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旅行者白墨

饒是見多識廣的古一，也被白墨這一通大的嚇人的名頭給唬住了。

倒不是說古一就完全相信了白墨的這套說辭，只是白墨這突如其來的演技以及二向箔的存在，讓古一也不得不保持相信的可能性。

她一直以來的行事的動因便是，真相和對錯並不重要，關鍵在於是否有必要。

待她消化了這套名頭的信息量，對於多元宇宙相當了解的古一抓住了敏感詞。

當即發問道：“宇宙集？能和我解釋一下嗎？白~墨？”

古一對“白墨”的發音有些生疏，但還過得去，白墨沒有刻意去糾正她。

只是點點頭說道：“宇宙集，就是多元宇宙的集合，以‘玻’為衡量單位。比如說你所處的這個多元宇宙的玻值為1，那麼我所處最初的多元宇宙就是玻值為12，我跨越了其中11個玻值才找到你。”

古一追問道：“能解釋其具體含義嗎？”

“我並不是一個科學家，而只是一個旅行者。這方面的研究對於我所經歷過的頂級文明而言，也算是最前沿的理論科學，哪怕是我們的科學家對此也只有粗淺的研究。”

白墨思索了一會兒繼續說道：“我只知道，對於你所謂的多元宇宙更類似於一個個分裂出的時間線導致的平行宇宙。而我並非來自你口中的其他多元宇宙，而是多元宇宙之外的另一個多元宇宙。多元宇宙與多元宇宙之間的界距，我們稱呼其為玻值。”

“那麼白墨，能告訴我你是怎麼到達我們這裏的嗎？”

“我第一次‘穿越’到另一個宇宙集，是出於不可復刻的偶然因素。當我到達那裏后，在那個地方停留了接近10000年才找到一個發展程度到達能夠研究宇宙集的文明。各種機緣巧合下，我通過他們的科技再度穿越一個又一個宇宙集。”

“這麼說你是第一次來到我們的‘宇宙集’，是嗎？”

得到白墨肯定的答覆后，古一接着問道：“那你是如何知道我的名字呢？而且你似乎對我很了解。”

“簡單來說，一維宇宙是點；二維宇宙由無數個一維宇宙構成，可以簡單理解成一個面；三維宇宙由無數個二維宇宙組成，所以擁有長、寬、高形成了空間概念。”

白墨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對古一進行了‘科普’，“很多人以為四維也應該由無數個三維宇宙組成，也就是所謂的多元宇宙。又或者更具體一點，以時間為第四維度的組成成分，構成了平行時空。”

喝着紅茶若有所思的古一眉頭一挑問道：“但實際上並非如此對嗎？”

古一沒有對白墨的說辭展現出質疑，這些東西雖然在前世也只是“維度假說”但並沒有被完全證偽。

白墨這樣說也只是想藉此看看古一的反應，若是她沒有直接打斷，白墨便可以藉此編出一大套邏輯出來。雖然說得越多錯的越多，但白墨相信古一一定能夠理解一個外鄉人因為缺乏安全感而有所保留的心理。

而且保留最終解釋權的流氓套路，也讓白墨可以按照“多元宇宙有不同的物理規則體系”來解釋。只要古一相信了其中一點，白墨就可以接着“忽悠”下去了。

“不愧是對於時間理解程度最高的古一大師。”

白墨拍了個馬屁，繼續說道：“實際上第四維度得分開看，宇宙集外部的維度定義我就不能說了。我只說宇宙集內某一個宇宙的第四維度，它的基本組成單位的確是時間。

所以當你位於第四維度觀察三維宇宙時，你看到的具體某一個人就是一條長蟲。蟲子的頭部和尾部分別是你出生和死亡的時候。在那個地方，時間已經失去了意義。你唯一能區分的衡量尺度只有因果律的擾動，具體到每一個人身上就是所謂的命運鏈條。

伱知道的，每個人的命運鏈條總會有各種各樣的交匯。而你顯然是其中牽涉最多的人之一，所以我大致了解了一番。”

