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你聽不懂嗎？
陳嚴聽完之後，也皺着眉開始思索起來，對方脾氣這麼直硬，怕是不好溝通。陳嚴再想想移民，再看看眼前這個正直無私的年輕記賬員，確實是兩難的選擇，無論誰上誰下都會得罪另外一方，以後的工作都會變得不好開展。
裏面雷順岳把剩下的工分評定的事情又跟社員們聊了聊，他問：“還有沒有別的問題了？要有的話，趁着大家都在，那我們就趕緊討論一下。沒有的話，大家就舉手表決，確定一下今天的工分評定結果了。”
大家對雷順岳還是十分信任的，基本上都舉了手，面對這麼一個公正無私又心細如髮的人，他們倒想去爭，但沒道理的瞎爭也是徒惹笑話，這個教訓先前已經不少人得到過了。
雷順岳看了一眼，他微微頷首：“行，那就通過了。每家找一個代表簽個字，不會寫字的按個手印。”
陳嚴再次被雷順岳的謹慎給驚到了，這還真是一套又一套的，舉手表決完了之後，還要簽字確認，就算以後有人想翻舊賬，他也有憑據了。
“這年輕人……”陳嚴都不知道要怎麼評價這個年輕人了。
裏面人簽字按手印忙完了，雷順岳才把筆別在本子上，而後把本子收到隨身帶着的背包裏面，然後又把背包背好。哪怕是在房間裏面，他也沒有把背包摘下來。
忙活了好一陣，他也有點口渴，他給自己倒了杯水，喝完之後，擦了擦杯子裏面的水，放回原處，就像是從來沒有動過一樣的。茶壺和杯子都放在桌子最中間，除了這幾樣東西，桌子上乾乾淨淨，整整潔潔。
然後雷順岳又開始馬不停蹄收拾被一眾社員搞的亂糟糟的房子，還有滿地的煙灰和旱煙頭，直到把所有地方收拾的乾乾淨淨，所有東西弄得整整齊齊，雷順岳才舒了一口氣。
陳嚴本來想進去的，但看人家一直沒停過，他有些疑惑地問：“他這麼愛乾淨嗎？”
劉勇飛點頭。
陳嚴又奇怪地問：“愛乾淨我能理解，打掃衛生也很正常，收拾的整整齊齊也……挺好。關鍵他為什麼不把背上的包拿下來呢，他不累嗎？”
劉勇飛無奈地說：“他就這樣，說了也不會聽的。進去吧，支書。”
劉勇飛往裏面走：“順岳。”
雷順岳回頭，見劉勇飛進來，他微微蹙眉看着對方腳，而後慢慢站起來給劉勇飛搬椅子：“勇飛，來坐。”
劉勇飛往後伸了伸手：“陳支書來看你了。”
雷順岳撓了撓頭，只能又拉開一條凳子：“支書，坐。”
說完，他把桌子邊上最後一條凳子搬到了牆邊上放好，並沒有讓凳子留在桌子邊上。
陳嚴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幹啥呢？
劉勇飛趕緊對陳嚴招招手，示意他趕緊坐，也示意他別問。
陳嚴只得坐下。
雷順岳道：“我去給你們燒個水泡茶。”
“不必了。”陳嚴還挺客氣。
“好，那就喝水。”雷順岳立刻順坡下驢了。
陳嚴還稍微愣了一下，按照中國人的尿性，這個回合不是得你來我往好幾次的嘛，怎麼在雷順岳這裏一趟就結束了？
雷順岳拿了兩個杯子出來，倒了兩杯水，分給兩人，都放在兩人正中間，等放好了他才問：“支書來找我是有什麼事情嗎？”
“我……”陳嚴還沒想好怎麼開口，見眼前有杯水，就想戰略性先喝水，他舉起水杯。
劉勇飛提醒道：“喝完，喝完。”
“嗯？”陳嚴有些疑惑，但也沒想太多，不過一杯水而已，他一仰頭就給喝了。
劉勇飛也緊跟着給喝完了。
雷順岳則是道：“沒關係，不用講究。”
劉勇飛問：“你現在怎麼不講究了？”
雷順岳老實道：“這不是書記來了嘛。”
劉勇飛一愣，而後叫道：“合著你是故意針對我的？”
雷順岳馬上打斷道：“哎，除了你……”
劉勇飛問：“還有誰？”
雷順岳來了一句：“沒別人了。”
劉勇飛：“……”
雷順岳道：“不能說是針對你，整齊乾淨確實看着舒服，但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習慣。這種東西只能要求自己，不能強求別人。”
劉勇飛雙手一盤，不想理他了。
陳嚴問：“你那事無巨細的記賬本也是生活習慣？”
雷順岳搖頭：“不，那是工作習慣，生活上可以馬虎一些，工作上不可以。”
陳嚴指了指他的房間：“你這生活還馬虎？”
雷順岳道：“看跟誰比了。”
“嗯？”劉勇飛立刻扭頭回來。
雷順岳改口道：“跟工作比起來，肯定還是差一些的。”
劉勇飛才又把頭轉走。
陳嚴對雷順岳豎了個大拇指，他想了一想，決定先探探對方口風：“這次我過來主要是想跟你談談工作，你現在是楊山村的記賬員，山下學校正好又缺一個老師，原先大隊裏是想推薦你去做老師的，是吧？”
“是。”雷順岳點頭。
陳嚴問他：“你走了，記賬員怎麼辦？這件事你怎麼想的？”
雷順岳道：“我服從大隊安排，我們山哈一些年紀很小的小孩不太會說景寧話和官話，他們只會說畲語，所以我們山哈還是希望我去做這個老師的，再說我之前一直是做老師的。這段時間，我們生產隊在物色新的記賬員人選，我離開之前肯定會守好記賬員這個崗位的，絕對不會把任何一筆錯賬留給下一個人的。”
這話把陳嚴剩下的話全堵了回去了。
劉勇飛看陳嚴，朝對方遞了個眼神，得，這邊也是必須要個會畲語的老師，那徹底白搭了。
陳嚴沉默了稍許，點了點頭，他道：“行，那你早點歇着，等到時候去山下看看，我們在籌備造宿舍樓。”
“好。”雷順岳只是簡單答應一聲。
“岳。”裏屋傳來虛弱的聲音。
“姆。”雷順岳用畲語回應，而後歉意地看了看陳嚴和劉勇飛，便轉身進屋了，裏屋傳來了母子倆人用畲語交談的聲音。
“走吧。”陳嚴神色有些凝重，他也聽不懂畲語，沒必要待了。
“等一下。”劉勇飛攔手打斷了陳嚴，他豎起耳朵聽着裏面的談話。
陳嚴有些錯愕：“你聽得懂畲語？”
劉勇飛詫異反問他：“你聽不懂嗎？”
“我……”陳嚴差點一口氣沒接上來，你用詫異表情是什麼意思？我一個外族人懂個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