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鴉雀無聲
陳湛的話語,或者說“詔令”很快就傳遍四方。
只是剎那之間所有人都開始聽從陳湛的命令,檢查自己的隊伍中是否有與竇建德有關的人——在陳氏還未曾展現出來自己實力的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先聽從陳氏的命令。
反正他們與竇建德本就是水火不容的敵人。
得罪了竇建德就得罪了。
但得罪了陳氏風險很大。
昌德三年,秋。
秋風肅殺蕭瑟,像是也在為了某些人送葬一些。
竇建德所建立的“大德”某處城池外近乎百里處,出現了一大批“重騎兵”。
是的。
重騎兵。
這些騎兵身上穿着鎧甲像是當年秦朝末年時候的“鐵鷹衛士”,而手中所拿着的武器卻也與當年的鐵鷹衛士有所相同。
黑壓壓的一片,看着十分令人心生畏懼,如同天邊飄散而來的烏雲一樣。
他們的身後有一面大旗,其上烙印着簡簡單單的一個“陳”字,彰顯着這是屬於“陳氏”的衛隊。
當這一支軍隊抵達大德城池邊緣的時候,大德的士卒們自然發現了,並且想要阻擋。
數千大軍出城,手中拿着那早已經準備好了的“火銃”以及“火箭”,但.這一支軍隊並沒有進入到火銃的發射範圍之內,反而是在十分遙遠的地方就停止了腳步。
城樓之上
此城池的郡守看着這一幕,眉宇中帶着得意的笑容,他看着身旁的郡丞說道:“我說的吧?有此等利器降世,即便是陳氏又能夠拿我們如何呢?”
“陛下的命令是正確的,唯有屠城才可以威懾到天下人,也唯有屠城可以讓天下人意識到一件事情——陳氏已經無法在這樣恐怖的武器之下保護到他們了,他們必須是聽從陛下的命令,乖乖的投降才可以有一條生路!”
他一邊看着遠處那一片如同地獄中爬出來的惡魔一樣的軍隊,一邊冷笑着看向遠處的方向,整個人的臉頰上都帶着得意。
當然了——在陳氏的軍隊抵達之前他並不是這樣的。
這一點郡丞是最清楚的。
恐怖的永遠是未知的事物,在陳氏的軍隊抵達之前,這位郡守害怕的要命,整天想着要逃命——如果不是他真的害怕竇建德,而且竇建德將他家中的妻子兒女族人老父老母全都抓住了的話。
郡丞長嘆一聲,內心卻是有些悲涼。
難道那戰無不勝的陳氏終於要倒下了么?
他緩緩的閉上眼睛。
城池中的百姓、附近潛伏着的各方勢力探子也都在觀看着這一幕,他們的心中難免有些悲涼。
畢竟有無敵的、站在所有統治者頭頂的一位“陳氏”在,那麼天下便是安寧的,九州大地便是出不了任何岔子的,可如今.
還未曾等到他們感慨完畢,一道並不算十分“震耳欲聾”的聲音悠然響起。
那聲音如同春日的蟬鳴聲一般清脆悅耳,又十分的短暫。
若不是真的有聲音響起,而這寂靜的戰場上什麼聲音都沒有的話,人們真的要以為那聲音只是自己的幻聽了。
“你聽到那聲音了么?”
“聽到了,那是什麼聲音?”
“誰知道呢。”
站在城樓上的郡守也微微皺眉,他看着四周驚恐、畏懼的眼神,臉上帶着迷茫之色:“你們怎麼了?為何這般看着本官?”
他皺着眉頭,不知為何覺着心口處有些莫名其妙的疼痛感。
“發生了什麼事情?”
還未曾等這位郡守發現到底是什麼事情的時候,一道驚雷般的聲音再次響起。
這次
所有人都聽清了這道如同雷霆聲般的聲音。
“轟——”
彷彿是天雷降下,彷彿是世上神靈出手,無比強大的銳利的火光劃破天際,朝着城樓上的郡守而去,一道雷霆貫穿了他的身軀,殘存的烈焰將一切全都焚燒乾凈。
他這罪惡的一生結束了。
“碰——”
身軀倒下的聲音響起,這聲音伴隨着那雷霆聲幾乎是同時響起來的,郡守倒下的時候方才看到自己的胸口處有兩個被貫穿的大洞,他終於明白周圍的人在看什麼了,但為時已晚。
“啊————”
一道尖銳的聲音從周圍城樓上傳出:“郡守死了!郡守死了!”
