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所圖
隨着朱棣的一封詔書，整個朝會亂成一團。
現場大概分成了這麼幾派：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
沒看清軍機處奧妙，但是因為反對朱高煦而站出來反對的文官。
沒看清軍機處奧妙，但是因為支持朱高煦而站出來支持的武官。
看明白了軍機處妙處，想到自己的九族，而什麼也不說的文官。
還有。
既看清軍機處奧妙，同時也不怕死的文官。
最後這一批心裏的話不能直說，只能藉著其他理由表示反對。
萬一朱棣自己也不清楚軍機處的奧妙，自己說出來不是提醒對方嗎？
萬一呢？
萬一呢？
這批人同時也在怒罵對面的武官，這個軍機處收的可不僅是文官的權，還有武官的權啊！
你們是不是傻？
最上方的朱棣饒有興緻地望着下方亂成一團的臣子，忍不住在心裏感嘆朱悟凈的手段之老辣。
若是直接提出建立軍機處，朝堂上的矛盾就是皇權和文臣集團的矛盾。
但是。
朱悟凈一封奏章，直接將這場“皇帝和官員集團的爭鬥”變成了“太子黨和漢王黨的爭鬥”。
手段着實老辣。
念及於此，朱棣看向了下方作為文臣之首的朱瞻基，那個位置本應站着的是太子朱高熾。
此時的朱瞻基臉頰抽動，卻沒有任何反應，絕對不說任何反對的話。
見到這一幕，朱棣心中既有欣喜，也有一絲惋惜。
若是瞻基的手段再老練一些，此時應當站出來表現出一副勸架的樣子，先和文官保持立場，而後，在自己一錘定音，決定建立軍機處后，順勢加入。
這才是最優解。
可惜了……
可惜了……
朱棣想起昨日朱悟凈上交的名單，一共寫下了一百個名字任由朱棣選擇，大部分都是有能力的小吏，小部分是權貴，甚至還有在監獄裏的。
其中最讓朱棣龍心大悅的，正是“朱悟凈”“朱高熾”這兩個名字。
將朱高熾放入名單之中，是在提醒朱棣，軍機處的大臣皆是非法的，太子也可以入軍機處，雖然不合法統，卻可以鍛煉日後的太子，同時也可以有效防止太子勢力做大。
這些手段，實在比朱瞻基高明太多了。
不過，在朱棣心中，依然是朱瞻基的分數更高。
因為朱瞻基年紀還小，不成熟才正常，至於朱瞻壑……這種在夢裏學了仙法的，完全就是開掛！
若是瞻基也看過仙人的天書，不比瞻壑差。
想起所謂的天書，朱棣又想起了昨夜朱悟凈醉酒後說的天下第一奇書《石頭記》。
“唉……”
朱棣一聲長嘆，有些無趣地拍案。
“夠了，提議建立軍機處的乃是漢王世子，因為不忍其父為了政務之事勞心勞力，你們難道連朕孫子的孝心都無法接受嗎？”
聽到這話，作為鐵血太子黨的金忠站了出來。
“陛下，漢王世子這是意欲何為，難道他不知道依照禮法，應當立嫡立長嗎？”
朱棣俯視金忠，不言不語。
金忠行禮拜道：“還請陛下宣漢王世子入殿，臣要當面問問他是何居心。”
聞言，漢王朱高煦立時不樂意了。
“准奏！”
朱棣大手一揮，表示了同意。
在他的身後，宦官有着兩份聖旨，分別是兩份不同的軍機大臣名單，一份有朱悟凈的名字，一份沒有。
他倒要看看這個常年被他無視的孫子，還能帶來什麼樣的驚喜。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在場所有人都在等待。
既然是大朝會，那隻會討論真正的國家大事，現在最大的事，就是建立軍機處，其他的都是小事。
等，都可以等。
過了許久，在宦官的報告下，漢王世子終於出現了眾人面前，這個是自那場墜馬之後，文武百官第一次再見朱瞻壑。
映入眼帘的，卻不是官服，也不是禮服，而是一件百納道袍。
而後，朱悟凈青澀的語聲響徹大殿。
這是一首詩。
這不奇怪，金陵城中皆知朱悟凈起死回生時，吟了一首詞，一首讓人記憶深刻的詞。
現在吟詩一首，並不奇怪。
只是。
這首詩沒有多少文采。
但是在場的文臣卻紛紛大驚失色。
只因，朱悟凈用理所當然的語氣念道：
“萬里黃沙不見僧，狂風暴雨掩儒生。三教原本道為首，焉能平坐共齊名。”
隨着一聲詩號，少年人闖入了和自己格格不入的朝堂。
聽到這詩，在場諸多儒生皆感到氣憤。
當即有人站出指責：“世子殿下，為何身穿道袍覲見？”
“我已拜入道門闡教，是個道士。”
朱悟凈從容不迫。
又有文臣站出質問：“三教原本道為首？這是何等無君無父之語，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乃是天理！”
朱悟凈依舊從容。
“儒教祖師孔子也是老子的弟子，老子不怪孔子不尊師父，是祖師大度，你們既然信了什麼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作為孔聖的徒子徒孫，不應搶奪孔聖之師的傳承的地位。”
又有文臣給朱悟凈戴上一頂大帽子。
“世子是要棄儒崇道，棄正道而用外道不成？君不見元朝之事呼？”
朱悟凈：“我只是要孔聖對老君行師禮。”
諸臣：“！”
聽說漢王世子得了失魂之症，現在看來，哪裏是失魂之症，簡直就是失心瘋啊！！
上方的朱棣眉頭微皺，心中有些不悅。
本來還對朱悟凈抱有期待，沒想到竟然如此愚蠢，直接將自己擺在了百官的對立面。
如此激進，毫無之前的帝王心術。
朱棣神色不變，但是心中已然感到失望。
這孫子雖然看了天書，但還是不太聰明，只是靠着仙術逞能，如今要展示真本事就露餡了。
真是草包！
漢王朱高煦也有些無語。
就連他這種不喜歡文官的人，也不會如此激烈地對抗儒生。
這腦子是摔壞了嗎？
對此，金忠深吸一口氣，緩緩出列，高聲問道：“世子殿下，不管你是真的想當道士，還是腦子摔壞了，我只問你，上書建議陛下建立軍機處，所圖何事？”
這一招着實兇狠。
無論朱悟凈找了什麼理由，金忠都可以說對方是有不臣之心，想要奪走太子的寶座。
朱悟凈只是朱棣的孫子。
當然，朱悟凈也可以說出軍機處真正的作用。
那就是不給朱棣面子了……
在場文臣紛紛在心裏給金忠點贊。
不愧是金詹事，輕易就做到我們做不到的事了。
下一刻，文武百官全數沉默了，甚至有那麼瞬間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夢中。
朱悟凈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話。
“我欲舉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