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此間的青年1.75
比起使用繁瑣禮節的文思派和感情生活如同機械運算的科思派,蘇軾所代表的則是帝國境內的第三股思想勢力。他們大多數思想開明,情感奔放,願意接受新鮮事物。雖然他們和文思派一樣喜歡從哲學層面解釋問題,但如果實際情況需要,他們也可以從技術層面去分析問題。他們的來源有很多形式,其中最重要的兩種,一個是在文思派和科思派形成初期的時候,一些內心恬淡的人因不滿兩大派別的極端傾向而逐漸走到了一起。他們躲在深山老林之中隱居起來,至今仍然過着二十一世紀的那種生活。他們被稱為原始中間派。而另一種,則是曾經隸屬於文思派或者科思派的成員,在借鑒和吸收了對方的某些觀點之後,自發的轉變為中間派。他們大多奔走呼籲,要求兩派停止無休止的爭吵,試圖彌合兩派的分歧。但不幸的是,這股被稱為融合中間派的力量,由於成員個人的經歷差異,對同一件事物的分歧仍然會呈現出兩極傾向,而他們卻試圖統一所有的哲學和物理命題。這樣一來他們就呈現出了2的n次方個結論。以至於到最後,遊走於文思派和科思派之間灰sè地帶的他們經常陷入四分五裂的境地。但他們試圖把兩個思想派別統一起來的努力卻從沒有停止過。
聽了他的那段話之後,邦德不無諷刺笑問道:“不知道蘇兄是二十一世紀的古老化石,還是多樣化的內耗專業戶?”
李尋歡瞪了他一眼,這個傢伙剛才還是一副溫文爾雅的神態,一轉眼間就變成了面sè猙獰的毒狼。
蘇軾卻並不生氣,反而沉穩的回答道:“我們的世界又不是黑白的。為什麼要把這sè彩斑斕的世界歸納為兩種單調的顏sè呢?”
這下,李尋歡不高興了。他所信奉的正是yin陽生四象的太極觀念。他承認世界上不光只有對與錯,但他更加確信沒有對與錯卻是萬萬不能的。
“蘇兄,此言差矣。”李尋歡反駁道,“所謂無規矩不成方圓,而有了規矩就得有衡量的尺碼,總有些足夠重要的事情是需要我們分隔青紅皂白的。”
“李兄說的是。”蘇軾不緊不慢地回答道:“刨去維護社會利益的的基本法則。我們還有很多東西不能僅僅用黑白來衡量不是嗎?”
李尋歡萬萬沒料到,他把自己的想法反過來陳述之後,恰恰能夠支撐中間派的觀點。恍惚之間,他甚至感到了一絲對信仰的懷疑。
“這位兄台,我們不光是要看待問題,還要去做,對不對。”男男女女之中,走出一位瘦削的矮個子男生。還沒等到三人開口詢問,那人就已經搶先開口自我介紹道:“在下扁鵲【ps24】,雖然自詡是個文思派,但卻不怎麼會吟詩作畫,連個表字都沒有。不知道風度翩翩的蘇兄,瀟洒飄逸的李兄,還有這位冷酷傲慢的邦德兄是否見過我這個類型的文思派。”
蘇軾爽快的搖搖頭,李尋歡則看着這位聲稱是和自己同一戰壕的人,微笑着回答道:“不太像。”邦德則擺出一副無所謂的神情。
扁鵲卻不依不饒的說道:“邦德兄可能是覺得文思派無非就是寫寫詩歌,談談文學。天南海北的胡侃一番,說的卻是空中樓閣一樣霧裏看花。其實,哲學的也好,文學的也罷,都不是我這個文思派擅長的。”
李尋歡好奇起來,問道:“扁兄最擅長的是?”
