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稀缺
車輛在播報“即將到達”，凌壹將ipad合上裝回背包，這是他報銷購買那個，經常會在辦公室用到。
下車時看了眼Genesis手機上的信息，是楊晟通知開會。
預料之中的事，稍有意外的是，凌壹坐到Genesis會客廳時，楊回居然已經坐在了沙發上。
她肯定比自己晚出門，從住處到天方大廈大部分路段，要求司機在早晚高峰期間必須執行自動駕駛。
這是為了控制交通流量，防止人為超速超車闖燈造成道路堵塞，而自動駕駛程序直接由服務方確保絕對執行規定。
他馬上反應過來，楊回肯定是私人司機送過來的，一定是繞行了人工駕駛路段，所以反而比自己更早到。
兩種駕駛方案的差別在這一刻才真正出現，解放雙手在某些意義上，等同於交出權力。
凌壹回味了一下那句“crushit”，坐下之後點亮ipad，在待辦日程上迅速添加了一下：買一輛傳統油車，抽空練練。
他拿了人工駕照后基本沒再碰過車，買燃油車是因為許多車上有備用副油箱，雖然規定原則上私家車不允許攜帶汽油，但可以合理申請。
而且油車三五分鐘能加滿，電車不行，目前市面上最好的快充三五分鐘也只能充個寂寞，自用蓄電瓶和充電線都不好儲備。
既然要往糟糕的局面打算，他一向喜歡把準備工作做到最極端。
辦公室人到齊，楊晟各個進度問了一嘴，與上次的會議內容大差不差。
咎因說還在調試溫度對物質的影響，因為那東西沒有國際熱力溫標，物體又太小不可複製，沒辦法進行試驗估測。
她只能一點點調試程序數據，有點像大海撈魚，人不停的撒網，具體啥時候才能撈到想要的那條，要看天意。
她似乎有點緊張，言語之間好幾次刻意避免與楊晟目光接觸。
凌壹對這種神情細節一向洞若觀火，但有點不明白咎因緊張個什麼勁兒，工作進度慢點也不至於嚇個半死，跟小學生沒寫完作業樣。
他原想着楊晟未必會注意到，畢竟普通人很少會像警察出身的凌進那樣時刻分析一個人的五官肢體語言。
後來又覺得咎因實在太明顯了，楊晟是個五六十歲的人精，肯定看的出來。
然不管楊晟有沒有注意到，總之他沒明面上發作，像往常一樣笑道：“沒事，試驗是這麼回事，實力固然重要，但也要考慮項目氣運啊。”
這話逗得幾人都在笑，趙蘭琴那邊的進度也不理想，她測到的數據只能到手部主神經，無法進一步細化。
相當於，她可以使用人工電流輸入，模擬神經信號讓手抬起來，甚至彎曲手指，但無法模擬指令激活手上的觸覺，也無法模擬精準觸覺反饋給大腦。
這是因為人的觸覺反饋完全依賴於神經末梢，是人體裏極其細微的存在，個體細胞數據和細胞團數據之間的平衡規則究竟是什麼，趙蘭琴笑道：“也許現在只有造物主才知道。”
楊晟說了兩句“辛苦”，另外道：“我也是生物出身，知道行業艱難，沒事，就是例行詢問一下，大家不要有太大壓力，按正常辦公來就行。”
他看向凌壹：“凌壹呢，有什麼進展嗎？”
“我在草莓的程序中添加了一個記憶數值，調整之後的真實度我們這無法測試，但肯定比我們老版本要高。”
“嗯”楊晟點點頭，：“我們人少，場面話我就不多說了，還有兩月就是新年了，如果今年內能出成果，我個人肯定不會虧待大家。
還有誰有什麼要說的嗎？”
幾個人搖了搖腦袋，凌壹抬了下手道：“我個人問題。”他看向趙蘭琴道：“趙姐，我有點奇怪，就是單個神經元的數據我們是怎麼測。”
他筆尾點了下自己手掌，“神經細胞不是在體內嗎？我對這行不太了解。沒有別的意思，主要是了解一下原理，我才好按照你們試驗設計程序。”
“這個說起來就比較複雜了，一般我們測神經相關數據，都是選擇實驗室離體培養。
也就是把神經組織里的神經細胞和神經末梢分離出來，移植到準備好的培養基裏面，給它營養物質、生長因子和適當的溫度、濕度各種存活條件。
這個過程還會提供一些支架或塗層物質來提供適當的生長表面，然後你就可以根據需要進行特定實驗，類似藥物處理、細胞信號測量、細胞互作研究等。
我們也會使用顯微鏡觀察，或者別的成像技術和來記錄分析神經末梢的生長、連接和功能。
該培養技術本身是很成熟的，但是只能說是針對動物而言，具體一點就是大鼠和小鼠。
人的神經末梢培養要比這兩種生物複雜很多倍，也更加的細小和脆弱，培養成功率不怎麼穩定。
更關鍵的一點在於，能夠被用於實驗的人體神經組織，只能是個人捐贈，其他都是非法的，從研究者的角度說，這是一樣稀缺性試驗品，有錢也買不到足夠的貨。
她笑了笑，“我們實驗室最大的支出就是購買和儲存神經組織，差不多就是這樣。
每一次實驗數據，我都有在文檔里詳細記錄的，你有什麼哪裏不懂，可以直接來辦公室問我。”
“了解了，謝謝趙姐。”凌壹點頭道，他其實不是真的為了程序設計，而是想知道那家公司是如何測得的脊髓神經信號。
當然自己搜肯定也能知道答案，不過問趙蘭琴更快，沒必要捨近求遠。
“還有嗎？”楊晟問。
沒人說有，會議就這麼散了，楊晟照舊找了個由子，將凌壹帶到上次聊天的茶館，不同的是他的司機也跟着。
估計是楊晟今天有提前預約，三人進門，裏頭桌子上爐火已經燒的通紅。
而凌壹那個“一氧化碳中毒”的想法純屬有點多慮，屋裏明顯有空氣循環過濾系統，他能感覺到四周微風流動，但不知道出風口在哪。
楊晟拉開椅子坐下，凌壹兩人跟着落了座，司機將抱着的一個文件夾遞給楊晟，隨即上手倒上茶葉，燙了茶碗在分茶。
凌壹看着楊晟在那疊文件里翻翻撿撿，直到司機把三個茶碗依次擺在了各人面前，楊晟才抽出幾張連同卡在文件夾中間的筆一起推往凌壹面前。
“叫他們準備詳細點，拿這麼厚一疊來。”楊晟端起茶碗，抿了一口笑道：“你看那幾張就行。
我說讓你挑一個的，忘了你不是這行，不好挑，這樣，我做主，給你拿這個，是我一個小加工廠，實體行業，也好給你安個技術顧問的職位。
你簽字就行，證件的話公司有，就不讓你再拿，我讓妞妞直接給我複印幾張行不行。”
凌壹慢慢拿起筆和紙，做勢要看，面上笑道：“不行，我的每一張複印件都有標註，僅限某項內容使用，公司的應該寫明了僅作Genesis員工資料留檔使用。”
笑了個話，他爹是警察，怎麼可能隨便留空白證件複印張給別人，從小就沒幹過這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