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送某人去見聖光
坐落在上城區的奧菲爾德家私人莊園，在戈坦市的貴族圈地中並不算大。
但考慮到這裏是偷情的專用場所，奧菲爾德太太還是固執地在草坪上種了很多樹，再圍上一圈又一圈的灌木籬笆。
以至於每次從卧房走出來，波多奧都要在裏面繞上很久。
“秋天真是個慵懶的季節。”
回想奧菲爾德太太的請求，以及隨後那次“討好”意味頗濃的服侍，波多奧舒服地撐了個懶腰，折下一節枯松枝撓着後背。
關於與奧菲爾德太太的相識過程，對波多奧而言是一個極其爛俗的橋段。
身強體壯、充滿男性荷爾蒙的鍋爐工人，報復丈夫出軌的貴族太太，僅此而已。
但這並不妨礙婊子與狗的慾望交換，在某位子爵大人的默許下，一直持續了很多年，甚至發展成了如今這種病態的、相互依存和利用的關係。
家人？
波多奧撇了撇嘴，覺得自己突然冒出的念頭很無聊。
大搖大擺走出莊園后，波多奧登上了那輛由資深木匠打造的桃花心木馬車，向著上城區市中心徐徐前進。
尊貴的波多奧閣下馬上要代表戈坦商會去談一筆大買賣，和那些以往觸及不到的大人物們談笑風生。
現如今的地位，培養到三階劍士的資源，以及這輛名貴馬車，都是奧菲爾德的姓氏賜予他的。
所以他決定在忙完后，滿足奧菲爾德太太那個小小的請求。
人嘛，得感恩！
像我這種幫大人賺錢，幫大人照顧妻子，再幫大人兒子出氣的忠犬，可是打着煤油燈難找了。
波多奧就這樣無聊地用樹枝撓着後背，一路瞎想，直到馬車緩緩停下。
“大人，軍署到了。”
老馬夫恭敬的聲音響起。
波多奧推門下車，將手中的枯松枝丟在馬夫的臉上，嘲諷道：“老東西，今天這次你也要記下來，等奧菲爾德大人回來，可別漏報了。”
帶着奧菲爾德家族袖標的老馬夫慚愧一笑，摘下氈帽歉意道：“感謝您能體諒我。”
波多奧捋了捋翹起的發梢，懶得再跟那老僕人費口舌，轉身向著軍署走去。
每座大型城市，都會分設帝國軍部的辦事處——軍署，統辦當地騎士團相關事宜。
而眼前這座軍署，更是西北戰線統管輜重的最高軍事機構。
秋天已至，洛基山脈漫長的冬季將是卡妙部落最難熬的季節。
依照慣例這些野蠻人會加強攻勢，在帝國邊境掠奪足夠的過冬資源。
而這個節點，往往也是前線騎士們置辦冬季裝備的時候。
很“湊巧”的是，戈坦商會名下正好有產能充足的紡織廠、鍊鋼廠、橡膠廠...
只不過波多奧沒有往年的信心。
據說今年的蛋糕分配並未循舊，似乎是帝都軍部要來什麼大人物。
以至於軍署那幫肥頭大耳的官員們一再用“尚在商議”為由壓了下來。
已經來了很多次了，但願今天的“誠意”能讓那幫貪婪的禿鷲們鬆口點頭吧，波多奧自己心裏也沒底。
每次穿越那扇由無數柄長槍與闊劍焊制的大門，波多奧都會感到無語。
整個萊茵帝國的軍署大門都是這種粗暴、野性的統一造型，區別只是槍劍數量的多與少。
據說這是那位紫荊花軍神的要求，他老人家堅持認為這代表着帝國騎士團無上充沛的武德。
“老軍神的功勛毋庸置疑，但這大門是真的...”
身為三階劍士，波多奧對那位騎士巔峰敬意滿滿，但對其審美確實不敢苟同。
穿門而入，大廳全貌映入眼帘。
作為主導一整條前線輜重的城鎮軍署，整間建築的風格與大門保持了同樣粗暴、野性的美學觀感，冷冽、堅毅的線條貫穿整個大廳，也呈現在每一名來往騎士的臉上。
似乎是想通過壓抑來營造出某些莊重威嚴的氛圍感。
然而這種莊嚴的氛圍感，在某道粗糲、骯髒的嗓音下卻難以維持。
“都他媽的是一群蛀蟲！無賴！比我這個獨眼龍還瞎的殘廢！”
大廳正前方的一排辦事櫃枱前，某個滿嘴粗鄙之語的中年男人正指着接待員女士的臉破口大罵：“我為西北聖戰獻出青春、生命，甚至包括一顆眼球，而你們給我的傷殘撫恤居然是最低檔，他媽的，甚至不如那些站街女一夜賺得多！”
“我由衷對您的奉獻表示敬意，彼得先生。”
接待員女士很職業化的禮貌回應道：“但您的眼睛是在退伍后傷的，軍署已經破例給了您第一檔的傷殘撫恤...”
