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理性覺醒於假設
武岩駿下意識地點頭道:“有道理,會有什麼內情呢?”
何考:“我也不知道啊,但是可以假設。我先給你編個故事,比如在此之前,圖書館就丟失了重要文物,你師父為了免責堵窟窿,就用自己製作贗品給糊弄過去了。
或者換一種情況,有一位大人物拿走了館藏的重要文物,又沒留下任何憑證。
這個大人物是你師父不想得罪也不敢得罪的,甚至還要儘力討好的,於是他就主動用贗品替換,把事抹平了。
再假設多一點,他當初就是這樣得到了某個大人物的賞識,才會被提拔為院長,故事邏輯是不是就更通順了?
但是丹鼎門掌握了這個情況,所以你師父才不得不答應他們的要求,這麼說合理不合理?”
武岩駿敲着釺子道:“合理啊!你是怎麼想到的?”
何考:“開腦洞唄!我們公司開會討論的時候,就經常搞頭腦風暴。”
此話不盡實,頭腦風暴的事情是有的,但何考這個人從小就心思深,不知不覺中容易想得比較多。
想了想他又補充了一句,“這些都是我的猜測,你可千萬別當真,真正是什麼情況,則是誰也說不準。”
武岩駿:“這我當然知道,會去調查的。你說有兩件事,還有另一件呢?”
何考:“我個人感覺,這件事就算你查出來,恐怕也做不了什麼,很可能就是你師父自己的事。至於另一件事,你調查過你師父的案子嗎?”
武岩駿:“我當然查過呀,還通過師伯搞到了卷宗副本。
何考:“請問警方抓了多少人?”
武岩駿:“就抓了我師父一個。”說完又嘆了口氣,“我師父這人仗義,看來是一個人把事情全扛了。”
何考:“你師父告訴你,那件事之後,有一伙人來要挾他,他不得不繼續做違法的事,他說過那些人的身份嗎?”
武岩駿:“他沒說,一個字都沒說!”
何考:“沒說,就是不想讓你查,因為知道你惹不起,同時也是為了自保……你師父有老婆孩子吧?”
武岩駿:“有啊。”
何考:“他也得保障家人能好好生活!而且這麼大的案子,他在看守所里待了不到兩年就出去就醫了,說明他保下的人能量也不小。
但還有一件事,他是真生病了,還是偽裝成生病好外出就醫?假如他的身體沒有大問題的話,剛出去就去世,太過蹊蹺了!”
武岩駿:“這事我也覺得蹊蹺,在裏面的時候,我師父精神不太好,能出去也確實自稱有病,但據我觀察,應該不至於那麼短時間就去世……可是病歷記錄都是真的。”
何考摘下胸前的掛墜道:“我這幾天,還以為這東西是真的呢。”
武岩駿又緩緩點頭道:“我師父死了,證據鏈就斷了,其他人都安全了。所以儘管我師父一個人扛下了所有的事,有人還可能不願放過他……”
何考:“所以啊,你來找什麼隱蛾?真要想做什麼的話,就去調查你師父的死因!”
武岩駿騰地一下站起身道:“你說的對!”
何考趕緊擺手道:“別著急,也不差這麼一會兒,酒還沒喝完呢。我得提醒你,這事千萬要謹慎,別把自己給搭進去,沒那個實力和條件的時候,不能亂來。”
武岩駿坐下道:“我明白的,當然明白!”說著話舉起酒杯,“我敬你,今天真要感謝你!
其實我一直想知道,當初是哪些人要挾的我師父?但師伯不讓我再去追究,他說這賬是算不清的,而且將哪些人保下來,就是我師父的自己的決定。
但是你給我的建議,我會考慮清楚的……”
這杯乾了,何考有點嗆着,輕輕撫了撫胸口。他說了這麼多,大腦始終高速運轉差點都超頻了,就是為了勸說武岩駿不要再去找什麼隱蛾,順便套出更多隱秘的情報。
何考達到了目的,但說到後來也開始同情小武了,這小伙的性子簡直太耿了,以前甚至沒見過這麼耿的人。
看來他從小到大沒吃過什麼苦,也沒吃過什麼虧,第一次吃虧就栽了那麼大的跟頭,結果在看守所里又有了一段奇遇、修成了傳說中的術法,脾氣仍然沒怎麼變。
繼續擼串的時候,武岩駿明顯有些心不在焉。但何考還意猶未盡,又試探着問道:“小武啊,我能不能再請教一點事情?”
