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見鍾情墮愛河,蹉跎歲月X起程
人生就是一場旅行,一場沒有回程票的旅行,你登上“生命號”小舟,扯起那青春的風帆,駛離靜靜的港灣,然而:除非你有勇氣看不到海岸,否則你永遠不可能跨越大洋——哥倫布。
悠長歲月平靜,無事亦是蹉跎,日光傾城而下,留下層層腐朽。
1971年,我從上海紅星中學畢業了,作為一個70屆的中學畢業生,根據當時的分配政策,17歲的我必須去農村。
所幸的是我從小就得了支氣管哮喘,因此被允許留下來在家待業——美其名曰“等待分配”,由此我變成了一個“病休青年”,這一待就是整整兩年又六個月......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來到了1973年的聖誕節,那時中國的聖誕節和現在大不相同,沒有聖誕樹,自然也不會有一隻蘋果賣出“黃金”價,相同的只有那窗上水汽結成的冰霜和寒冷空氣中飛舞的雪花。
但那一年的聖誕老人卻給我送來了一份足以讓我驚喜得一夜都無法入眠的禮物——讓我這個自1971年中學畢業后就一直在家病休“待分配”的“病休青年”有了工作——進了一個叫高泰電訊組的里弄生產組。
從此,我正式告別了我的學生時代。
1974年元旦剛過,我走向了社會,同時也開始了我的人生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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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里有很多定數,在未曾預料的時候就已經擺好了局。
上世紀70年代上海第二高樓——十三層的錦江飯店附近的長樂路上的一條弄堂,弄堂入口處有一根高高的電線杆和幾棵茂密的梧桐樹。
走進弄堂,左側有一個典型的石庫門房子,房子大門上方的門牌上藍底白字寫着:長樂路,619弄41號。
大門徐徐打開,進了大門,來到一個天井。
穿過天井再往裏,是一個“客堂間”,渾濁的空氣,斑斑點點的牆壁,年久失修的地板。
“客堂間”內靠牆L型地放着兩張長桌,圍繞着長桌坐着一群青年男女,有的戴着眼鏡,有的脖子上繫着圍巾,還有的頭上戴着一頂絨線帽,儘管穿戴不同,但他們卻在做着同一件事情——他們的雙手在嫻熟地製作一根保險絲中的鎢絲。
這就是當時的高泰鎢絲組——高泰電訊組的前身。
人群中一個身着藍色中山裝的二十來歲男孩,臉色略顯蒼白,大冷天卻理了個平頭。
乍一看:
雖然沒有廣告王子鹿含帥氣但多了一份沉穩和堅毅;
雖然沒有電影明星黃曉銘英俊但多了一份陽光和活力。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真誠的眼神,看起來沒有一絲一毫的修飾,讓人一看就知道這是個永遠不會欺騙你的人,此時他那深藍碧青宛如湛藍海洋的眼睛正全神貫注地注視着手中的一根鎢絲。
這就是本小說的主人公X——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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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到這裏,不得不交代一下當時的背景:
高泰電訊組的前身——高泰鎢絲組,是一個典型的由病休青年組成的上海里弄生產組。
高泰鎢絲組原來只有二十多人,因為通過內部關係接到了當時郵電部下著名的電訊器材廠——915廠的外加工業務,要轉型變成高泰電訊組,因此需要增加人手到大約五十人左右的規模。
雖然高泰電訊組屬於高泰居委會,但因為沒有這麼多的病休青年,因此我就被“鬼使神差”地從花園坊居委會分配到了這裏。
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
當時中國還處於一個吃“大鍋飯”的時代,國營企業的工資是每月¥36元+¥4元獎金,集體企業的工資是每月¥32元+¥4元獎金。
而我所在的里弄生產組,那是當時的社會最底層,因為我們的工資是按天計算的,¥7毛錢1天,一年後轉正變成¥9毛錢1天,相當1個月¥23.4元,沒有獎金!