“被天雷殺死了!”
剎那之間,尖銳的聲音傳遍整個城樓,所有人都在害怕與畏懼,他們不知道那天雷什麼時候來的,也不知道天雷什麼時候會拿走他們的生命。
人類就是這麼奇怪。
當知道這個東西會瞬間造成巨大的破壞,殺害周圍所有人的時候,他們不會太過於畏懼,反而會誕生另外一種情緒——反正死的也不是我。
但.當這個東西精準的找到你“本人”的時候,那麼所有人都會害怕.
城樓下的士兵們也在畏懼,他們同樣聽到了城樓上的聲音,也親眼見證了那劃破天際的雷霆聲貫穿一切。
他們下意識的想要後退,但站在最前方、騎在馬背上的那位將軍卻沉思。
他叫做“應從”,是竇建德最信任的大將之一。
應從一咬牙,然後揮舞着手中的長劍:“聽我的!不必害怕!”
“這貫穿天際的雷霆,定然是陳氏請來的神罰!”
“他們能夠使用多少次?”
“他們使用不了多少次!”
“傳我軍令!陛下有旨!凡戰死之人,皆封賞千戶侯!凡戰死在雷霆之下的人,皆封賞萬戶侯!賜萬金!家中子嗣、老母,皆由陛下奉養於京都!”
“子嗣者,一應奉養與皇子相同!老父母者,一應奉養與太后相同!”
“不必再等!先殺者為頭功!”
應從的話語一落地,瞬間便激蕩起來了無數的風雲。
這樣的封賞簡直是太過於豐厚了!
竇建德為了這一次的試探已經是下了血本,須知——誰知道那雷霆聲到底有多少?誰知道這一場戰爭會死多少人?
皆由朝廷奉養!?
他拿得出來這麼多錢么?
答案是能。
只要這一次能夠頂住陳氏的“威脅”,那麼這天下唾手可得!屆時即便是想要做出一副仁君的樣子他也會依照自己的諾言去做的!
千金買馬骨!
只要他能夠看過去立國之初的那段時間,那麼以後天下的士卒全都會被他收買!
因為其他人給出的承諾能否實現並不知道,是一個未知的事情——但他竇建德所承諾的事情確實的確能做到!
從這一方面來看,竇建德不愧是天下梟雄之一!
他本就應該能夠爭奪天下,站在這天下的最頂端!
而此時,一道更為恢弘的聲音在遠處響起。
那是屬於這一支“卒衛”首領的話語,他的聲音平淡,不像是應從那般有威懾力和吸引力,但說出的話分量也足夠讓所有人傾聽。
“傳鎮國王令。”
“身無屠城殺孽者,陳氏不追究其責任。”
“身有殺孽者,可以身代罪,前往邊疆蠻夷之城。殺蠻三十者,可抵屠城之時所殺一人,若被屠城者有親屬留存,則由陳氏贍養,以代之罪。”
“十息之後,沒有放下武器者,皆殺!”
緊接着,便是沉默的聲音,而後響起一道依舊沉默,但卻壓迫感十足的聲音。
“十”
“九”
“八”
“七”
“一!”
當這一道“一”的聲音響起,地面彷彿在顫抖,那令人畏懼的“卒衛”開啟了衝鋒模式!
龐大的隊伍如同猛虎下山一般迅速沖向這城樓與人群,而就在應從等人準備好了絆馬索等物的時候,那些“卒衛”卻忽然之間拿出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支支長長的鐵管,鐵管之上泛着些許銀黑色的光芒,閃爍在這天下!
火銃!
真正的火銃!
而不是竇建德那種冒牌貨!
便攜式的、能夠被一隻手拿住的,甚至可以批量產生的火銃!
“轟——”
“轟轟轟轟——”
無數的貫穿聲響起,剎那之間火光淹沒了一切!
烈焰從槍管中噴射而出,重騎兵們的腳貼在馬背上,那裏裝着他們看不懂的東西,但這個東西可以讓這些士兵在馬匹狂奔的時候甚至能夠雙手脫離韁繩!
