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醬菜和紅醬汁
帶着稿子，馬拉穿行在巴黎街頭。
他需要儘快抵達印刷廠，將稿件付諸刊印。不想，在穿越市場的時候，被人群攔住了去路。
人群的中心是一個攤位，商人大聲吆喝：“來來來！看一看啦！看一看啦！來自奧地利的辣椒和土豆！還有各種王儲妃醬菜！”
下面有人罵道：“搞什麼！這麼貴？！殿下都沒有收專利費，你竟然賣這麼貴！”
商人不服氣：“那你去找找看！法蘭西除了大貴族的花園，還有哪裏有辣椒！這些都是進口的！進口！懂嗎？！奧地利原裝進口！”
下面噓聲一片。
女人們更是大聲道：“進口又怎麼樣！我們可以自己做！”
“就是就是！真當我們見不到殿下一樣！”
“就是就是！殿下可是手把手教我們的！”
……
商人道：“我知道你們能見到殿下！我也知道殿下早就手把手地教過你們。可是你們是買得到甜菜葉子，還是能買到辣椒粉？不怕告訴你們，我們法蘭西的甜菜早兩年前就被奧地利商人定走了！”
什麼？！！！
人群鼓噪起來。
有人道：“難怪！這兩年我們索默連釀壞的酒，都有外國商人收！”
這裏釀壞的葡萄酒，當然不是發臭的那種，而是發酸，再深加工就是葡萄醋。
這種葡萄酒就是索默人口中釀壞了的酒，一般只有吝嗇鬼和窮人才會把它當飲料。
商人道：“聽到沒有！聽到沒有！現在就我們法蘭西人不知道辣椒和醬菜！對，我知道，我這裏的醬菜的確貴。但是你們要這樣想！醬菜是拿來做什麼的？是拿來夾在麵包里的！不怕告訴你們，這兩天，我們家的麵包省了三分之一！三分之一啊！”
什麼？！！
人群一陣驚呼。
這才是真正的殺手鐧。
六月是農閑時節，也是青黃不接的時節。也是市場上麵包供不應求的時節。
路易十四制定的相關法律已經使用了近百年，這套法律把法蘭西市場的麵包價格穩定在一個相對低廉的位置，也極力保護消費者的利益。
但是，也就是這套法令，讓市場上經常買不到麵粉和麵包。
這也是巴黎街頭流言和陰謀論泛濫的原因。
這也是巴黎市民群情激奮，時不時地要鬧一場的原因。
因為他們在挨餓。
至於約瑟芬說的，真正的底層，那些破產者、乞討者，他們大多數時候都沉默着，包括參與這些運動。不是因為他們懶，也不是因為他們自私自利、坐享其成，而是因為他們餓。
過於飢餓的人，連動一下都費勁。時不時地會頭暈目眩，還伴隨着耳鳴。他們連話都不想說，大多數時候也聽不清別人的話。
最貼切的說法是：他們在等死。
破產者的女兒也許能仗着年輕，出賣自己的身體換取食物，甚至還能做做美夢，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跟國王的情婦杜巴麗夫人一樣，搖身一變，從女招待變成王家首席官方情婦。
但是大多數躺在城市街頭的破產者，他們只是在等死。
這些人，對商人的賣力推銷，根本就沒有興趣。
反而是巴黎的市民和女人們宛如炸了鍋一樣：
“真的嗎？你說的是真的嗎？你家的麵包真的省了三分之一？”
“不信，你可以試試！”
女人們就宛如餓狼一樣，兩眼發綠，視線在大大小小的罐子上轉來轉去。
是的，現在的巴黎市場上也不是每天都能買到麵包，沒有麵包就要挨餓。
如果這些醬菜真的能把麵包省下來，哪怕沒有三分之一，只有五分之一，那也等於一個星期能省出一天的麵包。
這意味着什麼！這約等於少一天挨餓！
麵包價格雖然便宜，但是經常買不到。醬菜也許貴一點，但是可以把麵包省下來。而且就是不一定配着麵包吃，配燕麥粥好像也可以呀！
巴黎市民真的餓怕了。
就連平日裏最斤斤計較、圍裙都毛邊了的家庭主婦，此刻也變得十分豪氣。
不就是不願意拆分嗎？！
買！
是的，這些醬菜是貴，而且一定要連罐子一起買，又多花了好幾個蘇。
可是眼下誰還計較這些？
都怕自己晚了一步，醬菜就被搶光了！
不到十五分鐘，商人就開始收攤。
馬拉本來也想買一罐嘗嘗。可是一摸到胸口的手稿，腳下就遲疑了那麼一步，然後就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些女人搶光了所有的醬菜。
等人群散去，馬拉攔住準備回家的商人：“先生，你去過奧地利嗎？”
商人吃驚地停下腳步：“請問您是……”
“我是馬拉。”
“您是馬拉先生？被選中市民代表的馬拉先生？”
“是的。”
“天吶！真的是您！見到您真的是太高興了。”
“請問您能否滿足我的好奇心。”
商人道：“哦，當然，我當然去過奧地利。”
“那請問這些醬菜在奧地利貴嗎？”
商人懂了：“先生，這些醬菜在奧地利有兩個版本。”
“兩個版本？”
“是的，一種是給富人吃的，加了牛肉和魚露、蝦醬等名貴的調味料，當然貴。一種是給平民吃的。方子是公開的，幾乎每個家庭主婦都能做。”
“都能做？您確定？”
“先生，您知道狼桃嗎？”
“就是成熟后紅艷艷，有毒的那個？”
商人笑道：“對，就是謠傳有毒的狼桃。”
“謠傳？您說謠傳？”
“是的。現在奧地利的家庭主婦們，幾乎人人都會用狼桃和麵粉製作紅醬汁。因為狼桃酸酸甜甜的味道，可以省下鹽。”
省鹽！
馬拉當然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鹽很貴，在很多地方，鹽就是薪水。如果真能省下鹽，那跟家裏多一個勞動力，多一份收入有什麼兩樣？！！
馬拉急道：“這是真的嗎？可王儲妃為什麼提都沒提？”
“因為狼桃要春天播種。現在用辣椒粉和甜菜葉子做辣醬是最合算的。這個不需要麵粉。”
沒辦法，巴黎市場上麵粉奇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