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失望

亞瑟作為卡美洛的國王，擁有最崇高的地位，最強大的力量，最神聖的光輝，以及最榮耀的事迹，無論是斬殺了巨龍，消滅了如何可怕的怪獸，戰勝了何等強大的敵人，對於他而言都只是他燦若繁星光輝中的一點小小點綴。

自己現在所獲得的榮耀並不能讓他感到發自內心的高興，因為這樣的榮耀他已經擁有太多了。

然而高文不一樣，作為自己的後繼者，作為自己姐妹的孩子，高文所獲得的榮耀無論是多麼細微，都比他所獲得的榮耀更值得他發自內心的喜悅和高興。

亞瑟王迫不及待地想要將自己的外甥介紹給自己的圓桌騎士們，介紹給王國各地的貴族們，他想要在大廳里訴說著高文的事迹，想要替他揚名，然後給他一個圓桌騎士的席位，然而當他剛站起身想要說出來的時候，高文開口了，“很抱歉，舅舅，這些並非是我的事迹，這只是吟遊詩人的手筆。”

亞瑟王原本興奮的心情瞬間消失了，整個人如墜冰窖一般用一種嚴肅的表情凝視着高文，來自王之凝視的壓力讓高文感覺到自己身體彷彿承受着大山一樣的重壓。

格尼薇兒王后注視着自己的丈夫此時難看的表情，她知道自己的丈夫，亞瑟潘德拉貢很明顯已經生氣了。

“陛下，正如同我不了解你，只是從民間聽說過你的事迹，而你也不曾了解過我，這些事迹只是我在孩提時代耳目濡染之下，崇拜你所編纂的故事，在北歐，男人們應該成為一名戰士，成為一名海盜，而不會是一名騎士，我編出遊俠騎士的故事，只是為了有一天能夠親自實現它，而因為我和你流淌着同一種血脈，所以卡美洛的人都認為我本應該這樣英武，這些事迹自然應該是真的。”

高文額頭上冒出了一層細細的汗水，他感受到了來自自己舅舅亞瑟王的壓力，自己的謊言不知道為何傳到了亞瑟王的耳邊，亞瑟王竟然沒有任何懷疑地相信了，事實上卡美洛的人對於高文吹牛的事迹也是深信不疑。

一旦當亞瑟王親自在宴會大廳向所有人宣佈，那麼一旦被揭穿，無論是高文和亞瑟王都會顏面無存，而高文更是會社會性死亡，別說想要繼承王位，哪怕是成為一名騎士也沒有人能夠接受。

沒有民眾願意效忠一名沒有功績，卻依靠謊言來竊取地位的國王，也沒有圓桌騎士願意接納一個騙子成為自己這個榮耀群體的一員。

“您是騎士，是騎士王，因此我也有着成為騎士的夢想”

高文說著謙卑地低下自己的頭，“因為對你的崇拜，所以生出嚮往，更編纂出冒險的事迹，讓陛下誤會這是我的過錯。”

亞瑟王心情複雜地看着高文，原本憤怒的心情，竟然因為這番話而消散，高文的話很真誠，他無從判定高文說的話究竟是真還是假，即便是他也不能看穿人心，可是他相信高文的話，相信他說的是真的，就像是從民間聽到高文的事迹，他竟然沒有絲毫懷疑，就相信這是真的。

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孩子會打洞，如果是在中文，這或許是偏向貶義的一句評價，然而在英語中這只是對於事物的一種客觀評價。

英格蘭有句名諺，likefateherlikeson!

意思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父子之間總是相似的，作為創造出偉大功績的國王，他擁有無限的榮耀，眾多的傳說故事，自然而然對於高文的事迹從不曾懷疑。

如果是有人對他說，在國內有一名遊俠騎士自稱自己打倒了巨人和惡龍，還拯救了公主，現在想要應聘他的圓桌騎士。

那麼作為國王的他首先就是讓自己的人去調查這些事的真假，然後自己或者是蘭斯洛特爵士親自去檢驗一下這位騎士的成色。

然而如果這位騎士是高文的話，那麼他根本就不會生出懷疑的念頭。

應該說，既然高文是自己姐妹的孩子，是自己的外甥，那麼他做到這種程度，豈不是理所當然。

“高文，你知不知道你失去了成為一名圓桌騎士的機會！”亞瑟王語氣微妙地說道。

“圓桌騎士是騎士的典範，我並沒有成為圓桌騎士的資格，可至少想要對您誠實。”

高文恭敬地解釋道，“我的媽媽教育過我，用偽裝來贏得朋友，用欺騙來獲得成果，以索取得到的財富來給予恩惠彰顯慷慨，想不費力而得到功績，想用簡單的方式施與善行而獲得尊敬，想這麼乾的人肯定就是大傻瓜。”

亞瑟王聽着高文的話，伸出手撫摸着自己衣服中的五角星花紋，那是象徵騎士的五種美德慷慨，禮教，貞潔，虔誠與友誼。

如果亞瑟王親自為高文授勛，即便是有非議的聲音，就憑藉著他的威望，也不會有人來質疑。

就算大家心裏明白高文的事迹是怎麼一回事，看在亞瑟王的面子上以及王位繼承者的份上，也不會有人自討沒趣，冒天下之大不韙。

“高文，我認識你，卻不了解你，這不是我的自責，而是我的遺憾，一生的遺憾。

很多年前，同樣就在這個聖誕夜，同樣在你這個年紀，當時的我拔出了石中劍，然後被所有人擁戴成國王，儘管當時的政治情況很複雜，我的加冕也頗多曲折，可是這一切都被我克服了。

現在的你，看起來甚至連成為一名騎士的資格都沒有，一切圍繞在伱的身上的事迹都只是出於你的虛榮，你的名聲是那些功利份子吹捧出來的，你的榮耀來源於我的地位。

你可以輕易獲得你想要得到的一切東西，你出生在一個幸福的家庭，你並沒有嘗試過挫折，你生來就是王子，將來也會繼承一個王國。

只是這樣的你沒有辦法成為一名騎士，奧丁的詛咒讓你缺少勇氣，高文。”

亞瑟王的語氣十分平靜，這番平靜的話落在高文心中無疑是最嚴重的指責，在這種時刻千萬不能辯解，高文垂下頭說道，“陛下，我讓您失望了！”

“不，作為國王的亞瑟或許會失望，可是作為舅舅的亞瑟不會，你和我的童年不一樣，你很幸福，因為有你的父王在照顧你，你的母親深愛着你，而我作為舅舅也會成為依靠，所以你無需自責，你可以大方地對我說，對卡美洛所有人說，MyuncleisKingArthur!

如果你的成才是要像我一般，幼年喪父喪母，那麼我寧願你做一個普通人。我愛你高文！”

亞瑟王微微搖了搖頭說道，隨後靠近高文的臉蛋，行了一個貼面禮，在高文臉頰上親吻了一下，高文的表現有些惶恐和錯愕，這種從羅馬帝國流傳下來的傳統，不論是前世還是在丹麥他都沒有經歷過，因此也只能和亞瑟王臉貼臉說道，“我也一樣，我愛你亞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