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6交接
“你就是阿薩說的那個人嗎？”一個口音有些古怪的高個子男人從車裏走了出來。
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一下子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原因無他，這個全身都裹得嚴嚴實實的男人，他的袍子底下，竟然是伸出了四條手臂！
“四條胳膊？”傭兵們先是愣了一下，緊接着立馬緊張了起來，“那不是義體！那是原生的手臂！這傢伙……這傢伙是個變種人！”
“變種人？！”馬丁·洛蒙也愣住了……他和反抗組織做過生意、和地下黑幫做過生意、甚至還和荒野上遊盪的叛軍也做過生意……但和變種人做生意，這還真是第一次。
等會兒……和變種人做生意？變種人真的能做生意嗎？它們能和人類正常交流？
那傢伙，剛才是不是說話了來着？
它說的是華夏語？雖然不太標準……但是，自己好像能聽懂？
它似乎提到了一個叫“阿薩”的人？
馬丁的腦子還沒轉過彎來，另一邊的雇傭兵已經本能一般地端起了手中的武器，十幾個黑洞洞的槍口瞬間就對準了從MPV上下來的這個變種人。
變種人潛入城市進行襲擊的案件每年都會發生很多起，在絕大多數的眼中，它們和輻射獸是一類東西——無法交流、殘暴嗜血、極度危險。
“狙擊手準備！”傭兵隊長強壓下自己急促的呼吸，一手據槍，另一隻手高高舉起。在他身後，大樓廢墟的第四層，一支大口徑狙擊步槍已經將准心鎖定在了這個變種人的身上，只要傭兵隊長舉起的手揮下，足以洞穿車輛裝甲的反器材狙擊槍將會瞬間將這個變種人打成兩截。
“所有人都不準開火！”葉柯冷聲喝道。
就在這一瞬間，在場的所有傭兵驚恐地發現自己對義體已經失去了控制，握着槍的手紋絲不動，怎麼都扣不動扳機……而那些用腦機控制的武器也已經被全部鎖死，統統啞火。
“怎麼回事？我的武器被鎖死了？”一名傭兵急聲道，“它怎麼顯示沒有權限？這怎麼可能？”
“我的胳膊……也動不了了，他媽的……難道是被駭入了？”
“都別吵了！”傭兵隊長突然吼道——他是這群傭兵里義體化程度最高的一個人，身體將近65%的部位都接受過改造，而相對應地，他也是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之中受影響最嚴重的一個人。
其他人好歹還能走動，他是直接被定死在了原地，只能下腦袋還能小幅度地轉動。
“兩位老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傭兵隊長冷聲向葉柯和馬丁問道，“如果你們兩人之間有什麼恩怨，請不要連累到我和我的弟兄們，我們可以當做什麼都沒有看到，現在就離開這裏。”
作為一個經驗豐富的老鳥，他很快就判斷出來那個戴着面具的傢伙才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在他的印象里，自己這群傭兵並沒有得罪過這麼一號人物，這陣仗應該不是沖他們來的……那麼，對方的目標也就能是另外一位老闆“馬丁·洛蒙”了。
私仇？應該不是……馬丁·洛蒙雖然經常做一些不乾不淨的生意，但他的人品其實並不差，為人圓滑，做人又有分寸，懂得取捨……像這樣的人，是很難結下什麼死仇的。
黑吃黑？也不太像……車上運的貨物他都看過，和馬丁·洛蒙想得一樣，在他眼裏，這些東西也是能和“破銅爛鐵”劃上等號的，雖然總價值不低，但只要對方肯花上一些時間，完全能夠以更低的價格淘到這些貨物的，完全犯不上花這麼大的力氣來整這麼一出。
饒是以他半輩子的經驗，也實在想不通局面怎麼會變成這樣。
總不能這傢伙是個變態殺人狂，就喜歡把人騙到城市廢墟里來，用最殘忍的方式給殺掉吧？
他甚至還和變種人有勾結，這麼說來……
傭兵隊長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
“都說了別緊張！做生意，和為貴，你們怎麼能拿槍指着收貨人呢？”葉柯用埋怨的語氣說道。
“收……收貨人？可那是一個變種人啊？”馬丁·洛蒙小心翼翼地問道。
“怎麼了，變種人就不是人了？”葉柯轉過來用手指戳了戳馬丁·洛蒙的腦門，“那麼老馬，我問你，你裝了一對義眼，還裝了一條義體脊椎，哦，你那玩意也是人造的……那你說你還算人嗎？”
“還有，葉夫根尼隊長，你全身上下超過一半的零部件都不是原裝的人類零件，相比之下，變種人只是因為受到輻射基因發生變異的人類而已……你覺得，你和他之間，誰更接近真正意義上的‘人類’？”
“你到底想說什麼？”葉夫根尼沉聲問道。
“我只想說——沒錯，伱看到的這個變種人，就是這批貨物的收貨人。他不是敵人，更不是你們認知里那些和輻射獸一樣的怪物。”葉柯轉過身，和那個四條手臂的變種人打了個招呼，“不好意思啊，這群哥們神經崩得有點緊，沒冒犯到你吧？”
“沒事沒事。”四條手臂的變種人搖了搖頭，笑着說道，他的五官比例和城市裏的人類相較稍微有些不同，但依舊能看出來，那是一個友善的笑容，“習慣了，你們這些，城裏的人，第一次看到我們，都是個這樣。那些被趕出來的人，一開始也很，害怕我們，但後來，就好了。”
“被趕出來的人？”馬丁·洛蒙看了看變種人，又轉頭看了眼柯嵐，“他說的是那些流放者么？”
“嗯，”葉柯點了點頭，“哥們你怎麼稱呼？”
“怎麼稱呼？”變種人愣了一下，似乎是沒理解葉柯的話。
“呃，就是你的名字，你叫什麼名字。”
“哦哦，我本來沒有名字，後來阿薩幫我取了一個名字，叫李四。”變種人很高興地說道。
“李四……好隨便的名字。”葉柯忍俊不禁地道，“你那兒是不是還有一個叫張三的啊？”
“張三去年病死了，聽醫生說，是叫什麼基因缺陷的病，治不好。”李四說道。
“……很抱歉。”葉柯面具上的笑容瞬間消失。
因為輻射的原因，變種人的基因相較於正常人存在着很多缺陷，就像一個充斥着BUG的程序隨時都會崩潰一樣，指不定前一秒還在和你閑聊的那人，下一秒就突然七竅流血暴斃身亡……對於他們來說，活着，就已經是最值得高興的事情了。
葉柯轉頭看向了葉夫根尼，正色道：“葉夫根尼隊長，如果你能保證你和你手下的人不會做出任何‘越線行為’的話，我可以幫你們解除限制。但如果你們違反的話，我想你知道後果。”
“我可以保證。”葉夫根尼說道，“我和變種人又沒什麼深仇大恨，既然它沒有來攻擊我們，那我們自然也沒有動手的理由。”
“好。”
葉柯話音剛落，所有受到控制的傭兵瞬間便恢復了自由。幾個身體一直緊繃著的傭兵當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