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反擊?不,絕殺!
德諾愛麗絲伯爵夫人再度出現的時候,只一個眼神,約瑟芬就知道怎麼回事。
但是兩人誰都沒有開口。
事情變得更加糟糕。明知道約瑟芬厭惡污穢之物,可王儲妃套房裏還是出現了糞便。
後來德諾愛麗絲伯爵夫人在自己的自傳中寫道:那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看到約瑟芬臉色鐵青,半天沒說話。
只是當時的德諾愛麗絲夫人並不清楚事情的嚴重性,還擔心約瑟芬會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她只能祈禱,祈禱約瑟芬忍耐。
她深知,如果約瑟芬在這個時候發火,只會讓某些人稱心如意。
約瑟芬沒有立刻發作,她還慶幸着。
事實上,約瑟芬不止當時沒發作,當天就沒提這件事,第二天也沒提。
就在凡爾賽上上下下以為她好拿捏,甚至有人公然表示,要好好教導她如何做一個合格的王妃的時候,約瑟芬發作了,在第三天的早餐桌上。
凡爾賽是一座開放的宮殿,只要服裝符合要求,只要不是僧侶就可以進宮參觀。
實際上,巴黎郊外的農婦們就喜歡每天早上賣完菜后,跑到凡爾賽,先參觀國王用餐,然後急急忙忙跑去王儲和王儲妃的專屬餐廳,參觀王儲和王儲妃用餐。
這也是法蘭西王室自路易十四時代就定下的制度,
用來彰顯王室威嚴。
作為準王儲妃,約瑟芬的用餐地點也是這座餐廳,而這座餐廳從這一天開始,註定了要名垂史冊。
跟王儲路易·奧古斯都比起來,約瑟芬的胃口要小很多,所以過去的每一天,約瑟芬吃飽后,都會按照規矩,沉默地等待胃口很好的路易·奧古斯都。
但是今天,約瑟芬並沒有選擇沉默,而是在吃完后,直接站了起來。
路易·奧古斯都傻眼了。
他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未婚妻。
“約,約瑟芬?”奧古斯都小聲提醒道。
他不想約瑟芬受到懲罰。
凡爾賽的侍從官們有的是手段,用完全合乎凡爾賽的繁文縟節的手段讓王子公主們吃足苦頭。
這一點,他可是領教過的。
“請放心,殿下,我知道我在做什麼。”
約瑟芬揚聲對站滿了半個屋子的市民道:“女士們先生們,想必你們已經聽說了凡爾賽最近的流言。”
流言?
人群中立刻爆發了一陣嗡嗡聲。
是的,只要是法蘭西的人民,理論上可以在凡爾賽任何一個房間走動,哪怕是國王的卧室。加上貴族們又大多看不起平民,所以該聽的不該聽的,他們都聽了不少。這些日子以來,巴黎的市民們背地裏早就議論紛紛了。
“我要說的是,你們聽到的流言,有八成是真的。
“就在法蘭西的東北方,法蘭西和奧地利共同的敵人,普魯士國王已經證明,土豆是一種非常高產的作物,每阿爾邦的產量能超過兩百磅。也就是說,每畝至少八千磅。”
人群中立刻爆發出一陣強烈的驚呼聲。
“我知道,法蘭西的穀物畝產量大約是18蒲式耳,但是條件次於法蘭西的英格蘭,這個數字是28蒲式耳。而一蒲式耳穀物,重量大約是七十六磅。”
沒有一個人出聲。
也許巴黎的市民的確不知道英格蘭的糧食畝產量,但是他們對法蘭西的糧食畝產量以及一蒲式耳穀物的重量都不陌生。
因為約瑟芬說的數據是對的,所以沒有一個人出聲反對。
而且一蒲式耳穀物七十六磅,這已經是按照最重最優質的算了。大部分穀物根本就達不到76磅這個數字,五十齣頭就差不多了。
習慣了半空的穀物,再想想土豆的產量,在場所有的農夫農婦們都兩眼發直,耳朵嗡嗡作響。
不可能吧?!
怎麼可能有那麼高產的作物。
約瑟芬道:“的確,作為奧地利人,我無法理解法蘭西人對麵包的執着。但是我知道,大多數法蘭西的平民吃的,並不是小麥粉製作的麵包,而是由黑麥和大麥製成的帶着麥麩、木屑和沙礫乃至碎石子的黑麵包,每四磅的價格約為八個蘇。
“雖然法蘭西王國的法令讓黑麵包的價格相對穩定,但是巴黎的市場上通常沒有充足的麵包供應,所以很多人不得不喝穀物熬成的湯果腹,甚至是挨餓。
“諸位,我知道挨餓的滋味。餓到極致,不會講究面前的是不是麵包,就連泥土都會塞進嘴裏。
“所以我帶來了我親手種的土豆,希望能在法蘭西推廣土豆,從而緩解越來越嚴峻的飢餓問題。
“我在國王陛下面前也沒有掩飾我對他的財政大臣們的不滿。因為法蘭西的人民正在挨餓,所以王國工作的重點應該是找到能吃的東西。可是國王的財政大臣們卻忙着就稅法問題扯皮,一年一個新稅法,搞得人頭昏腦脹的同時,也把人民正在挨餓這件必須首先解決的問題放到了最後。”
有個農婦接口道:“說得對!那些該死的稅!一天一個花樣!稅又變不出糧食!”
立刻有人應和。
群情激奮。
沒錯,他們每年都在挨餓,如果不是餓到了極致,他們也不會發動暴動去搶麵粉了。
約瑟芬道:“很不幸,我觸犯了某些人的利益。現在已經有人向國王進言,希望由我的妹妹代替我履行婚約。也許用不了多久,我就會回返維也納。”
什,什麼?!
在場所有的平民都驚呆了。
“我還記得,半個月前,當我乘着馬車經過巴黎的時候,你們對着我歡呼,親切地稱呼我為和平的王妃。所以我決定,把這份禮物轉贈給你們,法蘭西的人民。
“今天下午,我的嫁妝就會抵達巴黎。請帶上這方餐巾,”
那方餐巾上有約瑟芬的紋章。
“請把它給看守嫁妝的衛兵,然後當眾檢驗,土豆這種生長在泥土裏的糧食產量是否真的能達到兩百磅。”
所有人都傻了。
一時之間,餐廳里安靜得連根針掉地上都聽得見。
好半晌,才看見一個衣着還算整齊的農夫上前,試探着道:“尊,尊貴的殿下,真,真的可以嗎?”
因為太過激動,他整個人都在發抖,說話都結巴了。
“可以。都是敞口的松木箱子,兩尺長一尺寬,一共十二個。”
農夫顫抖着接過餐巾,
然後鞠躬,
轉身,
撒腿就跑。
不到三秒鐘,整個餐廳的平民跑得一乾二淨,徒留一屋子的貴族傻愣愣地站在那裏。
在他們反應過來前,約瑟芬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