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我的肚子裏,有一條蟲子(4000+二合一)

9.我的肚子裏,有一條蟲子(4000+二合一)

來到美下町,和吉原綠子分開后,清源曉海便又去超市買了點食材,之後徑直回到了家。

在玄關處換好了鞋子,發現清源漁麥就趴在沙發上看着書,黑耀石般的雙眸四周,纖長的睫毛時不時地貼合。

清源曉海去檢查了下鍋和洗碗台,裏面都很乾凈。

“你午飯想吃什麼?”

他把袋子裏的東西拿出來,是一條已經過加工處理過的草魚。

清源漁麥從沙發上冒出頭來,雙眸直勾勾的盯着他,平靜地說道:

“你都已經買了東西,心裏也已經有了答案,為什麼還要再來問我?你可以一直自己做決定。”

清源曉海沉默地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隨即伸手把廚具台里的刀拿出來:

“但你不說,我今後怎麼知道你愛吃什麼?我認為吃飯是一天中最能攝取幸福的時候,如果你無法從中獲得幸福,那吃飯又有什麼意義呢?光光為了填飽肚子?那樣好沒意思。”

清源漁麥半分驚訝半分獃滯地望着清源曉海忙裏忙外的樣子,他拿刀切開魚頭魚尾的動作分外熟練。

刀具在他的手裏,靈活地把大蒜、洋蔥、生薑切成碎末,還有幾團像膨脹的爆米花一樣的東西也被他切成碎,是花菜。

花菜?

“等等,我不是說過我對花菜過敏?”清源漁麥整個人急忙跪坐在沙發上,露出上半身。

“可我要吃,總不能因為你不吃所以我也要放棄。”清源曉海毫不留情地直敘胸臆,但他轉頭就笑着說,“不過你放心好了,我只會在我的味增湯里放這個。”

清源漁麥的心倏然放鬆,但還是微微吊起眉梢說:“你在外地都一個人做飯嗎?”

“畢竟請人上門做飯要花不少錢,我沒錢呀。”他說話的態度十分隨便,彷彿是在逗一隻倉鼠,“漁麥你過來,幫我把這些小西紅柿壓成泥狀。”

“我以為你會一手全部包攬。”

清源漁麥嘴上這麼說著,但還是從沙發上站起身來,走到他身邊。

“我覺得可能會過意不去。”

“誰?”

“你。”清源曉海十分乾脆地解答她的疑問。

清源漁麥的手摁壓着木鏟,下面的西紅柿就像一個純粹的有血有肉的人,突然爆開了,內部的器官混雜着汁水流出來。

“這倒是。”

她同時瞄到了袋子裏的便當盒,是新買的,上面張貼着的價格都還沒拆掉,才一千円,挺便宜。

——有我的嗎?

說起來,身邊的這個哥哥沒來之前,自己有兩個吃飯的地方。

一個是這裏的餐桌,另一個是學校的便利店。

清源漁麥故作拿碗,視線偷瞄了一眼清源曉海。

他的五官好看到對自己而言有些暴力,白皙的皮膚下彷彿虜着溫和的光,簡直就像元旦節時吃的湯圓表皮一樣,咬一口,就會有好吃的餡兒流出來。

再反觀自己,頭髮剪得不像個女孩,四肢也是瘦瘦的,胸部發育的也不明朗,簡直慘不忍睹,完完全全就是小屁孩。

——我會被小瞧。

清源曉海沒有注意到她的視線和想法,一股腦地將身心投入在做飯里。

他將鐵質平底鍋加熱,待到白煙升起,倒入橄欖油和切成狀的魚塊。

咻的,魚肉的香味頓時瀰漫開來,在翻烤的過程中,再倒入清湯調整味道。

“你上學有什麼不順心的事情嗎?”清源曉海拿着筷子,不停地翻動着平底鍋里的魚塊,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清源漁麥把碾壓成泥的西紅柿弄進碗裏,也故作若無其事地說:

“很順心。”

清源曉海還沒有蠢到「哦,我明白了」,這樣地去心安理得地接受。

“但我聽說一個男生被你揍了一拳,他的眼睛還腫了。”

