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8.塵落、是何處?
“快跑!”寧葭道。
三人連忙轉身奔逃。
不想斜刺里又衝出來三個兵士,向三人撲來。
寧葭連忙掏出匕首,將桃葉、六順護在身後。
待這三人來至近前,寧葭揮動手中匕首,寒光閃過,三個兵士便捂着胳膊滾倒在地,哀叫不止,手中的鐵劍掉落在地。
六順突然從寧葭身後跑了出來,撿起了兵士掉落在地的劍。
“六順,快走!”桃葉叫道。
桃葉拉着六順繼續往前奔逃,寧葭手執匕首緊隨其後。
途中又遇到幾隊兵士,寧葭皆以匕首護衛,脫身逃走。
但他們的行蹤已被周悉,兵士們皆向三人處聚集,越集越多。
寧葭又不願下殺手,以致處處受制。
桃葉忽然停下奔逃的腳步,轉身向寧葭道:“小棠姐姐,別管我們了,你一個人趕快逃吧!”
“姐姐!”六順驚道。
“六順,”桃葉拉過六順道,“姐姐不能保護你,對不起,但你是我們家唯一的男人,做男人就要有擔當,我們不能再拖累小棠姐姐了。”
桃葉三人還不知道,此時兵士們抓捕的人已經是寧葭了。
“嗯,我知道了。”六順望着桃葉的眼睛點了點頭。
近百名兵士已聚集到一起,向寧葭等三人處追了過來。
“給我抓住她!”馮街尉吼道。
“小棠姐姐,你快走吧。”桃葉又向寧葭道。
寧葭咬了咬自己的下唇,眼中淚光微漾:“我絕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了!”
“錯誤?”桃葉道。
寧葭此時正面對着桃葉與六順,追捕的兵士自她身後撲了上來。
寧葭緊緊握住了手中的匕首,轉過身來,匕首劃出了一道優美的寒光。
靠近的兵士紛紛倒地,鮮血灑落一地。
“我絕對、再也不能允許自己再犯同樣的錯誤。”
寧葭望着越聚越多的抓捕兵士截然說道。
“都給我上!”馮街尉命令道。
兵士們雖然懼怕寧葭手中匕首,但亦不敢違抗軍令,紛紛向寧葭撲來。
寧葭一把匕首舞開,鮮血如雨般灑落。
但湧上來的兵士越來越多,漸漸便感到力不從心。
到底被人從身後覷了空隙撲了上來,壓倒在地。
“小棠姐姐!”六順大叫道,揮舞着手中的劍向撲住寧葭的兵士刺去。
但他到底還是個孩子,武藝修習也甚為淺薄,不幾下便被制服。
桃葉亦被兩個兵士抓住。
正在危急之時,忽然從林中衝去幾十個短衣打扮的人來,手執刀劍向兵士們刺去。
一人手執一雙彎刀砍向撲住寧葭的兵士。
那個兵士就地一滾,避開此擊。
寧葭連忙爬起身來。
那人望見寧葭一張疤痕橫卧的臉,愣了愣方道:“是、遲姑娘嗎?”
“你認得我?”寧葭向他奇道。
“受人之託,特來相助,你們沒事吧?”那人道。
寧葭望了望桃葉、六順,他們都已被短衣人救下,這才鬆了口氣,道:“我們沒事,多謝壯士搭救。”
“不謝。”那人拱了拱手道。
幾十個短衣人個個出手精準,不一會兒便佔了上風。
但他們似乎並不想糾纏下去,彎刀之人一聲:“走!”
幾十個人便擁着寧葭、桃葉、六順三人且戰且退。
不久便跑出了淙蔭山。
這些人帶着寧葭等三人直向西南而行,來至一處山脈。
“到了,上山吧。”彎刀之人道。
“這位壯士,不知該如何稱呼?”寧葭道。
“遲姑娘不必客氣,叫我梁毅就行。”彎刀之人道。
“梁大叔。”寧葭道,“此次承蒙相救,小棠感激不盡,我們姐弟三人必會銘記恩德。”
“這是說哪裏話,梁某也是受人之託,盡人之事罷了。”
“受人之託?”寧葭再次聽到這句話,不免問道:“不知是受何人所託?”