雖然錢很少,但對我來說已經可以讓我自食其力了,在上世紀70年代,人們沒有太大的奢望——只要有個穩定的工作,能吃飽飯就行,以至於很多時候,我感到自己的人性就是一隻羊,一隻乖巧的羊,一隻安分守己的羊,沒有太多的奢望,也不想、更沒有能力去與別人爭奪什麼,每天有點青草吃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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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是我第一天來這裏報到,等着去915廠參加培訓。
突然,“天井”里熱鬧起來,寒風中出現了幾個年輕人。
為首的一個女孩,二十歲左右,穿了一身紅色的中式棉襖,戴着一條紅色的絨布圍巾,銀鈴般的笑聲中,像一團火一樣地飄了進來。
大家圍了上去,把紅衣少女圍在了中間。
一時間,屋內充滿了嘰嘰喳喳的說話聲和紅衣少女爽朗的笑聲。
我是今天剛來,因此和所有的人都不熟,加上當時我遠沒有現在那麼自信,特別是在女孩子面前總是會顯得有點靦腆的性格,所以只是在遠處羞怯地看着被大家圍在中間的紅衣少女,只見她大大的眼睛猶似一泓清水,頭上梳着一個長長的馬尾巴,被風帶起在空中微微地起舞,大家都戲稱她為“頭”。
她就是Y,是來接我們去915廠培訓的。
我靜靜地看着Y。
Y卻彷彿沒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人生是一次旅行,在旅途中遇到的每一個人、每一件事都有可能成為一生中難忘的“風景”。
我的初戀就從這裏揭開了序幕......
每個人都會有初戀,然而,沒有人知道初戀會從什麼時候開始——初戀永遠在不知不覺中來到你的心裏。
初戀是一個人最美好的記憶:
然而初戀像彩虹——美麗卻短暫;
有時初戀又像一塊巧克力——既甜又苦!
初戀是唯一的戀愛——歌德。
......
美麗的故事都有一個乏味的開頭!
我來到了高泰電訊組,我注意到了Y,Y卻沒有注意到我,然而在接下來的915廠培訓中,一次偶然的機會,我引起了Y的注意。
上海郊區的郵電部915廠,寬大的廠房上方掛着一條碩大的橫幅標語,廠房中央整齊地排放着十多張長長的工作枱,每個工作枱圍坐着三、四十個年輕人。
這是915廠的培訓車間,裏面彙集着來自上海不同街道10多個裏弄生產組的“病休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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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訓開始了,我被安排到了“砂頭組”,這是俗稱,實際上就是把載波線圈上作為連接線的多股漆包線的漆給燒了,然後用砂紙打磨乾淨,再用電烙鐵上錫。
我自告奮勇地選擇了用電烙鐵上錫這個工序,這是因為我平時喜歡鼓搗一些電子玩意兒,比如自己裝一個半導體收音機什麼的,因此對電烙鐵並不陌生。
這時一個三十六、七歲模樣,身穿一件那時常見的紫醬紅中式棉襖,樸素地梳着短髮,有着一張圓臉的青年婦女走了過來,大家都叫她許師傅。
許師傅是廠方派來培訓我們的技術員,她的名字叫許寶弟,名字有點俗氣,但那個年代的人名很多都是這樣的。
“這錫要上得均勻,而且多股漆包線的每根銅線都必須‘吃到’錫,否則就說明這漆沒有去乾淨,這樣的話就會增加電阻率!”許師傅拿起一個我剛剛上完錫的載波線圈看了一下,面無表情地對我重申着操作要領。
“還有,上完錫后這連接線的截面必須是圓的,不能是扁的,否則無法穿到印刷電路板的焊孔里去!”許師傅接着又一面比劃着一面不厭其煩地囑咐道。
說實話,這不僅是個“體力”活,還是一個“技術”活!
過了一會,許師傅又過來了,這時我的面前已經擺了一堆已經上完錫的載波線圈。
“幹得很快啊。”許師傅來到我的背後,拿起一個線圈看了看錶揚道,此時她的表情中露出了一絲的讚許。
“一天的指標是多少個啊?”我放下手中的電烙鐵,轉身看着許師傅,好奇地問道。
“我們這裏的培訓記錄是一天300個。”許師傅沒有看我,只是一面仔細檢查着我上好錫的載波線圈,一面漫不經心地答道。
一天八小時,扣去上午和下午各十五分鐘的工間休息,再扣除拿起打磨好的載波線圈的時間,放下上完錫的載波線圈的時間,一個載波線圈兩根連接線,相當平均30秒上完一根連接線的錫,作為一個新手,要達到這速度着實不容易!
