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大結局
刀落，人走，只留一道殘影，在燦爛的霞暉里緩緩消逝。
鵬皇怒吼一聲，轉身追逐着人影而去，竟直接脫離了戰場，留下神色茫然的兩族大軍。
在鵬皇眼中，死而復生的陰平王，比人皇李端的威脅更大，必先除之。
然而，等它追到遠處，又一聲長嘯遙遙傳來。
“長河劍氣！”
銀河倒懸，飛馳九天。
人族名王岳長庭，於幽冥天下突破瓶頸，晉陞帝境。
兩大帝境強者夾擊，配合萬里之外啞巴鐵匠的鼓聲，將鵬皇重創。
大鵬之血，如破碎的殘陽，滴滴從雲端墜落。
妖族第一帝尊，敗退！
戰場形勢徹底反轉，人族大軍出關反擊，人皇李端手持金色長劍，帶傷作戰，將第四帝尊擊退。
大戰之後，天下格局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祝安一手扶持起來的人族，轉守為攻，逐漸蠶食四大妖帝的領土，日漸強盛……
許多年後。
人皇李端臉上多了幾分老態，不復當年盛氣。
他如願以償，成為人族成就最大的一任領袖，聲名直追當年的戰祖。
不過他也深知，這一切並非自己的功勞。
如今天下太平，便想功成身退，歸隱修行，去衝擊更高的境界。
人皇坐在書房裏，望着對面的男子，無奈道：
“裴卿，為何不願繼承皇位？”
裴拯腰懸鐵尺劍，微微低頭，想起多年前和江海客的會晤，長嘆一聲：
“再堅硬的鐵尺劍，一直泡在蜜糖里，也難以保持鋒銳。”
“這是師父告訴我的道理。”
人皇一愣，轉頭面向三祖祠方向，“既然是法祖的意思，那朕也就不再堅持了。”
裴拯又惋惜道：“可惜，臣最得力的手下辭官掛印了，不然定當推薦給陛下。”
“最得力的手下？”李端來了興趣，“辭官了也無妨，朕親自去請。”
裴拯笑着搖頭，“那位已成了御劍江湖的女俠，行蹤不定，如師父一般，陛下想找也找不到嘍。”
……
劍光如梭，橫穿天際。
李小竹一身長袍，腰懸酒葫蘆，御劍雲端，飄飄然好似飛仙。
她終於得償所願，成了一名女劍仙、女劍俠。
遊歷四方，行俠仗義，好不瀟洒。
此刻，李小竹環顧八方，只見雲煙渺渺，遮蓋九州路。
她有些茫然，心中思忖着：
“哥哥當年遊歷天下，又是怎麼走的呢？”
忽然，望見遠方有輕輕翠竹，在山谷中隨風搖擺，彷彿是在為她指路。
李小竹明白了，拿起酒葫蘆，啜飲一口，會心一笑。
“行到有竹處，靜待風起時。”
……
北山村，老村長作為村民們的精神領袖，哪怕不能修鍊，狄小飛等晚輩也尋來靈丹妙藥，為其延壽百年。
但終有一天，老村長拒絕再服用丹藥。
“人一輩子能做的事情，就那麼多，事情做完，也就該走了。”
他拄着拐杖，再次來到北山腳下，靜靜地眺望着。
這座山，曾陪伴了村子幾千年，中途“離開”過一段時間，好在很快又回來了。
山風起伏，老村長鬢間白髮飄搖。
他在望山，又像是在看自己的一生。
記憶里，年輕的時候，曾有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一場聲勢恐怖的泥石流。
絕望之際，那無邊烏雲中，卻有一根青竹扶搖而起，頂天，立地，穩住山形。
“真想再目睹一次神竹大人的風采啊。”
老村長輕聲呢喃。
精力逐漸流逝，意識逐漸昏沉，他兩眼時睜時閉，彷彿下一刻就要睡去。
山風徐徐來，一片青翠的竹葉，從山上悄然飛落。
老村長注意到這片葉子，目光一顫。
恍惚中，他看到了漫天碧影，看到了如林的枝葉，那一節節挺勁的竹身向上，好似永無止境，直破九霄。
一剎那間，他看到了很多很多。
隨後，幸福地閉上了眼睛，溘然長逝。
窺一葉，而見通天之竹。
……
幽冥天下，天昏地暗，千里陰雲白日曛。
李清曼黑衣黑甲，手持長槍，挺立於幽族大軍之前。
在她對面，是深不見底的九淵，冥族的老巢，幽暗無盡之所。
冷風輕撫李清曼白皙的面龐，她傲然仰頭，髮絲從鼻樑邊拂過。
“吾主，已經為我們鋪好了道路。”
“接下來的路，還需我們自己去走。”
“諸君，隨我征戰九淵！”
大軍氣勢軒昂，列隊向前，路過一片茂密的青灰竹林。
