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密涅瓦和雅典娜是兩回事

如果以人間禮節來做類比，從奧林匹斯山的山腰往山頂前行這一路，大約等同於客人從門房進入宅院深處；至於最後是登堂還是入室，就得看主人安排。

不過，以執筆人和宙斯的關係，想來不會有“入室”的機會，但“登堂”的待遇必不可少。

待遇代表了態度；換做人間規矩鋪不鋪紅地毯，放不放禮炮，以及安排什麼樣的人接待會面，那都是態度。

宙斯的態度倒還行，第一時間就與執筆人見了面。只不過神殿裏始終只有他們兩個，冷冷清清，並沒有想像中眾神常聚奧林匹斯的盛況。

這種現成的機會，執筆人自然不會放過；“好冷清的奧林匹斯山，看來阿瑞斯反叛的後果影響深遠。”

“你來這裏只是為了說一句廢話的嗎？”宙斯陰沉着臉反問。

“廢話還可以有第二句，比如，冥王哈迪斯的傷還沒好嗎？或者第三句，阿瑞斯醒過來沒有？”

只要話題選得好，一句把人氣到飽！更別說林祐連着說了三句，專捅宙斯的肺管子。

宙斯把阿瑞斯反叛視作一個反制萬神殿的機會，結果反叛規模和後果明顯超出了神王陛下的預料。三巨頭之一的冥王險遭不治；阿瑞斯逃跑后被一個支系神矇騙而失去大半神格，更是丟盡了真神的臉。

這些事兒如今在神界傳得沸沸揚揚，不知多少神明在看奧林匹斯的笑話。

神殿裏開始閃耀電光，那是神王陛下情緒外放所引發的自然反應。一道道電弧忽隱忽現，而且似乎有點以執筆人為中心不斷靠攏的趨勢。

林祐視若無睹，話鋒一轉：“話說，我剛才看到了山腳下那些‘人類’的居住地，城市、村莊，還有橄欖園什麼的。神界也居住着凡人嗎？”

“你來奧林匹斯，真就是為了說廢話或者問些無關緊要問題的嗎？”宙斯顯然很缺乏耐心，與祂在神話故事裏展現的性格差不多。

“這是必要的寒暄。在人類的交往中，它被當做一種有效的氣氛潤滑劑。而且，一上來就急哄哄地直入正題，在談判中會被對手視為弱點。有求於人才會表現得急切，求人者總是更被動的一方。”

宙斯冷哼一聲：“我對這些人類的把戲不感興趣，你大可以直入正題。”

林祐眼珠子一轉，唇角勾起莫名笑意：“所以，實際情況是，這次談判你比我更急切？”

神殿裏的電光愈發刺眼，執筆人身邊閃耀的電弧也愈發密集。

“這裏當然有凡人生存；奧林匹斯神話本就是神明與人類共同演繹的故事，如此廣袤的神話世界，沒有凡人生活才更讓人奇怪吧？”宙斯的聲音依然冰冷，卻順着執筆人話頭開始了所謂的“寒暄”。

“可為什麼我又聽說，那些凡人已經不能算活人了？”林祐又問。

“因為大世界計劃。”宙斯像是個毫無感情的問答機器，“生活在神界的‘凡人’，和生活在大世界的凡人已經截然不同；他們更像是一種靈體生命，遵循着奧林匹斯神界特有的生、老、病、死和輪迴轉世規則。”

“原來如此。”林祐做恍然大悟狀，“你瞧，說兩句題外話，氣氛不就緩和下來了？寒暄的好處就在這兒。”

幾乎鋪滿整個神殿的電弧可以印證執筆人的話。

“我知道阿瑞斯的神格在你手上，乾脆點說吧，你想要什麼？”

宙斯的話讓林祐臉上平添更多笑意；他一開始的話並非信口開河，奧林匹斯神王陛下在這次談判中的的確確有求於人。

“先打個預防針，免得你事後罵人；這次我想要的東西很多，如果你給不起，就乾脆點放棄交易。”

“說吧！”宙斯的耐心早就被消耗殆盡，最後兩個字都是咬着后槽牙說出來的。

“首先很抱歉的一點，我手上的神格被消耗了一部份，已經不完整了。”林祐老神在在，一點看不出“抱歉”的誠意，“少掉的那部分你永遠不能追討，就當做……嗯……保管費或者找尋失物的成本。”

宙斯面露怒色：“那是真神的神格，力量的本源，神性的依託。”

“我知道，我知道！”林祐理所當然地說，“我當然知道真神神格是多麼寶貴的東西，不然又怎麼會要求你永遠不得追討呢？”

