兄就這麼肯定，丟了紅薯的人一定會回去？一定會察覺到那塊紅薯給掉了？”
畢竟我們那確實是有心為善！”
如果，他掃視一周，發現周圍一個人影都沒有，難道要他忍着飢餓，一個人等在原地？
這根本就是貪圖富貴的小人行徑！”
聽到此處，邊上的錢生福也站起身來，“對啊，其他人怎麼知道的？我們怎麼知道他行惡事的時候是不是懷着惡意？
“宮羽，你休要亂言！我承認我的那套理念有破綻，但哪會到禍害無窮的地步！”
聽到這番辯解，宮羽卻依舊沒有服輸，反而微微一笑，道：“那麼請問沈兄，你是如何知道他是惡人的？”
“怎麼不能？
但好在，他們這邊還有人。
“正善則為無心為善，即抱有善良之心，發自濟世利人之心，不求圖報，不求因果，是為正善！
相反，如想獲得別人的稱讚，獲得一定的利益，則為偏善。
沈木無言，不過片刻后他便有了定計，“宮兄此言差矣，在他做惡事的那一瞬間，他就已經是惡人了，所以不應該按照‘無心為惡，雖惡不罰’來洗脫罪行。他是惡人，行了惡事，就應該受到懲罰！”
“這個要看事情的大小！如果太大的話，比如說殺人放火，那麼肯定不能輕易放過。如果是撞了下人，或者偷了個紅薯的話，那麼就可以原諒了！”
“正善和偏善？何為正善，何為偏善？”
“但你之前所說，無心為惡，雖惡不罰！那麼很顯然，這個善人是無心為惡的，那麼你為什麼又要罰他？”
是啊，遠古的聖賢都早已明言的事情，他們還要繼續犯嗎？
“對，確實不對！但是他餓了，不吃就要撐不下去了，那他到底吃，還是不吃？
因為作惡沒有懲罰，反而還會獲得利益，這可以說是一種必然！”
“沈兄此言差矣！就拿‘子路受牛’而言，有人為了牛去救人，那麼是不是魯國的溺水者都能遇到好心人？都能被救上來？
和一條命相比，有心無心真的要分辨清楚嗎？”
“大善人不會做這些！”
眾人也沒想到，這個平日裏只會耀武揚威的官二代居然也有這份見識。
“沈木多有失禮，還望老師見諒！”
沈木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卻什麼也沒說出。
聞言，其他人還沒什麼反應，沈木便大叫一聲，“好！夏陽你說的好！正善偏善皆為善，這樣就沒有了阻攔為善的副作用！好，不愧是我沈木的兄弟！”
這時，宮羽再次說出了結論，“所以你的‘有心為善，雖善不賞’，還有‘為善而索求回報非是善人’的說法，都是在倡導善人別出現，都是對善人要求太高，都是再阻礙善人的出現。”
畢竟對方的邏輯確實無懈可擊，他再反駁，也只是胡攪蠻纏。
這是一定的。
沈木依舊無言。
“那沈兄認為誰會做？如果可以的話，沈兄不妨去一趟衙門，把自己的懷疑目標告知諸位捕頭，好讓他們早日將兇手捉拿歸案！”
甚至可能比他還誇張。
直到現在，我娘還誇我，說我是我家最孝順的！”
見此，夏陽微微一笑，輕輕的瞥了眼邊上的宮羽，想看看對方還有什麼話可說。
誰知，宮羽也微微一笑，隨後輕輕吐出幾個大字：
“夏陽，你是偏善！”(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