清源漁麥的視線在廚桌上毫無意義地龕動,剪得短短的頭髮遮住耳朵,表情蒙上一層陰霾。

“......意外。”她淺短地呼出一口氣。

“漁麥,你是不是被霸凌了?”清源曉海直白地問道。

清源漁麥微微抿着,打開水龍頭認真洗起手來,冰涼的水流讓人很是舒服,好想變小躺進去,在裏面安穩地睡上一覺。

“起因是一節體育課——”

在水流聲中,她嘟嘟喃喃地開口說,

“我覺得我的肚子裏有一條蟲子,它無法被我的胃部消化,甚至大膽地在器官之間移動,還把我的器官咬了個遍。”

清源漁麥突如其來的「蟲子論」讓清源曉海感到有些迷惑,但他還是照着她的認知說了下去。

“這個蟲子和你揍那個男生有什麼關係呢?”

“體育課的時候,我感覺那個蟲子突然醒過來,然後它就動起來,我的內臟被它咬到非常痛,我也感到頭暈腦脹。”

清源漁麥沾滿水珠的雙手用力地甩了甩,水滴卻跑到她的睫毛上,還壞心眼的粘住了。

她有些不耐煩地緊緊閉上眼睛再睜開,

“我在課上和老師請假說要去醫務室休息,但無緣無故休息也很奇怪,所以我就說我的肚子很痛。”

“所以就被人說矯情了?”清源曉海問道。

清源漁麥舔舐了下乾澀的嘴唇,在平底鍋上跳躍的油漬,肆無忌憚地在視野範圍內到處亂竄。

她深吸一口氣,想故作輕鬆地張口說話,但說出來的話,卻隱隱約約潛藏着憤怒。

“不是,那個蟲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把我咬出血了,但我全然不知。”

“哦......哦......”清源曉海意味深長地笑了,“那蟲子真該死啊。”

“那個男生正好過來了,他突然就開始露出厭惡的表情,然後大聲呼喊着其他同學過來看,我很生氣,走過去就直接揍了他一拳。”

——這件事就像火星撞地球一樣,一切的毀滅都來的十分輕鬆,最後要麼他眼睛睜不開,要麼我死。

“那個人真是很過分啊。”清源曉海的聲音,就像熱鬧的樂音飄然降落。

清源漁麥出乎預料地和他對上眼:

“對啊,為什麼他的肚子裏不會有蟲子?就算沒有蟲子,我也希望他的肚子裏有一塊很大的石頭,把他疼的每天都流血,到時候我一定會喊上全校的人來看。”

“哈哈,你還挺有一套的嘛。”他發自內心的大笑出聲。

每每從清源曉海那邊得到正回應,清源漁麥的腦內就會生出某種灼熱物質,讓她的情緒開始飄飄然。

飯菜的香味逐漸填滿整個客廳,味道把人的煩躁情緒都給偷走、扔掉、吹走、銷毀。

“我不覺得有錯,因為如果我不做出行動的話是贏不了的,就像在戀愛中先喜歡上人的是輸家一樣,保持溫柔的人會一敗塗地。”

清源曉海瞅了她一眼,有些自傲說出這句話的她竟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你還懂這個?”他淡淡笑着。

清源漁麥的表情隨即出現了變化,細緻的睫毛上下顫動,灑落在眼瞳里的陰影隱藏着憂傷:

“我的媽媽先喜歡上了你的爸爸,所以我的媽媽輸的一敗塗地,連帶着我也輸的一敗塗地。”

每次聽到這些稱呼,都讓清源曉海情不自禁地皺起眉頭,表情微微複雜。

接着彷彿為了整理自己的情緒,他一鼓作氣地挺直背部,把煎好的魚塊端好了盤。

他再一陣搗鼓,桌面上就出現了三菜一湯,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個煎草魚。

清源漁麥的心中夾雜着不安以及一絲期待,就連她已經都覺得不可思議。

“媽媽,我開動了。”她坐在椅子上,雙手合十低聲喃喃。

筷子有目的地夾了表皮被煎的金黃酥脆的魚肉,放進嘴裏時,鮮嫩且富有嚼勁的魚肉,像是融合了世界上所有美好的味道,在口腔里綻放開。

——不妙,這個人為什麼連做飯都這麼好吃!

清源漁麥一邊吃一邊感到無比的氣憤,雖然很想在心裏做出反駁,可是味蕾卻頓時變得很耿直,讓她只好作罷。

“明天就要去上學了,要我去接你嗎?”清源曉海笑着說道。

“不用。”清源漁麥埋頭吃着飯,喝着沒有花菜的味增湯,“我自己能回家。”

清源曉海見她吃的起勁,於是掏出手機說:“留個聯繫方式吧,現在就我們兩個人了,互相有個照應。”

“......”