“我爭取完成400個!”我看着許師傅那雙盯着我上完錫的載波線圈的眼睛,自信地說道。
這就是我的性格——喜歡接受挑戰,這種性格貫穿了我的整個人生。
許師傅聽了,放下手中正在檢查的載波線圈,用吃驚的眼光看着我,也許我是第一個對她說這話的人。
“光快沒有用,要保證質量!”許師傅聽我說要完成400個,不由地皺了下眉,不放心地叮嚀道,顯然她遇到過不少光顧了速度而忘記了質量的來915廠培訓的人。
“能完成300個已經非常不錯了!”許師傅瞪着眼睛看着我又補充了一句,不知道是在安慰我,還是在鼓勵我。
不過,我從她的雙目中看到了不以為然的眼神,也許她在想:我這麼一個不起眼的人,能破這培訓記錄嗎?!
於是我沒再多說什麼,只是用一種不服氣的眼光看了一眼許師傅,點了點頭,然後轉身重新拿起電烙鐵,簡單地回答了一聲:“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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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因為我過於專註,還是因為時鐘走得太快,不知不覺中到了下班的時間。
這時Y款步姍姍地走了過來,她開始清點當天的產量了。每當她來到我的身邊,我的心跳就會莫名其妙地驟然加快。
許師傅也跟了過來,她的職責就是監督每個來培訓的里弄生產組的工作。
上完錫的載波線圈十個一紮地放在一個白色的搪瓷盤子裏。
10,20......100......200......Y認真地數着,而且還會仔細地再查看一下每一紮是不是10個。
我看着Y這麼一板一眼地頂真地檢查着、核對着,數着數,感到她的身上有一種其他女孩所沒有的軍人做事的風格。
300,350......400......隨着數字超過300,Y越數聲音越輕,彷彿越來越不自信。
許師傅的眼睛隨着Y數數的聲音越瞪越大,彷彿越來越懷疑。
516個!
數完了,此時Y的聲音已經輕得猶如蚊子叫。
516個?
這麼高的產量?
這可能嗎?!
於是許師傅一把推開Y,自己來到白色的搪瓷盤子跟前,開始親自點了起來:10,20,30,40......
Y在一旁不時地看看我又看看許師傅,忐忑不安而又不解的神情躍然臉上。
我則莫名其妙地看着Y和許師傅,不明白她們為什麼這麼緊張?難道我就不能有這麼高的產量嗎?
516個!
許師傅也數完了。
“嘿,各個裏弄生產組的同學們,”許師傅手裏拿了一紮上完錫的載波線圈,高高舉起,向其它工作枱的年輕人興奮地高聲喊道:“高泰電訊組創造了一個新的培訓記錄,516個!”
這時整個車間沸騰了起來。
只聽到一片竊竊私語聲:“516個?怎麼可能?”
“你叫什麼名字?”許師傅轉過身來,滿臉嘉許地問我道。
“X。”我簡短地答道,臉上沒有露出任何的喜悅,因為我感到這又有什麼了不起的?
在我的心裏,從小就有個理想,那就是:將來長大后要做成點事,成為一個有用的人。
可惜的是“生不逢時”,1966年開始的......讓我“淪落”到了里弄生產組。
因此,這小小的一點成績,對我來說實在是不算什麼!
“不錯,你幹得真不錯!”許師傅放下手中的線圈扎,走到我的身邊,輕輕地拍着我的肩膀,笑着連連誇獎我。
Y轉過頭來,瞪着她那雙大眼睛吃驚地望着我——像看着一個另類似的凝視着我。
我對視了一下Y的眼睛,突然感到臉上有種發燒的感覺,因為我從來也沒有這麼近距離地看過一個女孩子的眼睛!
鏡頭:希臘神話中的丘比特優雅地拉開手中的金弓,射出了一支五斑燦爛的長箭。
畫外音:愛,永遠是突然降臨的。
一見鍾情的事確實是有的,這種愛情到後來不是在逐漸熄滅,就是在逐漸燃燒起來——普里列扎耶娃。
【下章看點】
情竇初開的X對Y一見鍾情,他墮入了初戀並開始追Y......X會怎樣去追Y呢?
欲知詳情,請看下一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