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每個人都是楚門
藍天跟着王冷走在一條長廊上,下流地笑道:
“看不出來那老教授這麼風流,我還以為他跟那種思想家哲學家一樣嚴肅又不近女色。”
“誰告訴你思想家哲學家不近女色?這樣的人對於女色的要求往往更高。”
“不過,有一說一,那個黑人長得好豐滿,還挺好看的。”
“美國女人都很豐滿。”
“你也很棒啊!”
藍天自然沒有將這話說出來。
他忽地驚於自己居然有了這種大膽的想法:如果自己和她是一對該多好啊?每天在那棟公寓裏吃她做得飯,雖然目前為止都只是烤麵包和煎蛋而已——
你在想什麼呢,混賬!
她是你能意淫的嗎?
“想知道你的身世嗎?”
王冷的聲音把藍天從幻想中拉進現實。
“想。”
“那你得先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王冷看着藍天,又遙望遠方籠罩於人間之上的藍天——這世上的每個人都是鮮活的、充滿無限可能性的。
她想到這些,還是收了那念頭,一邊卻又想起分體先前對他說的話。
到底該怎麼做?
哪怕首領可以操縱她的身體,佔用她的夢魔網絡地址,也無法讀取她的內心活動。
只有她知道,自己在做着一個生離死別的決定。
“算了吧。到時候再跟你說這些。”
“你們這種辦大事的人是不是都喜歡賣關子?”
“你不是有很多問題要問我嗎?”
王冷將兩人傳送回了他們的紐約夢境空間。
看來洛杉磯也有着夢境空間,與她的相聯。
“你現在把想問的所有問題都問出來,然後我就告訴你,你的身世。”
“等一下。”
藍天正色道:
“我不用再死了吧?”
王冷笑道:“不用。”
“那麼,我要問的來了——首先!”
藍天甚至把駝背挺直,一本正經地說:
“為什麼你這麼厲害的一個人,每天處理那麼多大事情,也會打遊戲啊?”
“越是做大事的人,心裏越是信念着什麼東西。他們為了將事業穩步地運行下去,通常需要一些習慣來輔佐。有的人是供神佛,有的人是信魔鬼,有的人則在天亮時在寺廟裏掃落葉——而我最近有了打遊戲的習慣。像一個玩家一樣在遊戲裏獲取擊殺敵人的快感,如此玩一個鐘頭,再次面對我的事業時,我心裏會踏實許多。我不確定這是不是一個好習慣,至少打遊戲對我奏效。”
“到底是做大事的人。”藍天連連點頭,“打遊戲的目的都這麼高級。”
他盤腿坐了下來,王冷也跟着坐了下來。
“夢魔是什麼啊?”
“按照你的邏輯來說的話,夢魔就是吃夢的人:用夢魘進行精神攻擊,然後吃掉他們的夢。但大多數時候,夢魔僅僅只是吞噬人的夢境養分,不會讓人死掉。”
“啊?人的夢可以被吃掉?——而且被吃掉夢之後,人就會死?”
“最初,生物們與夢境和諧相處,一花一草一木都會做夢。可自從有一天開始,夢境們更願意留在人類的體內,而放棄了其它的生物。千千萬萬年過去,地球歷史來到了如今的世紀,人類和夢早就有了極其深厚的羈絆,一旦把一個人的夢吃掉,他就變回了一個沒有思想的動物,再也不會做夢了。”
王冷躺了下去,她看着海浪一般漂浮的星空,說道:
“如果不能做夢,人很快就會死掉的。所以吃掉一個人的夢之後,那個人要是還擁有思想,他就可以被同化為夢魔——被夢魔同化的人要麼成為夢魔,要麼就會死。死了,就會去到另一個世界。”
“這就是探路者的意思嗎?”
“看不出你還挺聰明的。”她難得誇了他一句。
“沒錯,被夢魔攻擊后死去的人,將成為去另一個世界的探路者。”
“可......”
藍天也躺了下來,他雙手撐着後腦勺,說道:
“他都死了,你們怎麼知道他去了另一個世界。”
“這是首領的夢境空間裏那些老傢伙說的——萬物都有共通性。死者若與你產生共鳴,你才能經歷死亡隨他去到另一個世界。徵得那個世界的守門人同意后也可以回來。”
“說這話的人回來了?”
藍天看着那些星空,這個夢境空間簡直像夢一樣,王冷說的話也像夢一樣。
“那個人死後,去了另一個世界,還回來了?”
他罵了句娘。
“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那個人也是聽說,我不清楚這是不是真的。”
“原來是這樣。”藍天笑道,“如果是真的也太扯了:一個人死了能去到另一個世界,之後還能回來給我們講故事。哄小孩還行,我可不信。”
“你覺得這些事情很扯嗎?”她問。
“不扯嗎?”