清源漁麥不停蠕動的嘴,終於停了下來。

他沒說有事情可以找他解決,反而說互相有個照應,讓人生不起討厭的情緒。

她見過的人都喜歡「好為人師」,唯恐死後自身學到的經驗沒人繼承,說白了就是為了證明自身比別人強。

就連隔壁的那個少女也是。

可為什麼,眼前的這個人總是讓自己感覺很舒服,像躺在一個巨大無比的溫和浴缸里。

“喔。”

清源漁麥拿出口袋裏的手機,互相留下了聯繫方式。

“話說回來,我準備暑假的時候,帶你去一趟豬苗代湖玩。”清源曉海在手機上給她備註「漁麥」。

清源漁麥很是驚訝。

“為什麼啊?”她問。

“去一個地方玩需要原因嗎?”他歪了歪頭。

“......可是做不到的,首先我們沒有去那裏玩的錢。”

清源漁麥搖了搖雙腿,雖然父親給她留下了數十萬的存款,但她根本就不想去花這一筆錢。

如果清源曉海要求用這筆錢出去玩,她也會直接拒絕。

“沒事的,在暑假來之前我會想辦法。”

“你要找冬雪姐借錢嗎?據我所知她家並沒多少錢。”

“不會的,不會找人借錢的。”清源曉海乾脆利索地,又似毫不在意地繼續說,“到時候讓你下湖摸一摸那個神奇的石頭。”

清源漁麥的小臉顯得十分困惑:“那東西怎麼會有人選擇去花錢相信?”

“估計和拜觀音是一個道理吧,人沒點精神寄託確實會很累啊。”

清源曉海其實也說不上來,可能是某個事物的意識形態?

接着,兩人就再也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吃着飯,結束后,多餘的用保鮮膜包起來放進冰箱裏。

一下午都閑來無事,兩人都待在自己的房間裏。

夕陽逐漸沉默在地平線以下,陽光的殘渣在天空中留下抓繞的痕迹,暈開的紅色,溶解在群青色的天空裏。

——「你可以寫妹妹的故事呀」。

清源曉海躺在床上,看着手機里冬雪硯春發來的消息,眼神明顯閃爍了一下。

自己坐在這裏一個下午都沒有靈感,無論寫什麼都不順心,最後還是冬雪硯春發來了「你在做什麼」的消息,才把他從椅子上挪動到床上。

可他能寫漁麥什麼呢?自己對她完全不了解,就連她平日中愛吃的零食都不明白。

——「可我總覺得有心無力」

——「那你乾脆寫我好了,我隨便讓你寫」

——「可你連三圍都不告訴我,我怎麼能寫好你呢」

——「你到底想些什麼樣子的小說啊,色鬼」

清源曉海望着屏幕笑,這時,又有一個信息跳了出來。

是淅川蘭子的信息。

他迫不及待地點開,映入眼帘的,是告知他應聘成功的消息。

「工作的內容可能有些複雜,每天早上七點半之前,你需要把報紙送到訂閱的客戶門口,不過放心都在附近的幾個町,書店還有電動車,如果行的話明天早上來,下午放學你就過來到晚上八點,薪水就按今天單獨和你說的,一小時950」

清源曉海能接受早上六點起床趕過去,只要每天的睡覺時間有九個小時就心滿意足了。

他發過去「好,明白」的同時,也在心裏為吉原綠子感到抱歉。

至於薪水,清源曉海很能明白蘭子姐是在給他特殊照顧,畢竟在這個小地方,時薪快要趕上東京的平均水平,說出去都讓人難以置信。

他又給冬雪硯春發去了消息——

「多虧你的米粥,我應聘成功了」

不一會兒冬雪硯春就秒回了一個相撲選手大跨步的表情包。

清源曉海笑了笑,起身走出房間,準備早點去找漁麥喊她吃飯,因為她之後還要去便利店上班。

在二樓的拐角左手邊,是她的房間。

只不過此時房門是開着的。

清源曉海站在門口,看見她正背着自己坐在椅子上,對着一個筆記本電腦,慢慢吞吞地打着鍵盤。。

能隱約看見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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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降臨無海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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