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清道夫
“打死...我也...不說...”
嘭——
“這是我...我的職業操守...”
嘭——
“你...”
嘭——
“別打臉了，別打臉了...”
嘭嘭——
收回沙包大的拳頭，李維化作的虛影揉了揉手腕，感慨於眼前這個被他禁錮的呆愣巫獸，鼻樑骨格外抗揍。
而他對面的波普，隆起的鼻腔被李維拳拳到肉，錘得鮮血直流。
對着面門幾拳下去，英勇的戰士波普終於頂不住了：“別打了，有啥你趕緊問吧。”
嘭——
又是一拳。
“嗚...”
波普委屈、但因禁錮術式而無法捂臉，終於低聲地啜泣起來，哪還有半分狩獵勇士的英姿。
“呃...”
倒不是李維有什麼惡趣味，單純是想見識下豹頭痛哭是個什麼樣子。
籠罩在周身的獸人虛影如退潮般淡去，李維復又變回了那個衣冠楚楚的年輕醫生。
而一直擠壓着波普心防的恐怖、暴虐殺意這才隨之消散。
微鬆口氣后，他那皮毛遮掩下看不見的眉毛卻皺成了一團。
眼前的萊茵人，絕對不是巫獸族...但，這傢伙為什麼也能變換巫獸形態？
而且...他身上的巫力氣息為何如此熟悉？
謎團填滿波普聰明的大腦，他開始飛快猜測自己與對方的關係。
心中盤算着如何與這個明顯肉身碾壓自己、但又似乎有血緣關係的萊茵人套近乎。
卡妙戰士的生存奧義之一，尊嚴誠可貴，生命價更高。
哎，聽說萊茵人好像喜歡被別人恭維成更高輩分，比如爸爸、或者爺爺...
有着同樣熟悉感的李維，當然不知道自己即將超級加輩。
事實上，在夯完對方的鼻子、凹陷的臉頰后，李維大致猜到這股熟悉感的源頭。
精神海內被“恐虐”洗禮過的牙齒，似乎就來自眼前這位不軌者先生。
李維蹲下身，打量着同樣逐漸變回人形的波普。
嚴格意義來講，除去在前線時和聖劍騎士團去會所團建時遇到的巫女大姐姐以外，這是李維第一次與卡妙人面對面，準確地說是與卡妙巫獸族人面對面。
根據原主在醫科學院出色的歷史與人文學科成績所知，落基山嶺里的卡妙部落由兩類種族結盟而成。
能通過巫力變換野獸形態的巫獸族裔，以及能基於巫力施展巫術的巫師族裔。
在前線的那段日子雖然最接近落基山，但很少能有卡妙人被活着運進營地。
所以一個活生生、能變形、和自己有些淵源、關鍵是還企圖刺殺自己的巫獸愣頭青，的確勾起了李維的興趣。
嗯，是拉進4號解剖室深入了解的興趣。
但在這之前，鑒於“解除誤會”的優先級暫時要高過“分解”，所以他還想了解一些額外的信息。
“閣下如何稱呼？”
“波普...”
“好的波普先生。那麼，方便告知追殺我的原因嗎？”
李維和善一笑，潔白的牙齒泛着森然白光，在波普眼中不亞於銳利劍匕。
“懸賞...”