這番話多多少少有點顛覆了古一的認知。一直以來，古一都認為學習魔法才能找到最終極的真理。雖然對白墨的說辭保留懷疑，但若是按照他這套理論來解釋其來歷以及行為也算解釋的通。

古一不禁在心裏感嘆，科技手段竟然也可以達到這種地步嗎？要知道，很多東西只要你能看到，那麼就離能夠干涉不遠了。所以如果眼前這個年輕人不是在說謊，那麼他能夠“看到”自己的命運鏈條，是不是也意味着能輕易地干涉它。

而且他能看到的還不僅僅只是自己，古一不敢想像能有這樣一種存在，能夠輕易地主宰所有人的命運。哪怕是那些所謂的維度魔神也不行。

因為別看它們名號響噹噹，但也只是主宰了多元宇宙其中之一的魔神而已。只是因為其把持着整個宇宙的能量輸出通道，所以才自稱為維度魔神。

但古一又不得不相信，因為她無法看穿白墨的過去與未來，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要知道這可是六大無限寶石之一的時間寶石啊。其次就是這艘飛船上確實存在着一小片被引力波抑制住的二維空間，如果被釋放，古一不能保證鏡像空間能夠控制得了它。

現在想不通的問題就容以後再弄清楚，古一對此很是豁達。

“我確實很難想像科技的力量竟然能夠發展到這個地步。”

古一再次喝了一口茶雲淡風輕地問道：“能告訴我在時間維度的感覺嗎？”

“那種感覺糟透了！我能夠看到宇宙間的萬事萬物，哪怕微小到一個基本粒子，也都在遵循着方程式軌跡運動。”

白墨搖搖頭苦笑道：“我能感覺到，人類只是一小撮無足輕重的代碼，按部就班地運行在一段龐大的程序中。這實在不算是什麼美好的體驗。”

古一聽完若有所思，閉目喝完最後一口茶后，起身看着白墨說道：“那麼告訴我白墨，你來這個地方有什麼目的。”

“請不要指望一個無家可歸流浪的旅行者有什麼具體目的。”

白墨攤開雙手說道：“但我可以向你保證我不會做你道德觀里‘危害’本宇宙時間線的事情。很多時候我都不會幹涉，而是不斷地觀察，必要時會與之交流。就好像今天這樣，我與你的交流很愉快。”

古一難得皺着眉說道：“我們似乎沒什麼交流吧，一直都是我在單方面向你了解，而你似乎從一開始就已經知道了我所有底細。”

白墨走到乘客艙中的一把椅子坐下，似乎是陷入回憶般說道：“我見過很多文明，大多數文明都有不同的價值觀和道德觀。我願意用你能夠聽懂的方式來告訴你原因。”

古一也如同坐而論道般朝向白墨等着他發言。

“你有沒有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就是當你聽廣播時，偶然播放了你喜歡的一首歌，你會感覺非常好聽。但如果這首歌是從你電腦的音樂軟件里播放出來的，就沒有那麼強烈的喜愛，甚至有時候會把它切掉聽聽新歌。”

見古一陷入思索，白墨接著說道：“在歌單中，成百上千首歌曲都是我們的心頭所愛。然而，這些歌曲所帶給我們的感受，卻遠比不上在我們在某個出人意料的地點聽到它們的那一刻那般美好。你是否曾經想過，這究竟是為何呢？”

古一有點不明所以。她倒不是不明白這個問題本身，而是不明白白墨想表達什麼。

不過她還是接着白墨的話頭問道：“為何？”

白墨也給自己弄了一份茶水接著說道：“我花了很久時間，去尋找這個問題的答案。因為思考這個問題的本質，其實就是我繼續流浪的原因。它可能是一把鑰匙，可以幫助我找到繼續生存和流浪下去的動力。”

白墨這番話，不禁引起了古一的好奇心，甚至開始帶入自身的角度思考。

白墨抿了一口茶水接著說道：“後來我找到了一個答案，就是主動索取的快樂和被動獲得的快樂，給我們的獎勵是不同的。就像撓痒痒，你自己撓和別人給你撓，效果就是不一樣。”

古一點點頭總結道：“被動快樂往往高於主動快樂，但這也只是現象不是本質。”

