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捲毛
吳缺緩步走向符筆狀的劍魂。
或許因其外形不似其他劍魂那般劍鋒凌人,或許因自己也有根符筆用來練符,對其太過於熟悉,吳缺只看了一眼,便對這符筆劍魂有了一種莫名的親切感。
隨着他前行,身前的劍魂紛紛朝兩側退去,唯獨這符筆劍魂只是安靜地飄在那裏,就像是一直在等着他的到來似的。
吳缺伸出手來,符筆劍魂並未如其他劍魂那般閃躲掙扎,就這麼極為自然地被他握入手中。
這真的是某種劍意凝聚而成的劍魂嗎?
吳缺感覺自己彷彿握着一支真正的符筆。
他一筆一畫地凌空畫出了一個離火符。
這是當年他學會的第一個元力符文。
一團明亮的火焰出現在吳缺面前後,他立刻用神識將其包裹起來。
他想要尋覓出火焰中蘊含的劍意。
吳缺的神識如一張縝密的濾網,不放過火海中的任何一絲變化。
很快,他便有所收穫。
火海中,絲絲木元力升騰而上,化作的熱量彷彿要摧毀一切。
與此同時,絲絲土元力沉澱而下,生成的灰燼又像能孕育萬物。
吳缺若有所悟,信手又在火焰中寫下一個坤土符。
原本熊熊燃燒的烈火在黃土的巨大壓力之下,一點點覆滅。
而在愈發厚重的黃土深處,絲絲帶着凜冽之意的金元力悄然而生。
接下來吳缺又陸續畫出了乾金符、坎水符和巽木符,均有相似的衝突存在於符文演變中。
一邊在摧毀舊滅,一邊在孕育新生。
這看似完全相反的兩種變化,卻發生在同一種元力符文的演變中。
它們是如何被如此和諧地統一在一起的呢?
吳缺突然想起,自己在復現原始劍意中的元力組合時,往左側符文方向畫符,最終便成了火符。換個方向,卻又成了雷符。
這兩種符生成的力量,都極為暴虐。
然而自己在原始劍意中所感受到的,卻是十分穩定的元力組合。
難道說,自己應該將這兩種力量捏合在一起,才能真正復現原始劍意?
往左為火焰……往右為雷電……
吳缺靈光一閃:如果自己同時往兩個方向畫符呢?
說干就干,他立刻動手嘗試起來。
分神對於如今的吳缺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
沒一會兒,吳缺兩股神識分別佈下的元力符文便完成了匯合。
然而接下來出現在他面前的,依然是一團火焰。
吳缺仔細復盤了一番,發現自己的兩股神識倒是如出一轍,然而自己對於不同方向施符的熟練度卻有着明顯的差異。
往火符方向推演的施符,吳缺嘗試的次數最多,自然最為熟悉,施符速度明顯快於只試過兩次的反向雷符。
可以說,雖然是同時雙向布符,但大部分符文,還是由火符一側的神識佈下的。
搞清楚了原因,吳缺準備對兩側神識施符的速度進行下同步。
不過,他盤算了下卻發現,若是兩個方向的神識同速率布符,最後正好只剩下一個符文,並且也是個巽木符。
那該由哪一側的神識為主導呢?