“經濟學!”扁鵲似是很驕傲的說道。
李尋歡明白了,這個人就和自己的叔父一樣,是個把技術、經濟、法律統一起來看待的人。這幫人懂技術,但卻不是一味的追求新發現新創造,而是像一千年前那樣強調技術的產業化,當然,這一切都要在法律的允許範圍之內。所以他們對相應的規定條文爛熟於心。他們是從理論的高度去實踐技術產業化的,當然也是從理論的高度去鑽法律空子,拿到灰sè收入的。他們和科思派中的理論物理學家最大的區別在於,後者更希望見到自己鼻尖子下的方程式得到同行的認可,而前者只需要賬戶里的鈔票得到自己野心的認可。
“我其實很鄙夷某些個孩子一樣的技術大拿。”扁鵲說道,“他們像ru臭味乾的毛孩子一樣,把零部件胡亂的組裝一下,然後美其名曰新發明。他們大概是忘了愛迪生的每一項發明都擁有多麼大的實際意義。需求導向型的發明創造才會對人類文明的進步產生積極的推動力。要不然那就是踩剎車了。”
李尋歡點點頭,毫無疑問他說的是正確的。
“而文明進步的具體需求卻需要豐富的閱歷和高屋建瓴的眼光才能理解。這一點,我是做不到的。不過我知道文明的微觀組成部分,也就是我們每個人大概需要些什麼,我就向他們提供什麼從而獲得報酬。這是通過經濟關係來展現的需求與發明之間的聯繫,也是我們認為最常見的,專家們認為最具有活力的一種。”
李尋歡插上一句,說道:“也就是說,你認為科技與經濟文化是聯繫在一起的。或者說,哲學決定策略,經濟成為手段,而科學技術則應該為他們服務。”
“不,是應當被他們控制。像木偶那樣。經濟是控制木偶的線。”扁鵲反對道。隨之而來的是李尋歡難以掩飾的一陣心驚肉跳。
扁鵲看到他的神情,有些得意的露出微笑。坦白地講,李尋歡早就在不知不覺間成為和他一模一樣的人。無論是自動駕駛的汽車,還是機械人助手。他都不會否認會使用他們。但他並不了解他們的工作原理。相反,在一定程度上認為那是一種奇技yin巧的產物。其實這種想法十分普遍,所以很多高科技工具才會披帶着古sè古香的外衣,這在很多大城市裏司空見慣。同時說明,如今的掌權者們也抱有和扁鵲類似的想法,科技在戰略層次上的價值是如何使用他才能利益最大化,而不是讚揚愛迪生jing神,而發明創造都是細枝末節的微觀變化,如果不能適應大環境的需求,任何創舉都沒有意義。
“我覺得這種想法太自戀了。”邦德在猶豫了一會兒之後反駁道。
扁鵲用不屑一顧的眼光看着他,而李尋歡澤恍然大悟一樣才想起來這裏還有個科思派,他們是最見不得有人貶低科學了。蘇軾則擔心的看着兩人,隱約預見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
“一千年前有位著名的企業家史蒂夫·喬布斯說過,其實人們並不明確他們需要什麼樣的產品,而他的企業蘋果公司可以告訴他們【ps25]。在這一理念的推動下,蘋果通過地鐵里、網絡上等等無處不在的廣告,以及利用中國人的虛榮心合攀比心理,成功地贏得了巨額利潤。是什麼讓消費者們變傻了?正是他們所信奉的所謂經濟文化。蘋果當時並不比其他手機先進多少,但他就是出的早了些,有人認為,正是蘋果對手機做出了新的定義。現在看來,智能手機及其衍生物興盛了一百多年,蘋果功不可沒。他是怎麼做到的?是科技。新的科技改變了經濟文化,是徹底的顛覆。”
扁鵲正準備反擊,蘇軾突然跑到他們中間,勸解道:“兩位不要再吵了。科技是客觀的物質進步。文化是主觀的認知發展。兩者相輔相成,缺了哪個都不行。和氣為貴,對不對?”
扁鵲冷哼一聲,略帶諷刺的問道:“如此,究竟是科技重要,還是文化重要。”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直接把經濟和政治都歸類都文化中去了。這也是三十一世紀的文思派最愛乾的事情之一。
邦德也很有默契的說道:“這些把政治經濟文化等混為一談的傢伙也值得你拯救嗎?救世主先生。”他話一出口,周圍很多人都笑出聲來。本來在大學校園裏發生文思派和科思派的爭執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根本不值得緊張。而蘇軾的行為讓在場的很多人都感到苦笑不已。甚至還有人起鬨道:“怎麼不吵了?”“那個科思派同胞,別怕,我們會支援你的。”
“同志,需要火力支援就知會我們一聲。”
李尋歡移目看向邦德,接連和兩名文思派打嘴仗的他面如冰霜,似乎頭腦里的邏輯也沒有受到周圍熱烈氣氛的影響,依然保持着冷靜而又高效地運轉。顯然,一場惡戰在所難免。李尋歡索xing拉開蘇軾,退到觀眾群里期待好戲鳴鑼開演。
【ps24】扁鵲:此人物姓名之來源仍在《此間的黑幕》中做出介紹。
【ps25]在某期《世界周刊》中看到,原文是“消費者並不知道他們需要的是什麼,而蘋果會告訴他們什麼才是cháo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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