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三十四章 溫格堡之雷

第兩百三十四章 溫格堡之雷

安東側過頭。

爆炸的來源不是別的,正是葉奈法處理水銀的坩堝。

一團白金色的火焰,依舊跳動在坩堝上,忽閃忽閃個不停。

之前裝滿坩堝的水銀,此刻已經完全乾涸,露出了坩堝的鍋底。

葉奈法的手指在空氣中笨拙地抽動着,就好像在搬動某種沉重的東西。

可安東什麼都看不到。

下一秒,葉奈法將自己的手掌按在了法陣由沙鹽塗成的線條上。幾乎是肉眼可見地,法陣夾雜着紅色斑點的灰色線條,就像被無形的火焰燃燒過一般,迅速地變成了蒼白色。

哪怕是最遲鈍不過的暴徒,這時候也意識到有事情不對勁了。頭頂不知什麼時候,聚集起了一團深重的陰沉雨雲。

一道電光在雨雲中閃過。

空氣中也有一種令人反胃的氣味在瀰漫,就像是死去了很久的臭魚味,又像某種沒有正確燃燒的金屬。

要打雷了。

安東見識過這個法術好幾次,他不至於現在還不認識它。

這是阿爾祖之雷。從名字判斷,正是由傳說中創造了獵魔人的那位術士發明。

但安東從沒想過,這個法術的效果可以像他眼前看到的一樣壯觀。

這道雷雲覆蓋了整條爛泥街頭頂的天空,也許接近半英里長,就像是有一個遮天蔽日的、巨大的北方椋鳥群判斷錯了季節,選擇在這個溫暖的夏天遷徙過亞甸上空。

它眼下還在翻滾着、醞釀著,但聲勢已經不小於安東在凱爾莫罕見識過的薩賓娜的手筆。

街道上的人群發出了驚慌的喊聲,有人在向克里夫祈禱——祂是北方神系中掌握雷霆與天空的神靈。

他們祈禱錯了方向,真正讓這一可怖天象出現的人物,正在銀行的樓頂上。

少數幾個明白在發生什麼的術士,大聲呵斥着讓暴徒們繼續衝擊牆頭,但在頭頂轟然的雷聲下,他們的聲音有如草紙一樣脆弱。

那些之前僥倖爬上樓頂的暴徒,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他們想要繼續衝殺,但說實話已經被頭頂的雷聲嚇破了膽子;而如果想要轉身逃跑,身後還有人在不明真相地爬上來。

還活着的幾個砍殺者的手下,把女術士與法陣守候在身後,提着長刀與短弓戒備着。之前中箭的艾恩·西迪倖存了下來,他低頭吻了吻手上的戒指,口中低聲祈禱着。一滴淡淡的雨水,砸在他修長的黑色睫毛上。

安東走近女術士身邊。

她依舊保持着跪伏在地上,雙手按在法陣小十字部分左右兩端的姿勢,一動不動。如果不是她肩膀微微的起伏,以及她口中的念念有詞,安東都要懷疑她是否還活着。

他伸出手,想把她扶起來。

女術士輕輕搖頭。她在用極低的、但清晰的聲音說話:“安東,你的法術護盾。現在。快。”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水桶粗的白色雷霆終於打破了這短暫的寧靜。雷霆就劈在街道對面的廢棄塔樓上,激起了燦爛的火光。

