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嘿，晚上好
黑貓邁着輕盈的貓步走進了宮殿般的古宅里，這裏竟然是一座有着悠久歷史的博物館，室內的裝潢仍然是古埃及的原始風格，牆壁上是排列整齊的石洞，被透明玻璃所阻隔，文物被保存在裏面。
鹿不二走進博物館以後感覺就像是看到了佛教的萬佛牆，琳琅滿目的文物看得他眼花繚亂，有些看得懂，有些看不懂。
“遠古時期，古埃及是我們重要的文明據點。而在你我的故鄉……也就是東方，也一樣是天人們的聚集地。最初祖先們自稱為神，後來又自稱皇帝或者天子，他們建立了一個個輝煌王朝，經歷強盛和衰落，不斷嘗試着最優的社會結構。”
黑貓淡淡說道：“古時期的東方，其實要比古埃及要複雜得多，所經歷的變革和動蕩也更多。但區別在於，面對天神的威脅，他們打贏了。東方本土內，除了最為特殊的聖山，沒有天神的威脅。”
鹿不二一愣：“您也是東方人？”
黑貓扭頭看了他一眼：“我姓什麼？”
“古。”
“這個姓氏你應該很熟悉。”
鹿不二吃了一驚：“往生部？”
黑貓解釋道：“峰城的那支往生部是遷徙過去的。往生部的歷史比你想像得要古老，他們那支的血統很純正，而我則是旁支。從某種意義上，我也算是他們的祖先，但我很多年沒有過問他們了。如今具有往生部血脈的人大概還有一萬多人，分佈在世界各地。”
鹿不二深吸一口氣：“那您也知道魔女吧？”
黑貓嗯了一聲：“當然。”
鹿不二認真詢問道：“所以魔女到底是什麼？”
黑貓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淡淡說道：“你已經有過猜測了，不是么？所謂魔女，實際上就是起源之神的容器。以人間體的方式轉生，其實只是權宜之計。魔女，是祂為自己準備的最終形態。”
即便早有預料，鹿不二的心裏還是泛起了寒意，他忍不住問道：“我聽說，元老會掌握着聖言，那您知道上古時期的秘密么？”
黑貓搖頭笑道：“我要是知道，那就不用麻煩了。聖言的確儲存在我的大腦里，但對於我而言它只是一段我無法理解的代碼。只有你們才能夠將其還原出歷史真相。而且這個過程並非是我把聖言給你，你就能立刻解讀。而是需要你體內的兩種異鬼術相融合，才能接觸到至上先祖的靈魂。除非像陳璟那樣，她自己理解了，再灌輸給伱。”
鹿不二難免失望：“總得有人探探路。”
黑貓微微頷首：“雖然我們也不知道上古時期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有些人確實在追逐那個過程。你在冥界，接觸了到了古埃及時代的眾神，但你有沒有發現，似乎少了什麼？”
鹿不二想了想：“九柱神靠前的幾位，並沒有出現。”
黑貓嗯了一聲：“因為那幾位追尋至上先祖的足跡去了。當年，沒人知道至上先祖為何失蹤，但後世的天人們始終沒有放棄追尋他的去向。但他們這一去，也是再也沒有回來過。”
“托特應該對你說過，早期的古埃及眾神，是掌握着完整的進化者體系的。但現在的情況你也看到了，當眾神的時代凋零以後，那些技術就已經斷代了，直到被神聖君主們重新還原。”
它頗有深意說道：“其實在眾神時代，也發生過這樣的事情。當年人類對天神的戰爭是慘勝，自那以後至上先祖就神秘的失蹤了，漸漸地也就沒人知道當年具體發生了什麼。”
鹿不二陷入了沉思。
黑貓揮舞着貓爪：“就像是有一隻神秘的大手，頃刻間抹去了人類文明的成果，後世的人甚至都沒意識到這件事。”
鹿不二輕聲說道：“但破繭者似乎是例外。”
“是的，掙脫了時間法則的人，自古至今都存在。也只有你們這類的存在，我們才知道歷史出現了詭異的斷代。這樣的事情一共發生過三次，每一次都對人類文明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黑貓鄭重道：“我們只能去儘力還原歷史。”
鹿不二詢問道：“您到底想給我看什麼？”
黑貓轉動着眼珠：“這一切。”
鹿不二環顧四周：“這一切？”
“這一切是為了讓你了解，第二次文明斷代之前，古埃及的眾神是如何解決那場戰爭的。這個答案，或許梅丹佐曾跟你提起過。是的，燭晝之龍。我們通過燭晝之龍的力量，解決了那場疫病。”