吳缺首先選擇火符側的神識來布下最後一個符文,最後生成的又是一團火焰。
隨即他又換成了雷符側的神識,不出所料,最終一片電光凌空炸開。
果然如此,哪一側的神識佔優,便會完全主導最終的符術屬性。
吳缺略作思考,便開始了新一輪的嘗試。
這一次,他直接將左右兩股神識合為一處,共同佈下了最後一個符文。
一個個元力符文紛紛亮起,隨即圍繞着最後佈下的巽木符旋轉起來。
一個紅白兩色交替閃爍的光球出現在吳缺面前。
“你小子折騰了半天,就搞出來一個球?”不知何時,金翎王湊到了吳缺跟前。
看着半空中滴溜溜旋轉不停的光球,金翎王一把將其抓了過來,還隨手拋了幾下。
“與其自己瞎琢磨,還不如老老實實跟着本王感悟劍意,只要你願意拜本王……”
金翎王話音未落,只聽砰的一聲巨響,它拋至面前的光球突然炸裂開來,一片混雜着火焰的白光瞬間四散而開。
饒是吳缺早就覺得不妙,在金翎王抓住光球時便下意識地朝後退了數步,依然被爆炸波及。
一股龐然巨力朝吳缺席捲而來,他瞬間被撲倒在地上。
待他艱難地翻轉過身,正好看到一根金色羽毛緩緩飄蕩在他的眼前。
這羽毛看着有點面熟,不過怎麼都繞成圈了……
吳缺眼神發直地盯着羽毛看了好一會兒,突然清醒過來:這是金翎王的羽毛。
金翎王呢?不會被光球炸死了吧……
雖然身體依然有些酥麻,吳缺還是手腳並用撐着坐了起來,並連忙朝爆炸處看去。
只見金翎王依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保持着爆炸前的姿勢,只是它此刻的模樣……着實狼狽。
原本披着一身金色羽毛、威風無比的金翎王,如今像是被扒光了毛的禿鷲。
吳缺連叫了金翎王數聲,它好像才回過魂兒來。
吳缺連喊了金翎王數聲,它才一臉愕然地回過神兒來。
低頭看了眼自己光禿禿的胸前,金翎王猛然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便抱着腦袋一溜煙地跑掉了。
“啊……”不知道是金翎王的聲波所致,還是它逃走時帶起的一陣風,滿地的金色羽毛頓時飛舞起來。
一片羽毛恰好掛在了吳缺的鼻尖,他捏起來一看,正是方才他盯着看的捲毛。
這羽毛捲曲的太有特點了,扭曲中首尾剛好連成了環形,雖然剛才的吳缺還有些暈乎,但依然給他留下了難忘的印象。
原本吳缺準備將這捲毛隨手丟開,旋即像想起了什麼似的,連忙將其舉到眼前查看起來。
“小爺明白了!哈哈哈,小爺終於明白了!”吳缺竟也和金翎王一般瘋也似地跑開了,只是他顯然是興奮的尖叫。
金翎王正躲在高台上的木椅后,一邊嘴裏哀嘆着什麼,一邊小心翼翼地往自己的胸口安插着脫落的羽毛。
看到吳缺突然尖叫着衝到自己面前,它一陣翅忙爪亂地想要藏起脫落的羽毛,卻見吳缺一把摟住它,興奮地拍着它毛羽稀疏的背,大喊着“小爺明白了”,隨即又一溜煙地跑掉了。
“瘋子,跟那傢伙一樣都是瘋子!”金翎王目瞪口呆地看着吳缺徑直跳下高台,尖叫的聲音在劍冢中回蕩不息。
吳缺之所以如此興奮,只因為一直困擾他的劍意符文結構終於有了新靈感。
他回到此前爆炸處,直接盤腿坐在地上,並用神識將符筆劍魂包裹起來,隨即閉上雙眼。
他要再次感應下符筆劍魂,同時平復下激蕩的心神。
很快,三種參考了捲曲羽毛形狀的符文畫法在吳缺腦海中成型。
他決定一一嘗試一番。
第一次,他依然像方才那般,左右兩側同步施符。
不過到了最後一步時,他從巽木符的第一筆和最後一筆同時開始畫符。
這着實是一次全新的畫符體驗。
好在持續兩年的元力符文練習打下了良好基礎,吳缺的神識流轉並未有什麼艱澀之處。
吳缺剛完成最後一個符文,半空中突然出現了彼此環繞的一團火焰和一片電光。
他下意識地準備躲開,卻見火焰與電光快速交融后,竟直接消失不見。
又失敗了,但這一次吳缺並不以為意。
此次失敗在他的意料之中。
而最後那一瞬間的交融,才是他真正在乎的——這驗證了他的一些猜想。
又重新開始了毛髮修復的金翎王若有所感,爪中突然一頓。
剛才怎麼回事?怎麼有種莫名的熟悉氣息一閃而逝?那小子又在瞎折騰啥?
