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學校培養的
陳嚴再上楊山村的時候，就看見先前偷懶的夏濤叔正在割青肥土，雷順岳承諾過他，只要他把欠下的工作做完，就給他補足工分，夏濤叔現在就在返工。
雷順岳也沒閑着，正幫着搬青草嫩枝，夏濤叔還挺不好意思，老臉通紅的，一直勸雷順岳回去休息，這是他的活兒。雷順岳卻沒有停下，夏濤叔就更尷尬了。
雷順岳道：“叔，雖然咱們是集體勞動，但我們乾的這些活關係到我們明年的收成，農民在土地裏面刨點食不容易，我們要是現在圖輕鬆，明年全家就得挨餓了。你也別怪我心狠，我也是沒辦法。這個規矩必須得立好，我不怕得罪人，但你們畢竟是我的長輩，所以我多多少少還是應該過來幫幫你的。”
夏濤叔被他說得尷尬極了，快無地自容了，他道：“順岳，我都快臊的把頭埋進地里了。”
雷順岳幫他拾掇青草：“這都小事，我不敢奢求你們有多理解我，畢竟我舅到現在還生我的氣。”
夏濤叔道：“那就是你舅舅不對了，等下我就去說他。”
雷順岳只是笑了笑。
陳嚴在旁邊看了一會兒，才走上前：“還在忙啊。”
“陳支書？”兩人都看了過來。
陳嚴擼起袖子，說：“那我也來幫個忙吧。”
“這……這……”夏濤叔更想鑽地洞了，就這麼點破事，讓雷順岳幫忙還不算，連大隊支書也過來了。
陳嚴對他道：“趕緊弄弄完，我可沒這麼多時間陪着你返工。”
“哎，哎。”夏濤叔趕緊答應，而後埋頭努力埋青。
陳嚴看着埋進土裏的青草和嫩枝條，他道：“其實割青埋土的肥力還是很有限的。”
雷順岳道：“那也沒辦法，沒有別的肥料了，糞便就那麼一點，根本不夠澆這麼多土地。刀耕火種，割青埋土，是我們山哈祖祖輩輩傳下來的種植辦法，是最沒辦法的辦法。能多一點肥力，我們就能多吃上一口飯。我知道效率很低，但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陳嚴看了看周邊，他道：“等番薯挖出來之後，都種上草籽吧。”
“草籽？”雷順岳聽得奇怪。
陳嚴點點頭：“學名叫做紫雲英，這是個中藥，可以腌鹹菜吃，也可以割了餵豬。”
正在埋頭幹活的夏濤叔突然扭頭道：“豬吃什麼人吃什麼？”
陳嚴沒好氣道：“你還想吃的比豬好多少？”
夏濤叔訕笑幾下，又繼續幹活了。
雷順岳見陳嚴似乎沒有說完，他又問道：“那還能拿來幹嘛？”
陳嚴道：“可以埋進土裏當綠肥，紫雲英的肥力比綠草嫩枝要強多了。”
雷順岳露出訝異之色。
陳嚴道：“外面有些公社已經開始推廣了，我們也要抓緊時間，這樣明年才能有更好的收成。還有，連作稻的事情也要抓緊了，多種一次稻，大家就能多吃上幾碗白米飯。”
夏濤叔又扭頭問：“咱這兒也能種連作稻？我聽說大漈那邊種連作稻失敗了，社員們白忙活一場，咱這兒能成嗎？”
陳嚴道：“這個事情我來之前就特意去向農業專家請教過，他們經過研究給的意見是海拔六百米以上的地區種連作稻有點困難，六百米以下還是可以試試的。”
夏濤叔沒聽懂：“啥叫海拔？”
雷順岳抓緊問：“我們這裏海拔多少？”
陳嚴道：“450米。”
雷順岳眸子微微一亮。
陳嚴頗多感慨道：“我們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開荒種油茶，試種連作稻，高桿改矮桿，綠肥紫雲英，修山上水塘，改造冷水田，搞來搞去就是要讓大家多吃頓飽飯。”
雷順岳點點頭。
夏濤叔又回頭道：“支書，你跟順岳聊那麼多幹嘛，他還得去做老師呢，又不用務農。哎，支書你可不能偏心移民，本來你們定好的就是讓順岳做老師的。”
雷順岳道：“叔，不用為我鳴不平，用方言選老師的事情我是同意的，你們不能拿這件事情難為支書。”
夏濤嘟囔道：“我這是幫你說話。”
雷順岳微微搖頭。
陳嚴默了默，問：“你們互學方言的事情做的怎麼樣了？”
雷順岳道：“學着呢，只是我這邊還要忙記賬員的事情，沒多少時間跟他互學，倒是耽誤他的時間了。”
夏濤叔又道：“順岳，你就去好好學嘛，記工分這種事情可以交給別人來做，你當上老師才是正經事情，沒必要耗在這種事情上。記賬員弄來弄去，不還是個務農的嘛。”
雷順岳啞然失笑，他道：“叔，你趕緊干吧，再不趕緊幹完，工分不給你補上了。”
“好好好，又嫌我話多。”夏濤叔邊吐槽邊幹活。
雷順岳對陳嚴道：“只要我還幹着這個記賬員的活兒，不管到了什麼時候，我都會把這個事情做好的，絕不會給大隊和小隊掉鏈子，這一點你放心。”
陳嚴看了看雷順岳隨身帶着的小包，他道：“對你，我是最放心的，你工作的細緻程度，是我見過最好的。你看，你的小包都不離身的，這裏面放着什麼珍貴資料？”
雷順岳只是低頭笑，並沒有搭話。
陳嚴又問：“劉勇飛擅長交際，我還能理解，畢竟他爹是個見過世面的人，他多多少少會受家裏影響。哎，你工作這麼細緻，是為什麼，你從小就是一個特別細心的人嗎？”
“額……”雷順岳也不知道該怎麼答。
埋頭幹活的夏濤叔又扭頭來了一句：“順岳小時候可馬虎了，是個小糊塗蛋子，後來去讀了少數民族師範學校，學習完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大家都說是學校老師教的好。”
雷順岳沒好氣道：“叔，你老實幹活成嗎？”
夏濤叔又補了一句：“行行行，不過他舅說他讀書把腦子讀傻了，讀了個六親不認。”
雷順岳無語地看着他。
“好，幹活幹活。”愛啰嗦的夏濤叔終於又轉過身了。
“學校培養的？”陳嚴聽得有些奇怪。
雷順岳不願多談，他站起來道：“支書要是沒別的事，我先幫叔幹活了。”
“好。”陳嚴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