那一抹抹深青，雖然黯淡，卻是此方世界最瑰麗的色彩。
李清曼帶頭，高呼一句：
“神竹保佑！”
眾人都虔誠地低下頭來，低語祈福。
隱約間，李清曼瞥見，竹林深處，有一道白衣身影，一閃而逝。
是一位中年書生，氣質溫和，在衝著她微笑，像是在道別。
“吾主……”李清曼也回以微笑，輕聲問道：
“我表現得怎麼樣？”
蕭瑟風中，滿目竹枝搖曳，彷彿是在點頭稱讚：
“不錯。”
……
“很久很久以前，我們赤狐一族的祖先，和妖帝血戰，落入下風，逃到了北山。”
群山深處，已是一方妖王的赤狐紅雲，被狐子狐孫們簇擁着，笑吟吟地講着故事。
“就在妖帝即將謀害我族先祖之時，一根竹子從天而降……”
赤狐一族的歷史故事，早已被改得面目全非。
不過，這長長的故事裏，妖王紅雲的傳奇，佔據了大部分篇幅。
“我們狐族的興起，緣於那一天，我，紅雲，第一次踏入北山……”
紅雲說著，不禁想起當年，剛剛見到北山之竹時候的激動心情。
一片小小的竹葉，改變了它的一生……
數百裡外，同樣是妖王的熊貓丸丸，正帶着熊族外出尋找食物。
“你們怎麼不吃竹子呢？”丸丸惋惜地長嘆，“這麼好吃的東西。”
“我宣佈，以後新出生的熊娃娃，都要先嘗嘗竹子的味道，免得長大了挑食。”
熊妖們面面相覷，無奈道：“大王您說了算。”
“大王大王，妖祖的故事您還沒講完呢？”小熊妖們紛紛圍了上來。
“對啊，不是說，妖祖即將歸來，到時候要血洗天下嗎？”
“是啊，妖祖回來了嗎？”
聽到這些，周圍的成年熊妖們也都豎起了耳朵，非常好奇。
傳說中不可一世的妖祖，到底回來了沒有？如果回來了，為何至今仍舊悄無聲息？
丸丸賣了個關子，“走，帶你們去一個好地方，到那兒你們就知道了。”
……
“丸丸，你又來討飯了？”
當年的少女阿珠，已成了如今的村長阿珠，正抱着花栗松鼠飛影，站在村口，嗔怪地瞥了熊貓一眼。
“什麼討飯？說的真難聽。”丸丸搖頭晃腦，取出了一個竹筒，晃悠晃悠，裏面有液體翻騰，有酒香四溢。
“這是我們食鐵一族的祖傳秘方，竹筒酒！拿來跟你們換吃的。”
阿珠點點頭，拿來竹筒酒，轉身去了祠堂。
“好好好，神竹大人最好這一口了。”司婆婆迎上來，笑眯眯地點頭。
岳長庭已經回村，繼續當教書先生，司婆婆便也功成身退，回到祠堂，侍奉神竹之位。
她站在那片枯黃的竹葉之前，獻上竹筒酒，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
起身時，再看看竹筒，裏面已經空空如也……
村口，小熊妖們拿着村民們投喂的食物，吃得小肚子圓滾滾的。
吃飽喝足，又想起沒聽完的故事。
“大王大王，妖祖最後到底怎麼樣了？”
“看看那裏。”
丸丸笑着指了指村莊深處，鐵匠鋪門前，樹立着一座鐵殼雕像。
是一尊三丈多高的龐然大物，人軀，龍鱗，鳳翅，虎爪，細節栩栩如生。
它面容扭曲，雙目圓睜，彷彿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之事。
小熊妖們跑到雕像下，嘖嘖稱奇，“龍鱗鳳翅，這就是妖祖的雕像？真像啊。”
“不。”丸丸笑着糾正道，“這是妖祖的屍體。”
“什麼！”
熊妖們都大吃一驚。
“是誰，能不聲不響地殺了妖祖，還留下完整的屍體？”
丸丸笑笑，不由得回憶起那天，滿山竹林蒼翠，無數竹葉飛在空中，彷彿化作了青色的暴雨……
“能殺妖祖的，當然就是通天竹啊。”
有見識淵博的老熊妖，聞言便想起了一段傳說，搖頭晃腦地念道：
“北山有竹，其身通天，其葉無邊，天生靈智，壽不知何年……”
小熊妖們聽得痴了，好奇地問道：
“這麼厲害的通天竹，現在在哪裏呢？”
丸丸目光悠然，四下張望。
村口，小徑，井水邊。
有幼竹初成，長勢喜人。
村外，深山，雲煙里。
亦有大片竹林，隨風起伏，蒼翠如海。
風裏，是竹葉的聲音，簌簌，簌簌，好像是腳步聲，好像在行走，在漫遊天下。
偶爾看到故人，便會心一笑，搖曳回應。
“他，一直都在我們身邊啊……”
……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