金翎王回頭看到吳缺又在凌空施符,冷哼了一聲后,便罵罵咧咧地繼續干起修復大業。
吳缺馬不停蹄地開始了第二種方案的嘗試。
他先布下一個巽木符作為陣眼,旋即再一次開始一左一右雙向同步畫符。
只是這一次,一側的符文是正常畫法,而另一側,他從元力符文的最後一筆開始畫起。
到了最後一個符文時,他像剛才一般,同步從巽木符的第一筆和最後一筆畫起。
終於完成所有符文後,這一次吳缺並未後退躲開,而是直接用神識感應起符文的變化來。
所有元力符文首尾相連,形成一個環形。
符文環形逐漸重疊扭曲起來,並且越綳越緊。
一股凜然之意呼之欲出!
就連躲在高台木椅后的金翎王也感應到了這邊的情況,忍不住探頭觀望起來。
要成功了嗎?不對……這小子搞出來的這奇怪玩意兒好像有些不穩……
果如金翎王所感,就在符文環形繃緊到極致時,卻突然從一個摺疊點斷開了。
一張佈滿了火焰的光網瞬間將吳缺籠罩。
這一次,吳缺沒有躲避。他以神識為屏障,將自己保護起來。
電光閃爍間,火焰在吳缺的神識屏障上一點點燃燒殆盡。
見到吳缺再次嘗試失敗,金翎王有些意興闌珊。
然而,當看到吳缺竟燃燒自己的本命元神來感應剛才的失敗產物時,頓時驚愕不已。
“這小子對自己……真夠狠的,果然跟那傢伙一樣瘋。”金翎王心裏竟隱隱有些期待起來。
自己究竟在期待什麼呢?
吳缺猛地睜開雙眼,隨即卻齜牙咧嘴怪叫起來。
自己剛才怎麼那麼傻,居然忍到了最後……難不成是那電光把自己電暈乎了?
吳缺看了眼手中的捲毛,再次陷入沉思。
這捲毛從任何一個角度看去,都是首尾相連旋轉彎曲的環形。
然而自己方才佈下的元力符文組合,卻有一個符文與其他符文格格不入。
那便是作為陣眼的第一個巽木符。
剛才符文環形斷開的點,正是陣眼處的巽木符。
看來從第一個符文開始,就應該是雙向同步施符,這樣整體的符文環形才能像捲毛那般,從任何一處其實都可以看作是環形起點。
吳缺稍作調整,再次開始新一輪的畫符。
這一次,他從作為陣眼的巽木符的中心位置開始往首尾筆畫開始畫符。
接下來,他神識筆勢未停,直接向兩側同步落筆。
就如剛才那般,一側從第一個符文的第一筆開始,另一側則從符文的最後一筆開始。
所有符文早就瞭然於胸,吳缺一鼓作氣完成了所有符文的布畫。
“去。”吳缺輕喝一聲,便見所有符文再次首尾相連,形成一個環形。
符文環形再次扭曲起來,緊緊纏繞在一起,越綳越緊。
吳缺的一縷神識一直附着其上,仔細感應着元力符文的融合變化。
在符文環形扭曲到極致時,竟直接化作一根青絲——細看之下,其與怪草劍意有些相似,但顏色明顯更深一些。
與剛才兩次嘗試明顯不同的是,這根青絲竟無一絲一毫的凜然之意溢出,仿若吳缺身前飄蕩着的,只是一根青色毛髮。
“這……這……這是……”不知何時,全身毛髮潦草的金翎王出現在了吳缺身旁,神色顯然震驚到了極致。
此刻的吳缺心神全部都在身前的青絲上,而融入青絲中的那縷神識,讓他隱隱然明白了些什麼。
他手指輕彈,便見青絲徑直飛向符筆劍魂,並融於劍魂中消失不見。
旋即,以符筆劍魂為中心,一道亮光陡然亮起。
這道亮光徑直穿透劍冢、穿越盂蘭秘境、穿破藥王山濃霧,如同一把光劍,直插雲霄。
“本源劍意!”金翎王驚呼的同時,眼眶濕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