雷霆聲炸響,被雷霆聲所貫穿的人迅速倒下,他們手中的武器自然也就失去了作用!
然而這還不是最為恐怖的!
當那“雷霆聲”的烈焰卷到他們所帶的“火銃”以及還未曾燃燒着的“火箭”之上的時候,那本來安靜的火銃、本來應該轟炸敵人的火箭瞬間爆炸開來!
“轟!!!!”
比之前更加劇烈的爆炸聲響起,所有人都被吞噬在了那烈焰之中,甚至連城樓都被轟碎了半個!
煙塵響起,卒衛停止在這城樓之前,而後望着那遠處方向的一切。
地上的屍體全都被炸成了一塊一塊的,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從這樣劇烈的爆炸中逃命,竇建德麾下最精銳的一支部隊便在這裏消失了。
連“卒衛”的首領都在感慨:“這麼劇烈的爆炸聲,竇建德到底拿到了多少的炸藥?”
他長長的嘆了口氣。
“當真是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啊。”
卒衛首領微微搖頭,騎在馬背上,面上猙獰的面具看起來多了幾分和善,他抬起頭,聲音冷漠。
“還不開城投降?”
那已經被嚇傻了的郡丞立刻像是一盆冷水潑到了臉上,繼而迅速的清醒過來。
“開城門——!”
他的聲音尖銳,彷彿在這一刻化身成了某種沒有下面的生物一樣。
遠處的夕陽照耀着。
城內城外的人都看到了這一幕。
所有人都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覺着很荒謬,所有人都覺着渾身發冷。
他們看着那地面上殘存的屍體,像是看到了自己的下場。
大熱的天,秋老虎最盛的這個時候,所有人都覺着如墜冰窖。
很快的,這邊的消息就傳到了天下各處。
京都
宇文化及直接站了起來,下意識的咽了口唾沫,他看着身旁的“裴矩”說道:“裴矩,你覺着若是朕的話,能夠堅持多長時間?”
裴矩像是看傻子一樣的看着宇文化及,然後說道:“陛下,您是想問若是京都能堅持多長時間吧?”
“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您,根據前朝黑衣衛的大致查探,全天下都有陳氏的“卒衛”分佈,而在那裏的卒衛並不是最強大的。”
“您想知道最強大的一支卒衛分佈在哪裏么?”
宇文化及此時腦子已經如同一團漿糊了,他下意識的問道:“在哪裏?”
裴矩嗤笑一聲:“當然是分佈在官渡以及京都附近。”
“也就是說,陳氏若是想要像誅殺竇建德一樣誅殺您,您恐怕堅持不到第二天。”
“就是這京都之中,都不知道有多少陳氏的門生。”
他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宇文化及:“或許,上一息與您談笑風生的人,下一息就會變成吃人的惡鬼,變成陳氏的門生呢?”
在燭火的照耀下,裴矩的神色顯得忽明忽暗的。
宇文化及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情.
裴矩最開始幫助楊廣,後來幫助自己期間甚至不需要自己的勸告和威逼利誘,像是有屬於自己的目標,而這些年來,裴矩所做的也都是安撫民生,平穩天下的事情。
“裴愛卿你.?”
裴矩大笑一聲:“陛下想什麼呢,我的老師你不是已經見過了么?”
他低着頭一邊處理政務一邊說道:“我與世安一樣,都是前朝“萬歲帝”的弟子,是盈安老師代替萬歲帝收的弟子。”
“所學習的,也是萬歲帝的思想與宮中的一些先賢書籍。”
宇文化及這才冷靜下來,暗道自己腦子有些不管用了真的是。
“那就好,那就好啊。”
他懷着惡意的看着遠處,像是惡魔的低聲吟唱。
“你覺着,竇建德能夠堅持幾日?”
宇文化及低着頭,摸了摸下巴。
“若是不出我所料的話,恐怕很快——最多兩日,您就能收到下一封情報了。”
兩日?
宇文化及一愣,但卻沒有敢質疑.
大德都城
竇建德此時已經完全沒有了“王者風範”,反而像是一隻熱鍋上的螞蟻。
相較於其他人,他是最先知道現場情況的。
“如今那支士卒已經朝着這個方向來了,最多還有一日的時間便能抵達都城!”
“這可如何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