武岩駿低頭擺弄着釺子道:“想說就說。”
何考:“今天剛見面的時候,你為什麼自稱是穿越來的,還說我是什麼NPC?”
武岩駿抬起頭道:“具體的情況,我沒法跟你說清楚,但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你不覺得這個世界很奇怪,有點不真實嗎?”
何考環顧左右道:“哦,哪裏不真實了?”
武岩駿擺手道:“我不是說這裏有破綻,反正跟你說不清,算了,就舉一個例子吧!你剛才分析了那麼多,想沒想過,有一件事多少是解釋不通的。
當年那個展覽,南花美術學院為什麼要選送那樣一幅館藏作品參展。我師父就是院長,明知道那幅《譚仙拄杖圖》是他製作的副本,為什麼還要送去參展?”
何考放下酒杯道:“對呀,為什麼呢?”
無論一個人心思再縝密,也難免有所漏算。何考剛才已經絞盡腦汁在分析案情了,但他多少有點目的不純,遺漏了這麼一個明顯的破綻。
兩年前的那一次全國巡展,主題是“東國古代神秘文化”。參展作品是從全國各地的收藏單位中徵集的,《譚仙拄杖圖》就是南花美術學院圖書館選送。
張燕飛當時還是院長,假如他不想讓這幅作品去參展,肯定是能辦到的,這又是圖啥呢?
這樣一次大型展出,參觀者來自全國各地,張燕飛這是唯恐自己的掉包行為不被拆穿嗎,還是說他對自己的水平太自信了?
但是再自信,也不是這種玩法啊!
何考疑惑的反應,顯然是撓中了武岩駿的癢處。他又幹了一大杯啤酒,抹了抹嘴邊的沫道:“修鍊入微術,從二階墨客晉陞為三階鑒定家,需要一種儀式。
這個儀式就是親手製作一件東西,替換掉原來的東西,並且要在大庭廣眾下得到所有人的認可。
我師父雖然沒有明說,那就是他設計的晉陞儀式,但是據我判斷,他應該就是這麼想的……可惜了,否則他很可能會成功的。”
假如是這樣的話,張燕飛的行為倒是能得到合理的解釋。何考好奇地追問道:“假如那次展覽不出問題,你師父製作的《譚仙拄杖圖》騙過了所有參觀者,他就成功了嗎?”
武岩駿微微搖頭道:“這也說不準,有可能成功也有可能不成功。但是在我看來,成功的可能性相當大,否則師父也不會冒險那麼做。”
何考:“為什麼還有可能不成功呢?”
武岩駿:“什麼樣的物品才合適、大庭廣眾具體是什麼場合、所有人又應該是多少人、所謂認可又是怎樣的認可?這些都很準確把握。
術門傳承中的晉陞儀式的內容,只是原則性要求,可能古代的情況與現代的情況又不一樣。我師父提過,總體而言,他個人的感覺,現代應該容易點,而古代更難。
術門歷史上,有不少人將儀式設計得很好,但好幾次都沒有成功,又沒法斷言問題出在哪裏,只能不斷地再換一種辦法。”
何考更好奇了:“那麼成功的例子呢,肯定是有的吧,你了解嗎?”
武岩駿:“這我倒聽說過,我師父的師父,就是我的師祖。據說他老人家當年從二階墨客晉陞三階鑒定家時,給自己設計的儀式,就是把一個名勝景點大門前的石獅子換了。”
何考:“哦,什麼地方的石獅子?”
武岩駿:“這我不能告訴你!但晉陞成功后,他又把石獅子換回來了,這是規矩。”
何考:“這動作不小啊!”
武岩駿:“可不是嘛,好幾噸重呢!”
何考:“既然他這麼做成功了,就沒有人效仿過嗎?”