黑貓望着博物館裏的文物，平靜說道：“經過我們的考證，燭晝之龍的人間體，曾經在尼羅河兩岸出現過。當年各地的天人也有互相幫助的情況，古埃及人在面對浩劫的時候曾經向東方人求救。而東方人的回應，這是派了一艘貨船，送來了一件東西。”
鹿不二好奇道：“什麼東西？”
黑貓感慨說道：“一個女孩。”
鹿不二悚然而驚，當初副教宗曾經說過，阿卡夏聖教就掌握了能夠鎖定天神人間體的方法，沒道理天人組織就做不到。
阿卡夏聖教還研究過腐敗死神的人間體，這才導致了那些腐爛腦花的入侵，釀成了後來一系列的慘劇。
當初的龍翎也被他們近距離觀測過。
黑貓來到了一座石洞面前，看着玻璃后的黃金棺槨，以及棺中令人感到觸目驚心的法器和凝固了數千年的血跡：“根據後世的考量，那女孩多半是被捕獲的。那個時候，東方還在唐朝時期……注意，此唐朝非彼唐朝，當然也可能是虞朝時期。沒人知道她的名字，她被捕獲，還是因為她行為怪異，語言也不通。人類總是對未知的東西感到恐懼，東方傳說中的一些會化形為人的妖魔鬼怪說的就是她們。”
鹿不二微微挑眉：“那女孩是燭晝之龍？”
“準確的來說，是燭晝之龍的人間體。當初那女孩是在昆崙山被發現的，要一路走到歸墟。傳說中她的樣貌極美，尋常人看一眼便會丟了魂魄，路過的村民們發現了她，便把她養在村子裏。後來被貴族發現，一路將她帶到了當時的都城。”
黑貓淡淡說道：“我們不知道當時東方的王是誰，但那位王貪戀她的美色，便想娶她為妻，但遭到了反對。因為她跟那個時代格格不入，被當時的人認為是災禍的象徵。嗯，有點像是商紂王和蘇妲己的故事。但區別在於，蘇妲己可能是杜撰，或者人工修飾過的。但她的的確是可怕的災禍，因為跟她近距離接近過的人都死，死得很慘。”
鹿不二沉默了片刻：“因為焚天之骨么？”
黑貓嗯了一聲：“是的，那女孩無法控制住自己體內的力量，焚天之力的本質是破壞宇宙中的一切有序的結構。那位王為她的美色所傾倒，但卻在觸碰到她的一瞬間就死亡了。那可是一位王啊，遠古時期赫赫有名的古天人，祂的祖先可是東方的神靈呢。但根據記載，那女孩在隨手湮滅了那位王以後並無兇狠之意，反而感到了迷茫和哀傷。這也給了天人們可乘之機，一場慘烈的戰鬥從此爆發。”
鹿不二恍然大悟：“這就是生命災難。”
“是的，好在那女孩無法掌控自己的力量，後來被封印在了棺材裏。而代價則是，那個古老的朝代，就此毀滅……相傳，天空崩壞，接着是灼熱的風暴，太陽的火光把天地分割，古老的都城被天火吞噬，天上地下回蕩着巨龍的咆哮，彷彿蘊藏宇宙的真理。明亮如一萬顆太陽的白晝，那是少女酷烈的眼瞳，還有她的淚。”
黑貓瞥了他一眼：“那個古老朝代之前的一切文明痕迹都被焚滅了，以至於後來東方人在考古工作中遇到了重重困難。有些東西分明確實存在，但從嚴謹的科學角度卻不太好證明。”
鹿不二沉思了片刻，輕聲說道：“古老的東方天人在自己的國家捕獲到了燭晝之龍的人間體，而她只是一個看起來什麼都不懂的女孩。後來這個女孩被封印在棺材裏，跨過大洋送到了古埃及。”
“是的，當初的古天人也不知道，天神竟然還會以這種方式重現世間。但天神的本體和人間體，有着很大的區別。比如在規格上，比如在戰力上，比如在人性上……總之，人間體並非是不可戰勝的。”
黑貓低頭舔着爪子：“當時東方的天人們對她進行了長達百年的研究，挖掘出了很多意想不到的秘密。比如，天神之間是存在剋制鏈的，燭晝之龍恰好能夠剋制腐敗死神，而腐敗死神能夠剋制深淵歌者，深淵歌者又能夠剋制百臂巨人，百臂巨人則能剋制燭晝之龍。”
“好一個閉環。”
鹿不二聽到這裏神情微冷。
因為他看到了一幅畫。
那幅畫彷彿也有着千萬年的歷史了，看起來像是羊皮紙但實際上卻是用異鬼的血肉製成的，畫中僅用潦草的線條便勾勒出了古老的祭壇，瘦弱的少女被釘死在巨大的青銅柱身上，血跡暈染開來。
這幅畫上染着真正的血。
時隔千萬年，早已凝固。
“如果經歷這一切的是龍翎，龍雀會怎麼做？”
鹿不二忽然想道。
“古埃及的天人們，利用那個女孩終結了那場恐怖的疫病。具體的過程不得而知，但可以確定的是……燭晝之龍對一切都有着極強的破壞欲，而且天神對同類有着極強的進食慾望。天神能夠通過進食同類，而更快的恢復權柄。這就是當時，東方人把她送來的原因。”
