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平常我都收着手的
“錢醫生，你怎麼看？”
“殺機四溢啊，應該是發病了，大概是成為了覺醒者的緣故，看起來比以前發病時，還更加瘋狂……不過，從正常人的角度來說，人家待得好好的，突然被我們引了只喪屍過去，會有這種反應也很正常。”
“正常人會有這種反應嗎？”
王煜看着瞪圓雙眼，整個人貼在異金門上的李忠，繼續道：“我們如果不將喪屍引過去的話，就算他能夠消除自身存在，也會活活餓死在病房中吧？”
“只有離開病房，他能力才能最大化。”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一般人很少想的那麼遠，何況對象還是會殺死‘認知自身存在之人’的李忠。”
“也就說，他現在很想殺死我們嗎？”王煜語氣好奇的道。
“……”錢佑。
這個問題還需要問嗎？
扭曲的臉頰、猩紅的雙眸，距離他們僅有一門之隔的李忠，此時已然瘋狂到了極點，看起來比那些喪屍還要猙獰。
也不知道是不是異金門透明化后的濾鏡，錢佑隱約間好像在李忠身周看到了扭曲的波紋，給人感覺就彷彿透過水蒸氣在看世界一般，朦朧且神秘。
情緒越極端、對於異能的提升越恐怖，不加以制止，很快便會徹底喪失理智。
錢佑不由回想起末日文檔中關於覺醒者的描述。
“奇怪。”
就在這時，王煜的聲音傳入錢佑耳中。
“那個力量型喪屍居然沒回來。”
沒回來？
錢佑聞言下意識向著那力量型喪屍看去，發現確實如王煜所說，從廢墟中找出血包吃下的臃腫喪屍，並沒有再次來到這間病房。
看上去，就彷彿是忘了這間病房般，於走廊中遊盪起來。
難道……
錢佑看向門外的李忠，目光中滿是驚色。
他‘消除存在感’的異能這麼強的嗎？
“……了你們，必須要殺了你們…去死、去死、去死、發現我的人都必須死……”
就在這時，滿含殺機的呢喃聲傳入錢佑耳中，他沿着聲音看去，發現呢喃聲是從門外傳來。
應該是王煜在透明門扉上開了一個小口。
“你好。”
一旁的王煜，臉上露出真誠的笑容：“可以交個朋友嗎？我的名字是王煜。”
錢佑眼角微微一動，但並沒有插話。
以自己對於王煜的了解來看，王煜並不會天真的與想殺死自己之人交朋友，應該是有什麼其他的目地。
“我們這裏很安全，你想進來嗎？”
聽到王煜的聲音，門外李忠的呢喃聲一止，猩紅雙眸直勾勾的盯着王煜，微微點了點頭。
錢佑見狀神色有些詭異，因為他看得出來，此時李忠應該是想儘可能的表示自己無威脅，而目的無外乎就是想取得王煜信任，然後進入這裏幹掉自己兩人。
但……
這演技堪比小鮮肉啊！！
不過，這也難怪。
因為不同於外病區與重病區，為了穩定地下隔離區病人的狀態，凡是被送到這裏的人，基本每天都要服用精神藥物，那些藥物的成分就算是給正常人天天吃，都會讓人精神恍惚。
而李忠在地下隔離區，都可以說是老人了，待得時間比自己入職時間都長，長達六年毫不間斷的服用各種抑製藥物，他現在能夠吐字清晰都已經可以說抗藥性極強了……
想到這裏，錢佑突然有些慶幸。
在末日這種環境下，精神病患者反而比正常人更容易相處，起碼他們沒有能力跟你勾心鬥角。
“你真的好厲害啊。”
王煜依舊在滿臉笑容的跟李忠對話：“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你這樣的人…啊，抱歉，失禮了，我剛剛忘記說了，其實我並不是精神病院的患者，而是全球最著名的作家。”
“我想寫一本為大家介紹精神病患者的書。”
“您是叫李忠是吧，李先生，我想將您‘不存在’這一點寫到我的書裏面去，這樣一來，我那些遍佈全球的讀者，一定都會對您很感興趣。”
錢佑看着王煜那無比真誠的模樣，這傢伙扯淡都不用打草稿的嗎？
他這邊念頭剛落，就感覺有一隻手伸到了自己白大褂當中。
嗯？
錢佑疑惑的看向王煜，發現王煜從自己的白大褂兜里掏出了手機，對準李忠。
“李先生，請您不要動，我想為您拍幾張照片放到我的新書里當做插圖，讓所有人都更加的了解您。”說罷，他作勢在手機屏幕上亂點了幾下。
