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經驗的黑箱
當代的程序系統,早就不需要程式設計師全部用基礎邏輯符號去寫底層代碼了,哪怕是一個很小的軟件,那麼做的工作量也是超出想像的。
程式設計師在絕大多數情況下都會使用現成的開發工具,包括各種應用平台,這些工具平台本身就是一個個軟件包,按要求操作便能輸出結果。
軟件包本身,就是由海量最底層的邏輯代碼構成,但使用它們的程式設計師沒必要甚至也不可能了解其中的每一行代碼,只需要學會運用。
高級程式設計師則了解其原理,有必要的話也能重新設計一款更好的工具,但他們在運用工具時,同樣不了解期內部的每一步運算細節,就像在操作一個黑箱。
這種“黑箱化”的編程開發特點,在進入AI時代后更加明顯。
這還只是開發端,至於應用端則幾乎完全黑箱化了,比如人人手中的智能手機。
何考就是以此類比,認為所謂術士的晉階儀式,就像一種黑箱工具,有其設計原理,但使用者只要按照要求操作即可。有人的工作成果合格,有人不合格。
假如有人不願意,非得從0、1這種最底層的代碼開始親手敲,理論上當然也有可能編出任何程序,實際上難度太大了!
聽完何考的解釋,武岩駿瞅着他道:“你這麼打比方,不恰好是我想說的嘛?這個世界就好像是一套程序設計出來的!”
何考搖了搖頭:“我只是打比方而已,分析其中可能的原因。但你硬要這麼說,決定世界運行的所有物理規律,我們認識和表達它們的時候,都需要運用邏輯計算工具。
這就是數據化、程序化啊,它只是形式問題。形式決定不了真實和虛假,這是另一種概念,真實和虛假是個哲學問題。”
武岩駿擺手道:“我最受不了哲學了,聽着頭暈。我說自己是穿越來的,有另外的證據,但是不能告訴你……咱就別說了吧。”
何考:“好吧,不說了,喝酒!那我能不能再問一句,你已經是二階術士了,從你說的一階模仿者晉階到二階墨客,需要什麼儀式啊?”
“啊?你不是術門弟子,我不能告訴你!”武岩駿突然清醒過來,趕緊叮囑道,“還有啊,我剛才告訴你的那些話,你可千萬別說出去……”
武岩駿其實還不算正經術門弟子,他只是偶得機緣習成入微術而已,處境相對尷尬,但這些話他可沒有告訴何考。
術門當然有內部紀律,俗稱門規,有些東西是不能往外說的。
術士偶爾喝酒吹牛,跟人講些神秘趣事逗個樂子倒也不打緊。術門沒有大家想像得那麼神秘,自古以來真假難辨的傳聞也有不少,還被記錄於各種資料中。
但各門術法的修鍊禁忌,以及晉級儀式的具體內容,卻不可以外傳。這些東西,一方面可能會引起外界的誤會,另一方面也可能給術士本人帶來麻煩。
知道修鍊中的禁忌,就可能琢磨出針對性的辦法;知道晉級儀式的具體講究,就有可能設法搞破壞。
甚至各派門規本身,都屬於不可以輕易與外人談論的內容。
師父收弟子入門的同時,就要傳以於門規,在不符合規定的情況下,是不能擅自傳法的。
張燕飛在獄中傳授武岩駿入微術,其實是違反門規的。
在張燕飛案發之後,入微門已經將其革籍了,因為這也算是一個很大的醜聞。
所謂革籍就相當於開除出組織,表明此人從今王虎的所作所為與組織無關、組織也不會再庇護他。
革籍之後,張燕飛也不得再擅自傳授入微術。
張燕飛在獄中擅傳武岩駿術法,理論上入微門是可以追究其責任的,但張燕飛已死,也就談不上什麼追加處罰了。
但武岩駿則是無辜的,他又不是入微門弟子,事先並不知道這些講究,張燕飛肯教他也就學了,能入門證明天資好,這不是他的錯。
對這種人,只要他不為非作歹,入微門也不會去找他的麻煩,假如經考察后發現是可造之材,反而會盡量將其正式吸納入術門,因為有錯的只是張燕飛而不是他。
各術門傳承千年,各種情況遇到的不要太多,早有應對之策。
像武岩駿這樣因各種緣故出現的“散修”,自古以來有不少,但都不是什麼大問題,沒有整個術門傳承體系的支持,往往傳一兩代人也就消失了。
少數散修也形成了傳承體系,這種情況大多在後世被重新吸納入術門,術門中很多支脈流派就是這麼來的。
將張燕飛革藉只是術門的表態,而張燕飛的人脈與情面仍在。按師父的計劃,等出獄后再找熟悉同門疏通,安排武岩駿正式拜入術門。
張燕飛告訴武岩駿,儘管他已經有了案底,但只要有術法修為,同樣可以找到很好的工作,生活不成問題。
別的不說,各派術士有不少在社會上身居高位,都會很樂意聘用他或者給他資源。
張燕飛還叮囑過武岩駿,假如出去后沒找到他,還可以去找他的師兄也就是武岩駿的師伯葉回。葉回的生意做得很大,在同門中與張燕飛的關係也最好。
事後回想起來,張燕飛或許已預感到自己可能會出事,否則也不必提前做另一手安排。
武岩駿刑滿釋放后,師父已去世,他則找到了師伯葉回。葉回果然給他安排了吃住,並在自己名下企業中給他掛了個閑職,安慰他暫時先休息。
葉師伯還告訴他,假如他的入微術能達到三階鑒定家的水平,就有理由安排他正式認祖歸宗。假如他能達到四階工匠水平,不用安排,入微門會主動吸納他的。
假如他能成為六階器師呢?那還有什麼好說的,就是入微門的當代長老!