這副理直氣壯來搶劫奧林匹斯神系的做派，讓神王陛下怒發衝天。神殿裏密集的電弧已經不再收斂，如萬千飛舞的銀蛇，要將林祐分而噬之。

林祐一動不動，甚至饒有興緻地觀察電弧的長度、持續時間以判斷強度，似乎有意等着這些電弧靠近自己。

雷電是宙斯最習慣使用的武器，縱觀奧林匹斯神話，宙斯只需使用雷電就足以解決掉祂所遭遇的絕大部分對手。

相比北歐神系雷神托爾的雷電，宙斯手中的雷電威力更勝三分；林祐很像親身見識一番，好準確評估自己的戰鬥力。

只可惜，人家神王陛下沒給他機會；漫天的電光湊到一個極近距離后就停滯不前，站在電光正中央的林祐誤以為自己在玩COSPLAY，模仿那位坐在高壓電弧下看書的尼古拉斯·特斯拉。

“阿瑞斯的神格，還剩下多少？”宙斯的語氣聽起來依舊威嚴，卻騙不過知曉內情的執筆人；林祐從中隱約聽到了幾分軟化的跡象。

奧林匹斯的神王陛下似乎準備退讓了？

“你看看就知道了。”林祐從次元空間裏掏出了一個死氣沉沉的神格；從外形上看，它就像個肢體嚴重殘缺不全的人，而且也沒有了過去那種混合著神聖與血腥、耀眼奪目的金紅光芒，反而由里到外散發著濃郁的毒氣、死氣。

顯而易見，來之前這個殘缺神格就被注滿了“弒神之毒”；如果談判不成，或者奧林匹斯神系企圖硬搶，執筆人有充分的餘力將神格毀掉，至少也能造成難以恢復的損傷。

真神不死，也不能死。

從某種程度來說，虛幻維度的神明都來自人類的概念，都屬於概念神；真要損失掉一個真神，就等於破壞掉一個神系在概念上的“完整性”；連帶着神系所屬的“神界”也會遭遇嚴重破壞。

宙斯可以容忍主神重傷沉睡，甚至到萬不得已的時候，還可以捏着鼻子承認某些主神神格被吞噬，神職被替換；但祂萬萬不會容忍主神神格遭受根本性損傷。

林祐裝模作樣地比劃了一番之後說：“相較整個神格來說，失去了不到五分之一，好像並不多？”

“那五分之一是經你的手被送給了阿瑞斯的孫女，那個亞馬遜公主？”宙斯反問。

“你果然早就知道。”

“我知道結果，但不知道發生在時間禁區裏的過程。”

“那現在你知道了？”林祐皮笑肉不笑，“你在我進入時間禁區之前就知道了事情的結果，而且似乎也默許了這種結果？”

“戴安娜·普林斯是阿瑞斯的血脈，而且也有一顆戰士的心；她分走阿瑞斯一部分神格，對奧林匹斯神系來說並不是不能接受。甚至更進一步，將來讓她繼承阿瑞斯的一切，也不是不能考慮。”宙斯不經意間放緩了語氣，甚至可以說充滿了向執筆人示好的意味。

對於一個來自漫畫故事的支系半神而言，成為真神，而且直接取代一位主神的神權，簡直就是一步登天。

林祐不假思索地拒絕了：“你想都別想！我可不會讓戴安娜趟你們這個渾水。”

“那可是一個真神的神職，你有什麼資格替她做決定？”宙斯面色不變，但語氣重新變得陰冷。

“我不會替她做決定，但我知道她會做什麼樣的決定。”林祐針鋒相對，神色肅然，“所以，我要事先替她消除掉某些隱患；我不允許任何神去干擾、破壞她的決定。”

神奇女俠或許有辦法應對那些同樣來自漫畫故事的支系神，可要是真神親自下場針對，那面臨的壓力就不可同日而語了。

林祐此行正是要從源頭上掐滅這種可能性。

“以鵝毛筆為證，切斷奧林匹斯真神與亞馬遜公主戴安娜的一切直接、間接關聯，你們不得以任何方式、任何途徑對她施加影響——此要求不附帶任何前提。”

執筆人條理分明地提出自己的要求。他很清楚，這幫神明都是活了幾千年的老陰逼，在契約里玩弄文字遊戲簡直比魔鬼還專業；所以，他一開口就是絕對性的文字。

這些文字將會由鵝毛筆寫進大世界，成為有史以來監督和執行力度最大的“合約”。

絕對性的條款放在人世間是不切實際的，除了不平等條約之外，沒有誰會這麼訂合同；但是在虛幻維度的神界，這種絕對性條款卻有了落實的可能性。

神的意志可以立足於主觀概念，而超脫於物質所決定的客觀之外。

宙斯不滿道：“你讓她享受了奧林匹斯賜予的恩典，卻不想承擔……”