另一道雷霆迅速砸在了樓頂的一隅,將三個暴徒當場擊死,或者生死不知地墜下樓頂。

安東立即使用了一個赫里歐特洛普法印。通紅的法術護盾出現在他身前,他努力操控着它,把女術士和法陣護在身後。

“Raenn!(快跑!)”安東用上古語向幾個精靈喊着。他的法術護盾不足以保護他們。

在精靈們慌忙撤退的同時,空中的雷霆已經開始密集了起來。它們不間斷地砸在吉安卡迪銀行以及它周圍的街道上。

其中最密集的地方,就是銀行正門前的爛泥街——暴徒聚集的地方。白色的雷霆瘋狂地傾瀉而下,就像是要淹沒或者掩埋這個地方。

以及此刻擠在那兒的所有人。

雷聲中安東幾乎聽不到慘叫,滾滾的法術雷霆聲轟炸着他過分靈敏的耳膜。安東只能聞到一種焦臭味,像是野地里兔子被烤過頭時的味道。

明白氣味來源的他,差點噁心的吐出來。

他撐着的赫里歐特洛普護盾,承受了它本不該承受的法術攻擊。好幾道粗壯的白色雷霆砸在安東的頭頂,有時甚至是兩道在極短的時間內砸在了一個地方。

在這個距離,安東可以看到,這些雷霆白色的主色調之中也夾雜着深邃的紫色,而且兩道雷霆之間不管多麼靠近,但永遠也不會合為一道。

這些雖然燦爛但可怖的景色,考驗着安東的護盾,但它比平常堅固得多。每一次閃電劈下的時候,安東就會感到他的雙肩一緊,然後身體又湧出更多的力量,讓他把護盾繼續撐下去。

不止於此,安東甚至還可以在保護他與葉奈法之外,同時保護地上法陣的邊緣。在雙十字法陣的外側,葉奈法還塗抹了不少銘文。這些部位,對於法陣的完整性也一定有用吧。

葉奈法此刻臉頰蒼白,長發散亂,她不再念誦咒文了,可雙手還按在法陣上。

在留心她的時候,一道雷霆溜過了安東護盾的邊緣,砸在了法陣的邊緣。夾雜着沙鹽的不知名藥膏像是木炭一樣熾烈、迅猛地燒着了——它們本來也就只剩下了一個空殼。

安東看向葉奈法:這怎麼辦?

女術士這時候已經抬起了頭。她失血的臉上,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與之前她譏誚、凌厲的笑不同,這個笑看起來輕鬆而自由。

她張開嘴,小聲說:“法術已經完成了。剩下的,我交給天氣了。”

安東鬆了一口氣:“你讓術士的可怕程度,在我心裏上升了一個等級。”

女術士搖頭:“感謝威格佛特茨吧。是他和他的手段激怒了我,而且,說實話,他在戰地魔法上給我上了一課,不然,我突然間也想不到沙鹽這一個辦法。”

一道雷霆又轟在安東護盾上方,打斷了他要說的話。

他們兩個人只好抬起頭,看着頭頂深沉的雷雲,以及覆蓋了這一片天空的雷霆。

在安東的耳膜被雷聲震破之前,這道雷雲終於在盛夏的天空中消耗盡了魔力。雷霆減弱了,雲還未散,同時傾盆大雨開始宣洩而下。

“雨大起來了。”安東說。法術護盾沒有抵擋雨水,雨滴毫無阻攔地潑灑而下,打濕了兩人的衣服,讓葉奈法的長發不雅觀地貼在她的臉側。

女術士點頭:“這是魔力的殘餘。元素在自然地衰減和轉化。”

安東沒有理會這些術語,他撤去護盾,向樓頂下方看了一眼。除去一地屍體之外,空無一人。暴徒們逃跑了。還活着的非人種族,在建築物里此起彼伏地歡呼着,在雨聲中匯聚成了一首慶祝勝利與生命的歌曲。

安東看向葉奈法:“葉奈法女士,感謝你。所有溫格堡的非人種族,還有我本人,都要感謝你。是你在今天救了我們的命。”

葉奈法已經重新坐了起來,正在徒勞而悠閑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她的黑色長披肩已經徹底濕透了,她乾脆把它一把摘下,扔到了樓下。

她說:“安東,別像個孩子一樣。不然這世界上的人情債,沒人能算的清楚了。”

“說起來,你的功勞更不可替代。如果不是你說服了我,我也許早就跑了。我最多帶銀行里的一些人和我一起走,但不可能像現在這樣救下這麼多人。”

“應該被感謝的人,是你。”

安東眺望着突然一下子空曠無比,只剩下屍體與燃燒路障的爛泥街,沒有立即回答。

葉奈法法術的後遺症——這一場大雨一直下到了晚上。在一整個下午,從溫格堡乃至於附近的莊園,都可以遠遠看到費拉爾河河面上盤旋着的這一朵沉重雨雲。

在周圍的藍天白雲映襯下,它就像平原上的一座小山一樣醒目。與這幅奇異景象一同傳播的,還有葉奈法的溫格堡可怕魔法的消息。許多人在幹活的時候聽到了、或者遠遠望到了這幅景象,它成了他們半年內的談資:溫格堡大屠殺……女術士……可怕的閃電……

隨着費拉爾河上來往不斷的商旅,和遍佈溫格堡的鄰國間諜的報告,這條消息迅速地傳遍了整個北方,意外地讓這起大屠殺成為了一個被許多學者和歷史學家注意的事件(也讓幾百年後的某位維克瓦羅歷史學家有了可依據的史料)。

女術士與安東說,這場雨下的這麼久、這麼大,應該是因為法術留下的痕迹,正好跟溫格堡高空的天氣狀況形成了循環。但安東不太明白她解釋時用的專業詞彙。

而且,絕大部分溫格堡人對此更是不明所以。許多人——哪怕是之前最囂張的暴徒,在這個中午的雷霆洗禮,以及之後下了一下午的太陽雨面前,都像是變了一個人。

他們安靜了下來。唔,也許只是表面上克制了一些,心裏不知道又在轉着什麼樣恐怖、陰暗的想法。關鍵是,他們不敢說出來了。

他們也不敢繼續追殺非人種族,尤其是不敢繼續攻打碼頭區了。

對於安東、葉奈法、還有倖存的非人種族們而言,目前這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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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師:獵魔人的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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