“我以為這些天你經歷的已經讓你的世界不一樣了。”
“是不一樣啊。可該扯的還是扯。”
“那接下來我給你看的,或許也很扯。”
她站了起來,稍微有些急促,說道:
“許多原本你覺得很扯的事,那些天方夜譚觸不可及的事,都可能是現實。《楚門的世界》看過嗎?”
“沒有。”
“世界上的每個人都是楚門。”
王冷把藍天拉了起來:
“這幾天我已經向你展示了夢境空間的攻擊手段,但那種方式過於低級,僅僅適用於普通人,也有很多隱患。一旦進攻失敗,也許就會死在那次行動當中。夢魔的攻擊不僅僅是吃夢,也可以讓人做夢。高級夢魔只要選好攻擊對象,將那個人帶進夢境空間與現實空間的交集點,讓他陷入無窮無盡的混亂之中,現實中的他就會一直處於昏睡的、做夢的狀態。”
王冷一揮手,空中出現了幾張全息投影屏,每張屏幕里有一個在床上躺着的昏迷不清的人,他們的身上都有一處地方插上了針管輸液:有的是脖子,有的是胸口,有的是手背,有的是腳心,有的是生殖器官。
“這些人是誰啊?”藍天問道。
“你平常不看新聞嗎,多少應該認識一兩個人吧?”
藍天便順着王冷划屏的動作,一個個看過去。
“這個人我在哪裏看見過,是哪個國家的來着?”
王冷笑了笑,沒有回答,繼續劃下去。
“我艹!——這個人不是——”
藍天大喊道,他捂住嘴巴飛快地看了眼王冷,又飛快地看了看她現在切到的屏幕,用手指着屏幕喊道,上面躺着一個白皮膚的老人。
“美國總統嗎……?”
“看來你還是看一點新聞的。”
“他前陣子不是犯了什麼叛國罪坐牢了嗎,被美國某個高級監獄關押着,現在怎麼躺在那張床上,好像快死了一樣?”
“以後不要隨便相信政治新聞,許多都是官方假報的,為了掩飾真正的內幕——他沒死,只是昏過去了。或者說,他正在做夢,一個醒不來的夢。”
王冷把那張屏幕放大了,兩人突然身臨屏幕里的房間裏——陽台上坐着一黑一白兩個老婦聊天,她們喝着咖啡曬太陽。
這是一棟別墅,如眾多小說、電影裏描述的那種一樣建在綠茵茵的牧場上,城堡一般,花園與傭人,暖陽與樹蔭。方圓數十里的草原風景都很美。
“都兩周了,他到底什麼時候能醒來?”白人老婦問道。
“醫生說他們也不知道是什麼情況。除了他一直都有的高血壓,一切生理指標顯示正常。”黑人老婦答道。
兩位老婦人的話被翻譯成中文在空中像漫畫裏的對話框一樣浮在頭頂上,一句說完自動消散,下一句話便一個字接一個字地跳出來。
白:“醫生他們還說什麼?”
“他們說了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黑人老婦把手裏的咖啡放下,看了看房間裏昏睡的美國總統,“他的情況,不像是得病,更像是在做夢。”
白:“做夢?”
黑:“對,做夢。他的腦電波一直處於一段很奇怪的波頻上,多個國家的專家分析結果都接近一致:他在做夢。”
白:“具體有幾個國家中招?我聽說法國那邊有一個外交官也患了這個病。”
“所有國家都中招了!”黑人老婦的音量忽忽地高了一些,她對此都有些不可置信。“而且都是身處政府機構的要位之人。他們全是些老狐狸,雖然再過幾年就退休了。”
白:“難道是生化武器?”
黑:“不可能。目前沒有哪個國家擁有如此高超的技術,能夠悄無聲息地讓那麼所有國家的高官昏迷。”
白:“有沒有可能是新型傳染病?”
黑:“這話說出來你自己信嗎?”
白:“你瞧我,差點掉進那個始作俑者的圈套了。”
黑人老婦輕笑道:“你我都知道,如果這些事發生在底層階級,才可能是新型傳染病——而這些事是有目的性地針對統治階級的重要人員。無論是哪個國家乾的,一旦他們露出真面目,都將意味着一場戰爭的開始。”
白:“我猜是俄羅斯人乾的。”
“他們?”黑人老婦輕笑道,“我寧願相信是中國人。”
“為什麼說寧願相信是中國人?”藍天像賊一樣蹲在兩個老婦人轉頭問身後的王冷。
“因為中國有很強的守護者。”她答道。
“其它國家沒有嗎?”
“其它國家——”
忽然間,王冷僵在了原地,像一尊雕塑一樣。
“其它國家怎麼了?”
藍天以為她又要殺了自己,下意識後退了幾步,做好逃跑的準備。
“你怎麼不說話了,一動也不動的?”
那棟別墅消失了,夢境空間又變回了星空背景。
“你聽得到嗎——”
藍天謹慎地用腳尖探着走向她,在她眼前揮手道。
“這些事情還不必說給藍天聽。”
首領入侵了王冷的夢魔網絡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