波普緊張回應，他有必要把這場“你死我活”的襲殺淡化為“無冤無仇”的生意：“只是黑市的懸賞而已。”
半個小時后，上城區貴族物資集散地。
一片井然有序的倉庫片區深處，碩大、雜亂的箱體、建築，割裂出一條條細狹小巷，阻絕視野的同時又方便來往。
“這就是黑市？”
麻布斗篷遮身的李維好奇身邊匆匆來往的行人。
即便定居戈坦有段時日，或多或少都聽過這片“黑市”的名號，但李維的的確確是第一次親眼見識。
看上去不過是與和平大道貿易區相近的、四通八達的巷道。
但這片隱藏在上城區內的灰色地帶，似乎在綻放着更狂野的罪惡之花。
在被搶走斗篷、只剩單衣的波普帶領下，李維穿梭在這片神奇的領地。
起初，巷道兩旁的地攤上，還擺着一些帝都特供的土特產、官方封查的禁書。
當然，李維遺憾地發現，沒有發現那本《神祇語言學研究報告》。
待越過這片“常規”區域后，深處的攤販們開始逐漸凶神惡煞起來。
但看過他們身前攤鋪的陳列后，大概也能理解為何人均惡人表情。
被血漿常年浸染下、結痂堅硬的粗布上，眼珠、蹄甲、猶自扭動的鱗角。
卡妙解剖課成績還算理想的李維第一眼就認出，這些貨物來自於西北那些山上。
在這座隱蔽黑市中，居然還能見到巫獸屍體材料的售賣。
他目光斜睨，落在身側的波普臉上。
波普倒是一臉無所謂、司空見慣的表情。
事實上，雖然卡妙統一的說法是巫獸、巫師兩族，但巫獸族內部族裔細分不下千種。
對於其中勢力極大、在巫獸部族長老會佔有舉足輕重地位的巫豹族人而言，波普的個人收藏中不乏其他族裔的身體部件。
他甚至還以一名顧客的眼光，隨意打量着兩側攤販中、可能是同族的屍身。
李維咂咂嘴，他當然也了解一些巫獸族內部的互相傾軋、狩獵，只是波普的淡漠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戰利品售賣區的攤鋪漸行漸稀，再往深處去，巷道兩旁已經沒了鋪開的攤布。
三三兩兩、周身籠於黑袍的人影斜倚在牆邊，目光在途徑這兒的行人身上掃過。
“這裏就是懸賞區了。”
波普壓低聲音，將在部族中聽聞那些來戈坦“探險”過的前輩所言，悉數告知：“這些傢伙，就是清道夫的中間人，我就是這裏接了那個年輕大背頭的單子...”
李維順着波普的目光，在這條人跡罕至的巷道望去。
那些懨懨等着生意的中間人們立即回以暴戾的目光。
在這裏討生活的人天然懷有一種敵意，那是遠超過下城區混亂的、你死我活的瘋狂。
李維對望過來的黑斗篷們一一“回禮”。
“你確定今天‘成功’以後，那位僱主、或者說中間人，會來這裏與你交易么？”
“是的，只要我...完整剝下你的麵皮。”波普語氣打顫。
李維揣着手向街角的陰影走去，聲音在波普耳邊飄蕩：“那你在這裏等他來交易，我去其他地方逛逛。”
一般來說，一座城市的地下殺手市場，在某種程度上可以窺見未來一段時間的風向。
這是李維前世看過的一句話，只可惜在那個世界的公民李維遵紀守法，並沒有接觸殺手市場並驗證的機會。
反正閑着也是閑着，他心中胡思亂想着，拐進了相鄰的巷道里。
這裏的中間人比外面街道少了許多，準確的說是只有一個。
這名穿着工人短衫，帶着寬大氈帽、遮住面容的男人似乎在出神想着什麼。
直到李維從巷口拐進來，他才驚覺，抬頭望了過去。
“你是？”
這裏並不是中間人和清道夫們常去的街道，那名工裝男人顯然對一名身着斗篷的闖入者有着十足警惕。
李維緊了緊斗篷，想着自己無聊的目的，淡淡道：“賺點煙錢。”
“？”
工裝男人愣了愣，旋即似乎經歷過漫長的腦補后，他遲疑道：“清道夫？”
李維酷酷地沒有回話。
工裝男人似乎很清楚清道夫們的調調，並不在意李維的無禮。
想到剛臨時接到的委託，他打算碰碰運氣，直截了當道：“明早八點，在這裏，我要見到來自下城區和平大道聖斯曼診所的一對眼球，對方是個三階術士，能做到么？”
“哦？”
李維來了興緻：“多少錢？”
工裝男人回想着昨天委託的另一單三階術士，價格足足十枚萊茵金幣。
不過那位還有着真理會副會長的頭銜，貴一些倒也合理。
所以，診所的三階術士，一個修習醫道的、沒有戰鬥力的軟腳蝦而已...
“三枚金幣。”
工裝男人舔了舔嘴唇，隨後便看見對面斗篷清道夫點頭，抬手，從帽兜下挖出兩團紅彤彤的玩意兒。
“成交。”
斗篷清道夫笑道，手心裏的眼珠直直盯着工裝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