“打住打住！”林祐擺了擺手，很不客氣地打斷了神王陛下，“話要說清楚了，那些不是奧林匹斯所賜予，更不是什麼狗屁‘恩典’；更準確的評價，應該是奧林匹斯神系鬧出來的一大堆麻煩。戴安娜得到的那點東西，只不過是她應得的補償，以及解決麻煩的酬勞。”

“我們可以換一種補償和酬謝方式；奧林匹斯幾千年的積累，必然會有更合亞馬遜公主心意的事物。據我所知，她本人實際上很討厭阿瑞斯的神性特徵。”神王提出一個新建議。

林祐卻不是那麼好糊弄的，再次拒絕：“對於戴安娜這樣的戰士而言，再強大的外物，也不如自身力量的壯大。你這裏還有比阿瑞斯神格更強大、更契合她的東西嗎？”

“強大”只是其一，“契合”是其二。強大的東西或許有，卻未必能比阿瑞斯這個“直系祖先”的東西更契合戴安娜。或者契合的東西也有，卻是宙斯絕不可能拿來交換的。

比如說雅典娜的神格。

代表戰爭正義面的神格肯定比阿瑞斯神格更招人喜歡，可宙斯能給么？

本該一口咬定的事情，神王卻開始猶豫，一時間陷入了詭異的沉默。執筆人也安靜地等候，此刻他才真正像極了那位在高壓電弧下看書的物理天才。

“我可以答應你；奧林匹斯神系不追究戴安娜·普林斯，而你，我的朋友……”宙斯的語氣顯著和善，連“朋友”兩字都脫口而出，“你也不得追究赫拉克勒斯。”

林祐啞然失笑；他和宙斯心照不宣，赫拉克勒斯才是他此行最大的籌碼。

奧林匹斯才是真相之神帕特里克·摩根真正的靠山；而最重要的證據就在赫拉克勒斯身上。

“赫拉克勒斯的事，是另外的價錢；如果只換得戴安娜·普林斯的安寧，那我可太虧了。”林祐毫不客氣地要求加價。他很清楚，奧林匹斯與真相之神勾結，就是為了搶在其他神系之前與大世界意志打好關係。

讓真相之神通過“未知”與大世界意志交好，然後再把真相之神收歸奧林匹斯神系麾下……甚至於，宙斯很可能已經做好了拋棄阿瑞斯，由帕特里克·摩根這個與大世界意志“關係更好”的支系神取而代之的打算。

至於阿瑞斯、北歐神系，不過是掩蓋宙斯圖謀的犧牲品和煙霧彈。

可惜，宙斯千算萬算，至今都沒算到執筆人與大世界意志的關係好到無可替代；更沒算到赫拉克勒斯會徹底暴露在執筆人面前，而且還留下了證據。

一個依靠“時之沙”偷偷摸摸躲進時間禁區真神，身上肯定還殘留着“時之沙”的痕迹。

以林祐自己接觸“時之沙”的經驗，他敢肯定，“時之沙”遺留的痕迹在短時間內根本清理不掉。

一旦真相曝光，宙斯面臨的責難會比當初的朱庇特還要大，與如今的奧丁不相上下。

朱庇特算計奧林匹斯，歸根結底是利益之爭；宙斯與奧丁試圖交好大世界意志，卻是背棄眾神的立場而站隊大世界意志，屬於路線之爭。

利益之爭還能妥協、分割，聰明的不乏能做到雙贏。

路線之爭嘛……那可是你死我活的。

奧丁已經傾向妥協，放棄製造“未知”，改成推動“新版諸神黃昏”；現在，輪到宙斯做選擇了。

“你還想要什麼？”夾雜着神殿裏無數電弧的“滋滋”響聲，宙斯說話的聲音似乎都處在爆發邊緣。

可惜，所謂神王的威壓在林祐看來也就那麼回事，又不是沒見過；歐洲地面上，正經有神王頭銜的就有三個，成天來來去去打交道。

“我想要的東西你不是早就猜到了么？密涅瓦！”林祐語氣平淡，但氣勢完全不落下風，“說起來，這本來也是你們奧林匹斯給我製造的麻煩，現在是時候解決了。”

宙斯愈發煩躁：“另一個雅典娜……是啊，祂已經覺醒了。你想讓祂也作為交換條件？打算怎麼做？”

“首先我要糾正你一點，密涅瓦和雅典娜是兩回事。”林祐正色道，“而且從此以後，她與你們也不會再有任何關聯。一切條件，都和戴安娜一樣。”

一個戴安娜，一個密涅瓦，都是今天奧林匹斯之行需要解決的重點難題。林祐正以實際行動證明自己是個好哥哥，不會有了情妹妹就忘了親……呃……乾妹妹。(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