“放屁！瞧瞧你們給我安排的什麼複員工作？倉庫管理員！”
老彼得出離的憤怒，唾液噴吐在沾滿酒精與油漬的領口：“老子是堂堂的二階劍士，帝國騎士協會的在冊騎士！讓我守倉庫，我懷疑下決定的人，是不是出生時腦子連着闌尾一起摘除了？！”
接待員女士對這名投訴者的信息似乎很熟稔，甚至連檔案都不用翻出來：“可是您屬於被清退騎士，不享受在冊騎士的待遇。”
她頓了頓，程序化的語氣中終於出現了一絲鄙夷：“在前線騷擾女騎士、‘誤傷’同袍等等罪責，沒將您送上軍事法庭，已經是軍署的寬容了。”
大廳里數道看熱鬧目光投了過來，其中也包括剛進門的波多奧。
多爾奧認識這名鬧事者，事實上，他與這個名叫彼得的騎士還有些淵源。
“你他媽一個接待員，也敢對老子指指點點。”
老彼得被打趣的目光盯得渾身發熱，想再繼續罵兩句的時候，終於被趕來的值勤騎士給架了出去。
鬨笑聲隱隱綽綽，一場鬧劇結束。
接待員女士整理了下儀容，拍了拍桌上的銅鈴：“下一位。”
“您好，女士。”
老彼得之後的那位訪客走上前來。
接待員女士抬頭望去，填表的手微微一僵。
如果不是還在工作崗位上，她可能會以為自己是在某次上流晚會兼職侍女，遇見哪位家族的公子向她招手索要香檳。
怎麼會有這麼漂亮的男人？
她心裏微滯，調整表情后，聲音甜到發膩：“您好，請問有什麼可以幫您？”
“我叫克里斯多夫·李維，是一名退伍軍醫，想請您幫忙登記退伍事宜。”
李維遞過手中的號牌和退伍證明，有些靦腆道：“聽說軍署會提供一筆補助用以幫助就業...”
李維？
剛站在門口看完熱鬧的波多奧敏銳地聽到那個名字。
他目光向著源頭望去，一名身材纖瘦的柔弱男子正在辦事櫃枱前正襟危坐。
出於惡趣味考慮，波多奧鷹眼般的目光掃視片刻，心中計算出抹殺這年輕人的手段。
二十一種，基本都能一擊斃命。
他捏了捏下巴，忽然冒出個有趣的主意。
暫時將那筆可能註定徒勞的生意稍稍擱置，他走出軍署大廳。
不遠處，被值勤騎士丟在地上的老彼得正拍着灰站起身子，僅剩的眼球在看見波多奧時明顯僵硬住。
波多奧同樣看見了彼得，揮揮手道：“喲吼，又見面了，最近安好？”
老彼得獨眼裏閃過一些不好的回憶，硬着頭皮迎上去，恭敬行禮道：“向您問好，波多奧大人，如您所見，近況有些糟糕。”
“是嗎？這個月的傷殘撫恤又花完了？”
波多奧擺出一副“不太妙”的表情，擔憂道：“戈坦的冬天可是很難熬的，如果沒有暖氣或者柴火的話。怎麼樣，要不要再考慮考慮，去我的倉庫工作？只要你向我保證手腳別再越界就行。”
老彼得尷尬得摸了摸那個空蕩的眼眶，道：“我已為當年的錯誤付出代價，您就行行好，別再取笑我了。”
波多奧擺擺手：“我是真誠的邀請你罷了，不過想來你也不願做這些低下的行當。”
他頓了頓，忽然壓低聲音道：“要是能有一間充滿暖氣的房子和鼓囊囊的錢袋，即便是冬天，想想也很不錯，你說呢老彼得？”
老彼得一怔，似乎聽明白了些什麼，這一次的語氣不再是表面恭敬：“尊敬的波多奧閣下，您有什麼吩咐？”
“談不上吩咐，不如稱之為一場公平交易？”
“比如，幫我送某位朋友去見聖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