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楚帝
這個問題，問到了關鍵點上。
先帝身為大修行者，道行高深，卻因為貪杯酗酒，在一夜之間暴斃，這個荒誕的死因早已傳遍天下，成為今年武道最大的笑料之一。
那日連陳淵也吐槽，大修行者死於酒精，這樣的意外過於離譜。（第1章）
這裏面一定大有文章，只不過，就像那日虞玄機說的那樣，外界的平民百姓不知道內幕，只能當樂子聽聽。
但姜小白如今繼位，必須要弄清父皇真正的死因。虞玄機自稱是保皇者，有保護皇帝的職責，就必須要給他一個交代。
離奇暴斃，保了個寂寞！
黑暗裏，看不清虞玄機的神態表情，想必會露出尷尬之色。
“事發至今，我們一直都在查。無論是陛下的遺體上，而是當時現場的所有佈置，都沒有絲毫異常。換句話說，從目前的線索來看，似乎真像是天意所致，命運使然……”
他斷斷續續，斟酌着措辭，語氣里透着一些不確定的意味。
姜小白沒說話。
沉默就是最明顯的態度。
虞玄機情知解釋不過去，躊躇道：“當然，還存在另外一種可能性，但我目前不敢確定其真偽。現在就跟您彙報的話，可能會對您造成干擾……”
“直說就是，我自有判斷。”
姜小白不悅，不明白這老頭說話，為何如此磨嘰。
虞玄機問道：“陛下，公子糾是怎麼死的？”
姜小白一愣，“什麼意思？”
“我換種問法，公子糾是您派人刺殺的嗎？那名殺手使的是何種手段？”
姜小白皺起眉頭，反問道：“怎麼了？”
他當然知道真相，因為在進城前，陳淵曾告訴過他，公子糾死於譎秘樓主之手。
虞玄機目光閃爍，幽幽地道：“我事後檢查過公子糾的屍體，無意中發現，他的死因也很蹊蹺，渾身完好無損，沒有任何斬殺的傷痕，甚至連體內經脈也都正常，不像是跟人打鬥過。”
姜小白神色驟變，“你的意思是，父皇和公子糾的死法，看起來很相似？”
同樣是屍體完整，同樣是死得很蹊蹺，難道父皇跟公子糾一樣，同樣是被譎秘樓主殺死的？！
虞玄機深吸一口氣，語氣凝重，“先帝暴斃前，身旁有不少人，都說他當時正談笑風生，毫無發病的徵兆。而公子糾在臨死前，正騎馬走在大街上，鬥志高昂，看起來也很正常……”
他不敢再說下去。
他有自己的判斷，也猜到很可能是譎秘樓乾的。
但楚人跟姜小白之間的關係，他何嘗不清楚？如果直說結果，不免有挑撥離間之嫌，是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煽動姜小白仇視譎秘樓，視為殺父仇人。
這就是他剛才猶豫的原因之一。
還有個更深層的原因，也是最可怕的情形。
真相會不會就像那天在樹下，陳淵編的故事那樣，真的有皇子派殺手謀害先帝，而那位皇子正是姜小白？！
姜小白串通大楚，先授意譎秘樓殺掉先帝，再在譎秘樓保護下，安全回國繼位。
這種可能性，看起來太合理了！
想到這點，虞玄機額頭滲出冷汗，不敢再想。
……
……
楚國，郢都。
皇宮大殿裏燈火通明，映照着那些華美的裝飾，格外金碧輝煌。
一張同樣巨大的黃金龍椅上，楚帝散着長發，披着一件草綠色的長袍，姿態隨意。
他面容稜角分明，如斧劈刀刻一般，端莊勻稱的五官，透着一股與生俱來的帝王威嚴。
此時，他捋着摻雜少許銀白的鬍鬚，眯眼看向大殿中央。
“你有沒有想過，他為何能趕在你們前面，出現在臨淄城裏？”
下方空地上，跪着一名紅袍女子。
紅袍鮮艷如血，背部用金線織成一副精緻高貴的鳳凰圖案，栩栩如生。從上方楚帝的視角看去，那隻鳳凰雙翼舒展，彷彿正欲扶搖而起，飛上天際。
按皇家禮制來說，鳳凰血統尊貴，往往代表着皇后，不能跟別的圖案一樣隨意使用。
然而，這女子並非皇后，卻敢穿鳳袍進宮覲見。
因為她是鳳梧堂主，紅袍羋鳳首。
更因為她是楚帝的愛女，尊貴的公主殿下。
聽到楚帝問話，羋鳳首抬起頭，絕美容顏透着一股清冷意味，“你真準備讓我一直跪下去？”
楚帝哈哈一笑，看向她的眼神寵溺，話意卻是冷酷無比，“跪着不好么？剛好讓你再清醒一會兒，能清醒地看清這個局！”
羋鳳首冷哼一聲，徑直站起來，走到旁邊坐下。
“不用你點撥，我也猜得出，讓鳳梧堂護送姜小白回齊，只是你計劃中的一步，但並不是第一步。在我們啟程前，樓主肯定先從別處啟程了，這樣才能提前去做刺殺準備。”
在她看來，楚帝計劃的第一步，是讓樓主先去臨淄城。
楚帝伸出手，從御案上拿起一個橘子，遠遠地拋給鳳首，“不錯，他確實早就到了，但遠比你想像得還早。實際上，早在齊帝還沒死前，他就已經到了……”
鳳首接住橘子，聽到這話后，美眸微微抽搐起來。
“你的意思是，齊帝也是他殺的！”
齊帝酒後暴斃的事，她也早就聽說了，也覺得這事太蹊蹺。
只是，在此之前，她從沒往樓主身上聯想過罷了。
楚帝笑容和煦，眼眸里透着精光，“說起來你可能不信，自從姜小白進入咱們楚境后，朕和你們樓主，就已經定好這次行動了。只要齊帝一死，姜小白就不得不向朕求援！”
原來，這才是整場亂局的開端。
姜小白踏進楚境的那一刻，便已經淪為獵物。
“整個行動的第一步，是讓你們樓主出手，煽動齊帝派姜糾出使西秦。只有把姜糾也支走，令其無法順利繼位，這場賽跑才有意義，姜小白才能乖乖就範。”
第一步，支走姜糾；
第二步，暗殺齊帝；
第三步，跟姜小白結盟；
然後才是護送姜小白回國，助其成功繼位。
楚帝站起身，望向殿外的深沉夜色，笑容變得愈發陰森。
“臨淄城那邊部署的差不多了，如果我沒猜錯，你們樓主已經開始收網。大楚也該派使團啟程，前去接收姜小白當初承諾的籌碼！”
羋鳳首坐在那裏，吃着橘子，不以為意地道：“你跟我說這些，不就是想派我出使齊國？趁早死了這個心！”
她冰雪聰明，話說到這份上，還如何看不懂楚帝的意圖。
楚帝負手而立，臉上的笑容漸漸消散，寒聲道：“不，只有你去盯着他，我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