但如今小武畢竟還不是正式的入微門弟子,正在“考察期”,做什麼事都應該盡量低調謹慎,尤其是不能犯術門的忌諱。
小武今天也是喝酒上頭了,不小心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等到何考追問入微術一階晉陞二階的儀式時,他才突然反應過來,這些東西不能亂講啊!
於是他沒有告訴何考,卻反過來央求何考,今天講的話千萬不能說出去……
這下武岩駿的酒醒了,也不敢繼續再喝了,與何考交換了一個聯繫方式便匆匆離去。何考對此深感可惜,同時也深感慶幸。
可惜的是,還沒來得及打聽到更多東西,慶幸的是,來了這樣一個人能上門提醒他很多事。回到公寓后一摸兜,取出武岩駿還回的那枚獸爪掛墜,何考又傻眼了。
武岩駿走得匆忙,還回了“真”掛墜卻沒有拿走假掛墜。何考喝酒時將假掛墜摘了下來也揣進兜里,現在兩個混一塊了,何考居然分辨不出來!
隨身戴了二十多年的東西,怎會認不出來?這也很正常,他此前根本就沒想到過這種事,而且這兩件東西也太像了。
拿放大鏡仔細看或許有細微的差別,但原先的真品應該是什麼樣子,何考也不知道呀!除非他早就備了各個角度的高清圖片,放大后與實物對照,才有可能認出來。
武岩駿講得還挺嚇人的,贗品血氣未消並有怨氣纏繞,仔細聞還有淡淡的腥氣云云……何考聞了半天,感覺兩個似乎都有點腥,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
武岩駿一眼就能看出真假,何考卻沒那個本事分辨。就這樣,武岩駿還說他小師妹的手藝不行,在何考看來足以亂真了呀!
何考無奈,只好調整燈光,在桌上將兩枚獸爪都擺成同一個角度,拍了一張盡量清晰的照片,給小武發了條消息,問他哪個才是原先的掛墜?
武岩駿看到消息時,已經坐高鐵快到兩百多公裡外的太姑市了,回復道:“看照片我哪能分得出來?”
何考:“你不是有本事嗎?”
武岩駿:“那也得拿到實物才行,我對這東西又不熟。”
何考:“今天擼串是你請客,明天我請客,你再給看一眼唄。”
武岩駿:“其實差別也不大,你都留着吧,一個變兩個算賺了。”
何考:“怎麼不大!是你說的,假的有血氣還有怨氣,我都作噩夢了,哪裏還敢戴?”
武岩駿回了條語音:“哎呀~這倒是個辦法啊,你輪流戴着試試,戴哪個做噩夢哪個就是假的!”
何考:“開什麼玩笑,這事你得負責!”
武岩駿:“其實我那些話誇張了,就是嚇唬你,一個普通的飾物而已,血氣和怨氣雖然有點,但過段時間也就自行消散了。我看你身體挺好,沒什麼影響。
贗品是我小師妹做的,實在不放心的話,我替你問問她,等我消息。”
何考這天罕見地沒睡踏實,兩個掛墜他都沒敢戴,還按拍照的位置分別貼了標籤,然後收進了柜子的角落裏。
武岩駿在高鐵上就將那張照片轉發給了師妹葉語暄,也就是師伯葉回的女兒,然後詳細講述了是怎麼回事。
葉語暄比他小三歲,今年夏天剛剛大學畢業,正在讀研呢。
她讀的是在職碩士,平日在父親的公司里幫忙處理點事,同樣也加入了入微門,是名一階模仿者,術法差了武岩駿一層。
葉語暄很快給他回了個電話,語氣很興奮:“小武,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仔細說說!”
武岩駿:“就按我們事先的設計,我把你偷換的東西還給他了,沒把假的拿回來,他果然也分不清了。”
葉語暄:“他真的認不出來嗎?”
武岩駿:“別說是他,連我看照片也認不出來。”
葉語暄:“好啦好啦,我知道啦!明天早上山莊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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