“這卻不便道破。”梁毅卻只笑道。
寧葭心中兀自疑猜,但見梁毅並不欲說破,便也不再追問,又道:“既然梁大叔已到了,我們就不便打擾了。”
“你們要走?這卻不能。”梁毅卻道。
“梁大叔此話何意?”寧葭、桃葉、六順皆有些驚疑,三人又往一處緊緊靠了靠。
“遲姑娘不必驚慌,那人讓我救下你們之後,要多加照拂,所以,你們還是跟我上山吧。”梁毅道。
“這……”寧葭心中尚有疑慮,並不敢就此應承。
桃葉亦並不識得梁毅,不知他究竟是敵是友。
“大當家的還在寨中等候,請吧。”梁毅道。
“小棠姐姐,我們去吧,梁大叔的彎刀好厲害,我要跟他學!”六順喜道。
“別胡說。”桃葉輕聲責道。
梁毅卻大聲笑道:“小弟弟,我們寨中厲害的人可多啦,就怕你學不過來呢。”
“真的嗎?”六順聞言,更是歡喜,拉着桃葉就往山上走,一邊道:“姐姐,我們快走吧。”
“遲姑娘,請吧。”梁毅向寧葭道。
“那就、打擾了。”寧葭道,只好跟在桃葉、六順身後,亦向山上走去。
梁毅在後跟上,與寧葭並肩而行,忽道:“對了,遲姑娘,方才我們在淙蔭山中,怎麼聽到官兵說是要抓三公主,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三公主?”寧葭陡聞此言,猛然驚道。
這才想起方才那些官兵彷彿並非是衝著桃葉,而多是衝著自己來的。
“想是有什麼誤會吧。”
寧葭收了驚動之色,只淡然道。
“姑娘方才的匕首可否借梁某一觀?”梁毅道。
“匕首?”寧葭道,悄悄按住心中驚亂,取出袖中匕首遞與梁毅。
梁毅拿在手中,看了一回,道:“這匕首上所刻是何字?”
匕首刀鞘上所刻“寧”、匕首首身上所刻“葭”,皆是篆字。
“小棠所學有限,並不認得。”寧葭道。
梁毅反覆驗看罷了,向寧葭道:“要單說這把匕首的樣子,倒確是跟三公主的緝拿令上畫的匕首很是相像。”
“是嗎?那真是挺巧的。”寧葭道。
“遲姑娘這把匕首是從哪裏得來的?”梁毅道。
“我在山中摘野菜的時候,無意間撿到的,見它精緻可愛,就收着了。”寧葭道。
“原來如此。”梁毅道,將匕首遞還與寧葭,“想是那些官兵只顧着撈些獎賞,就不管不顧地把你當成三公主了。”
“恐怕是了,倒是連累了大家,真是過意不去。”寧葭道,仍將匕首收好。
“這倒沒什麼過意不去的,那些傢伙什麼事兒干不出來?”梁毅道,“這把匕首倒有些神力,遲姑娘就好好收着吧。”
“是啊,多虧了它。”寧葭輕聲道。
前面六順拉着桃葉,跟另一個三十餘歲、手拿板斧的男子說講得正熱鬧。
他似乎已忘記了昨日離家時的傷心。
桃葉的臉上亦帶着寵愛的微笑,聽他在一旁聒噪個不休。
寧葭他們跟着梁毅爬到山頂,來到一個簡陋的木柵前。
“遲姑娘,到了。”梁毅道。
“二當家的回來了?我這就去稟報。”一個瘦小的短衣人迎上道。
寧葭、桃葉、六順隨梁毅來至一處屋內。
當中擺放着一把半舊的大木椅,左右一溜各擺着四五把舊木椅。
不一會兒,一人自左側小門走入。
此人約莫四十歲上下,粗眉深目、方臉直鼻、精神矍鑠,見了梁毅等朗聲道:“二弟辛苦了。”
“大哥,我把遲姑娘他們安然帶回來了。”梁毅道,又轉身向寧葭等道,“這是我們的大哥,也是我們全義寨的大當家。”
“在下莫金山。”來人拱手道。
“大當家的。”寧葭、桃葉向他拱手道。
“是遲姑娘和桃葉姑娘吧?”莫金山向寧葭道。
“正是。”寧葭和桃葉道。
“好,歡迎你們來到我們全義寨,以後,這裏就是你們的新家了,都不必拘禮。”莫金山道。
“新家?”寧葭、桃葉奇道。
“你們的事情我都聽說了,青雲村暫時是不宜回去了,就先在我們全義寨住下吧。”莫金山道。
“大當家,請問您是聽誰說起我們的事的?”寧葭道。
“這個嘛,以後自會知曉,小棠姑娘不必着急。”莫金山道,亦與梁毅一般口吻。
寧葭便不再追問。
當日,寧葭、桃葉、六順便在全義寨住了下來。
雖然只是簡陋的一間茅草覆頂的木屋,但亦能遮得風雨,避得春寒,況且床鋪、被褥雖然破舊,卻也都齊全。
莫金山又遣人送來了米糧菜蔬、再無不妥了。
是夜,寧葭仍與桃葉一床睡了。
已近四更,寧葭卻毫無睡意,披衣坐起,悄悄摸下床來,獨自一人坐在門前,望着稀星點點的夜空發獃。
“小棠姐姐。”桃葉的聲音自身後傳來道。
“桃葉?”寧葭回頭望她道,“你怎麼不睡了?”