武岩駿:“有啊,我師伯就是這麼乾的,就是我師父的師兄。石獅子一般都是成對的,當年我師祖換了左邊的那隻,後來我師伯就換了右邊的那隻。”
何考:“也成功了?”
武岩駿點頭道:“是的。”
何考:“那你們不是已經趟出來一條路了?石獅子還可以接着換啊!”
武岩駿瞪眼道:“你知道那是什麼地方嗎?當地最熱門的景點,放眼全國也算是名勝地標,每天比菜市場還熱鬧,現在連夜裏都不消停了。
那樣的地方、那麼大的東西,哪有那麼容易找到機會動手?早些年還好點,現在是越來越不好辦了,況且就算照做了,也不一定能成功。”
何考:“哦,難道照操作業都及不了格?”
武岩駿:“當然是真的,我師父親口說的。在我師伯之後,還有位師叔也做了同樣的事,他想了各種辦法,好不容易換掉了我師祖當年換過的那個石獅子,結果卻沒成功。
不僅沒成功,他也沒找到機會再把石獅子換回去,到現在還留自己手裏呢!”
何考:“會不會就是因為——沒把原先的石獅子再換回去?”
武岩駿搖頭道:“應該不是這個原因,我師父和師伯,都是在石獅子沒換回去之前就成功了。我也問過師父是怎麼回事,師父只告訴我,人不可能完全重複同樣的行為。
或許是那位師叔的手藝不夠好,或許是遊客少了、氣候變了、場地改造了,甚至是導遊的解說詞變了、人們的關注點不一樣了,種種原因都有可能。”
何考不知不覺中也喝乾了一大杯扎啤,緩緩點頭道:“有道理啊,有道理!”突然又意識到什麼,抬頭問道,“這與你說的世界真不真實,有什麼關係嗎?”
武岩駿放下酒杯,探過腦袋道:“你再仔細想想啊,這種事是不是有點不對勁?修鍊秘法,水平到了就可以晉級,就算有考驗也不應該是這樣的。
哪怕來個天劫我都感覺還能說得過去,這種抽象的儀式算什麼?
太主觀、太隨意了吧,並不能證明水平,甚至算不得考驗。假如這是考驗的話,是誰在做判定,老天爺嗎?
你再接着想想,就以入微門為例,入微術一階叫模仿者、二階叫墨客、三階叫鑒定家、四階叫工匠、五階叫量心人……
成為術士要得到傳承,每升一級還要有個儀式,這是什麼場景里會出現的東西?”
何考:“小說?”
武岩駿:“還有呢?”
何考:“遊戲?”
武岩駿一拍大腿道:“對啊,就是遊戲!你不覺得這完全就是遊戲裏的設定嗎?這個世界是有問題的,就像有設定好的程序,按照這種方式在運行。”
不得不說,這一瞬間,何考還真有幾分讓他給說動了,也跟着想了很多玄之又玄的事,但轉念間又恢復了冷靜。
何考:“原來你是因為這個,才說自己是穿越的。其實這個世界上居然真有術法和術士,就已經足夠神奇了,你怎麼想我都不奇怪。
假如世界是某個程序虛擬的,那我們都是穿越的!我最近的工作就是在搞虛擬城市,感覺卻和你說的不太一樣。
每一階術士怎麼稱呼,說明不了什麼問題。至於那儀式,你有沒有想過一種可能?儀式本身不是重點,而是在設計並完成儀式的過程中,你就達到了晉級的要求。
晉級標準肯定是存在的,但是只說理論標準,太難又太抽象,水平尚低的弟子很難理,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去做。
所以祖師乾脆就總結了最可行的路徑,照着做就行,考驗的還是術法水平。水平不夠的人肯定過不了關,而水平有可能達標的人,在這個過程中可能自然就過關了
打個比方,比如理論要求是製造攝氏零度,那麼儀式就是,弄出一個大氣壓的環境、再製備出冰水混合物。
你認為那些儀式太抽象太沒道理,實際上它們恰恰就是最具體的可執行方案……”
何考說的只是他自己的猜測,但也不算信口開河,他真是這麼想的,而且就是根據一個程式設計師的工作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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