白墨聳聳肩不置可否地說道：“我繼續思考被動為什麼就更快樂。因為被動存在未知，未知會讓我們對未來失去確定的預期。而沒有預期，往往會讓很多體驗變得意想不到。為什麼驚喜通常都很讓人喜歡，也是這個道理。”

或許是長久的壽命讓古一失去了對快樂的感知能力，她對此不敢苟同。她在想白墨這番話是不是想表達對於自己拒絕時間線有太大擾動的不滿。差點就想讓白墨翻譯翻譯什麼叫“驚喜”。

“就拿釣魚來說吧，如果你釣魚之前就預設好要釣多大分量的魚。那麼整個過程就是在用你的預期，去考核你的結果。雖然實現目標后也很快樂，但快樂止於也‘很’程度。”

見古一對釣魚這個話題比較感興趣，白墨接著說道：“但如果你這次打算是釣一條算一條，結果釣出了一條還挺大的，那快樂一定比你有預期的那次高很多。”

古一回想起自己上一次釣魚的經歷似乎已經是200多年前的事情了。不知不覺，她已經忘記了釣魚帶給她的快樂。

“在多元宇宙的旅行過程中，能給我留下印象帶來更值得回味的快樂，是同行人偶爾講的笑話發生的趣事；是我突然陷入困境時遇到某個文明的熱心人；還有本土文明的陌生人給我講的比某片星域還精彩的古老故事。”

白墨抿了一口茶說道：“我漸漸發現只有計劃之外我才沒有預期。所以當我放棄一定的預期，把我的整個體驗過程，以及我體驗的關注點，更多交給計劃之外的探索和發現。只有這樣，我才能找到繼續流浪下去的動力。”

“但其實還有另一個說法。”白墨話鋒一轉說道。

古一已經不在意白墨是否是在暗示自己不應該掌控時間線的變動了，她只覺得聽跟這個“外鄉人”侃侃而談還挺有趣的，點點頭示意白墨接著說下去。

“還是回到最初的那個奇怪現象，自己喜歡的歌為什麼在廣播裏播放就顯得更好聽呢？”

白墨一口氣將茶水飲盡飲盡后說道：“有一次跟某個文明的智者聊天，我就問到他這個問題，他給了我一個新答案是分享。”

“分享？有意思，你接著說。”古一淡淡地說道。

“那位智者酷愛旅行，但是旅行帶給他的快樂會分級別。當他一個人旅行時，在路上發現一個美景會心曠神怡，快樂級別為1。但孤芳自賞的快樂比較有限，所以他會把這個美景拍個照片分享到某個群體中時，此時快樂級別為2。”

白墨繪聲繪色地說道：“而如果身邊有個行人也停下來同他一起欣賞這個美景，此時的快樂級別為3。如果和一個非常好的朋友或者是家人一起在現場感受這個美好，那快樂的級別就無法數碼化了。”

古一也幻想着白墨描述的場景，或許在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曾幻想過這樣的生活。但她已經失去了幾乎所有可以交流的對象，說句難聽點的，或許在她最常見的人中，只有多瑪姆能夠達到她的思想境界。

白墨沒有等到古一的接話，只得擺擺手說道：“所以我的目的很簡單，與你的‘交流’也很愉快。因為你至少滿足了我的分享欲，而你在我遇到的所有文明中，是難得的智者。”

“我很樂意接受你的恭維，旅行者白墨。”

古一回過神來對白墨笑着點點頭道：“但你要知道，涉及到交流就必然會有價值觀的交鋒，最後也必然會導致干涉時間線。我想你也一定聽說過‘蝴蝶效應’對嗎？就比如我們這次交流本身就會導致我的內心發生變化，由此造成不可預料的結果。”

白墨聞言只得無奈地說道：“我很想欺騙你。但出於對你的尊重，我只能說很遺憾，事實確實如此。”

“我很讚賞你的呃~誠實，白墨。”

古一眼波流轉，像是經歷了一些什麼，換了個語氣說道：“事實上，我發現變化不一定就是壞事，不是嗎？”

白墨突然意識到了什麼，頓了頓說道：“等等，我們現在這段對話發生第幾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