“睡不着。”桃葉道,在寧葭身旁坐了下來。
“在這裏、睡不慣嗎?”寧葭道。
“我還是第一次離開家、睡在別的地方呢。”桃葉道。
寧葭聞言,默然一回,輕聲道:“對不起……”
回到浣月之後,我竟什麼都沒能做。
寧葭心中滋味難以言說。
“這是哪裏話?”桃葉道,“多虧了小棠姐姐,不然我恐怕……”
寧葭卻向她搖了搖頭,欲言又止,頓了一回方道:“離開青雲村,很不習慣吧?”
“也許有一天,我們還可以回去的。”桃葉向她微笑道。
寧葭望着她柔和的笑臉,亦回了她一個微笑,點頭道:“一定會的……”
兩人肩靠着肩默然坐了一會兒,桃葉忽輕聲問道:“你先前說的錯誤,是什麼意思?”
寧葭想起來那個時候自己確實說過,望了望桃葉,慚色道:“很久、很久以前,我曾經失去過一個人,一個於我而言非常、非常重要的人,而失去她的原因,就是因為我竟然從未想過、保護她才是我最應該做的事……”
“那個人、是小棠姐姐的朋友嗎?”
“她、是我的姐姐……”寧葭輕聲頓道。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桃葉道。
芳綺被帶走前淚光淋漓的臉、望着自己與芳容時不舍、卻又含着無數囑咐的眼神,無比清晰地浮現了出來。
見寧葭不語,眼中似有淚光,桃葉試着問:“那個人、怎麼了?”
“她死了……”
寧葭低頭擠出這一聲道,淚水滾落出來。
“小棠姐姐……”
“當我看見她的墓碑,我才知道、自己竟然犯了這麼大的一個錯誤……”寧葭含淚道,“而為了忘記這個錯誤,我甚至——都不允許自己去想起她……”
“小棠姐姐……”桃葉雙手扶着寧葭的胳膊道,“我不問就是了,你別再傷心了。”
“傷心?”寧葭搖頭道,“我根本沒有資格為她傷心……”
“你不必這麼自責,或許有什麼誤會呢。”桃葉道。
“沒有誤會,”寧葭道,“是我錯了、我錯得無可換回……”
桃葉望了寧葭一會兒,道:“也許、我應該謝謝她,雖然我從沒見過她。”
“謝謝她?”寧葭奇道。
“因為她,所以小棠姐姐你才這麼拼了命地保護我和六順,我們才能逃過這一劫。”桃葉道。
寧葭輕輕摸了摸她額頭上的傷口:“還疼嗎?”
桃葉笑道:“早就不疼了。”
寧葭也微笑着望了她一回,轉頭望向遙遠的稀星,緩緩道:“本來你和六順可以一起在青雲村過平靜、安寧的日子,沒想到、最後卻變成了這樣……”
“這樣也挺好的,我看這個寨子裏住的都是好人,我們在這裏也會很開心的。”桃葉道。
寧葭不忍再言其他,只向桃葉微笑着點了點頭,再次轉頭望向無垠的夜空。
荀老爺他們已經到遲越了嗎?
那些從死城的恐懼中逃出來的仙樓人,他們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