黑貓也抬起頭望向那副壁畫：“可惜的是，經過那場慘烈的戰爭，那個女孩也死了。因為她遭受了近百年的研究和控制，雖然這個過程沒有人可以靠近她，但人們可以通過煉金矩陣去對她進行影響。她的精神狀態不正常，她的身體極度的虛弱。當她的力量被用來湮滅尼羅河兩岸四散的疫病以後，她也就油盡燈枯，死去了。”
這博物館裏的文物，全部都是證據。
那場戰爭存在過的證據。
鹿不二本能地覺得有點殘忍。
黑貓解釋道：“這就是天人組織應對第三站點災變的底氣，也是你之前看到的，基地里圈養了異鬼的原因。當然了，倘若龍雀先生還活着的話，這件事就能解決得很輕鬆……”
鹿不二搖了搖頭：“他累了，讓他休息吧。”
黑貓嘆了口氣：“原融總將需要時刻盯着起源之神的人間體，所以無暇顧及到這邊。好在天人組織也不是沒有應對的手段，當年祖先們解決了那場疫病以後，把所有的感染體都封印在了冥界，但最後還是覺得這樣做不安全。所以，古天人們留下了一樣東西。”
鹿不二本能地覺得又有什麼反人類的東西要冒出來了。
黑貓舔了舔嘴，幽幽說道：“別用這種眼神看着我，我也不想的。是的，古天人們留下的，恰恰是那女孩的屍體。說起來，你還沒見過人間體的屍體吧？其實人間體的屍體，也是會變異的。即便是人間體死亡，她的屍體也會增殖出新的暗質。那東西沒有靈魂也沒有意識，只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般的軀殼，卻偏偏具備着力量。”
鹿不二終於明白了，深深看了這隻貓一眼：“那個女孩不在了，但你們打算用她在幾千年前留下來的屍體，去對付腐敗死神。再加上太陽神矩陣的力量，就能夠有效的控制住局勢。”
黑貓邁着優雅地貓步，繼續帶着他往前走：“是的，但現在太陽神矩陣已經被你們給毀了。這方案能否實施，還需要看你們願不願意配合重新修復太陽神矩陣。這一次，天人組織會分給軍部一部分的控制權，以表誠意。當然，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它來到了博物館的深處。
這裏似乎藏着一座暗門，通往地下。
“你是掌握了神燼術的天選之人，我們需要你來預知這個方案的結果。梅丹佐不行，因為我們並不信任他。”
黑貓按下了爪子。
原始的博物館裏終於出現了現代的科技，那是一座直通地底的電梯，幽冷的風從地下灌了上來，讓人不寒而慄。
“或許你一直都很好奇，我們是如何預知未來的。”
黑貓深深看了他一眼：“希望你不要害怕。”
鹿不二皺着眉跟它走進電梯，一路下沉到地底。
地底深處竟然是一座古老的祭壇，就像是被封印在了幽深的地獄深處，堅硬的岩壁上泛着湛藍色的幽光，寒霧瀰漫。
祭壇上竟然是一座維生艙。
黑貓點頭示意：“去看看吧。”
鹿不二湊上去一看：“嘶。”
那一刻，他感到頭皮發麻。
因為維生艙里竟然躺着一個女人！
白髮蒼蒼的女人！
那容顏似曾相識。
“是的，往生部的魔女，血脈很是純正。一萬多年前，她就無法遏制住自己的力量，進入了瀕死狀態，但她的潛意識還活躍。”
黑貓輕聲說道：“就像是薛定諤的貓，有的人覺得她死了，有的人覺得她還活着。但如你所言，這個世界上其實沒有那麼多玄之又玄的東西。天人組織能夠預知未來，也不過是藉著別人的力量罷了。天人組織沒有多麼的了不起，我們做的事情也很殘忍。”
鹿不二之所以會驚慌，是因為這女人長得跟他家裏的小姑娘實在是太像了，而他一直以來似乎也在做着同樣的事情。
“小嫻……”
他揉着眉心，輕輕嘆了口氣。
維生艙里的魔女，其實跟小嫻還是有區別的。
不光是年齡，還有力量。
鹿不二隻是一靠近她，天神之種就傳來了異動。
這位古老魔女的體內蘊藏着磅礴的暗質，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即將噴薄而出的熔岩一般，讓人心生震怖。
小嫻長大以後，也會變成這樣么？
鹿不二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