門外李忠在聽完王煜的話后，那張灰暗的臉色大變，手忙腳亂的抬起手遮住了臉。
“……”錢佑。
那手機屏幕都沒有解鎖。
“李先生，請您不要亂動。”王煜一臉自信的道：“放心吧，不是我吹牛，我真的是全球最著名的作家，我的新書一出，絕對可以讓全世界都‘認知’到您的存在，到時候您就是大名人了。”
王煜在‘認知’二字上加重了語氣，讓門外的李忠變的越加惶恐。
“我…我不…不接受採訪……你侵犯了我的肖…肖像權……”
錢佑眼睛一瞪，他居然說話了？
要知道李忠的病症，具有一切‘隱形人格障礙’的典型特徵，思維混亂、內心封閉。
說直白點……
基本不會與任何人對話的類型，無論精神科醫生怎麼去嘗試，都很難與其達成有效的心理輔導。
但現在他不僅說話，居然還特么很有邏輯，甚至知道用肖像權來阻止王煜。
“精神病哪來肖像權，我已經從院長那裏獲得了自由拍攝的許可。”
“對了，這樣溝通實在是太困難了，要不您進來后，我們一起促膝長談？”
王煜的話，讓李忠身體一震，連臉都不遮了，腦袋狂點。
這是恨不得立刻幹掉王煜啊。
錢佑見狀，臉上雖然不動聲色，但心中卻不由警惕起來。
“不過，錢醫生……我給您介紹一下，我身邊這位就是錢醫生，他是院長派來監督我取材的人。”王煜一指身邊錢佑，繼續道：“錢醫生剛剛說在放你進來前，必須要測試一下你的精神狀態是否適合接受採訪。”
“如果無法通過測試，那就絕對不能讓你與我接觸。”
“是吧，錢醫生。”
“……對。”
“測試內容很簡單，只需要您前往走廊盡頭的廚房，在倉庫中找到糙米，並且帶到這裏來即可。”
王煜迎着李忠的目光，笑道：“這是為了測試您的思維與最基礎的邏輯，畢竟我不可能跟一個瘋子促膝長談啊，我要是出了什麼事情的話，院長對於我那些讀者也無法交代。”
“沒問題。”
李忠再次開口道，這次說話比先前還要來的清晰，就連臉上那種瘋癲的神情都逐漸退去。
說罷，他直接轉身向著病房外走去。
不過，李忠雖然離開了，但房間中那些霧狀的波紋，並沒有立即消失。
長廊中，臃腫喪屍依舊在遊盪，瘦小喪屍則是不知躲到了哪裏；至於其他那些第一階段喪屍，則是四處遊盪，有些進入開啟的病房，有些則是聚集在通往上層的柵欄前。
見狀，錢佑微微嘆了口氣。
因為眼下這一幕，已經說明……
自己與王煜，還有被喪屍無視的李忠，可能已經成為地下隔離區僅有的倖存者了。
回想醒來之後所發生的一切，錢佑不由看向身邊王煜。
自己當時要是沒有來到王煜這裏的話，大概已經和地下隔離區其他人一樣了吧？
仔細想想，雖然有些缺乏常識、想法有時會有些古怪，但從始至終，王煜做出的所有決定基本都是正確的。
也正因為如此，自己才能夠活到現在。
“話說回來。”
錢佑看了眼越走越遠的李忠，問道：“需要跟他說這麼多話嗎？你為什麼不幹脆告訴他，想進來就去廚房拿糙米啊？以他思維混亂的程度，光憑他想殺死我們這點，應該就足夠讓他幫我們辦事了吧？”
“思維混亂，並不等同於沒有邏輯。”
王煜搖了搖頭：“他這樣內心封閉的患者，我從小到大接觸過許多，如果直接提出來的話，他按照我們所說去取糙米的可能性極低。”
“雖然不是完全不可能，但既然有更高成功率的方法，那就完全沒必要去賭幾率，因為一旦失敗，想要讓他按照我們說的去做，會變的更加艱難。”
“而去配合他獨有底層邏輯的話，想要控制他不難。”
你真的是患者嗎？
錢佑嘴角微微一動，他總覺得自己這個精神科醫生，對於精神病患者的了解，好像還不如王煜。
這讓錢佑不由想起了一句話：與你朝夕相處的人是最了解你的人，同時他也非常的清楚你的軟肋是在哪裏。
想到這裏，錢佑看向王煜的目光有些複雜。
一個年僅十歲，剛上小學三、四年級的孩子，為什麼會被送到這裏？
甚至於連病歷單上，都沒有寫王煜的入院原因。
錢佑搖了搖頭，放棄了探究的想法，他進入醫院不過五年時間，而王煜卻在這裏呆了十年之久，整個醫院大概也只有主任往上的級別，才知道王煜因為什麼入院吧。
揮散腦海中紛雜的想法，錢佑想起先前李忠的目光，眼中閃過一抹遲疑之色。
李忠很危險！
這一點毫無疑問，哪怕是成為覺醒者之前，他都是地下隔離區最危險的病患。
“我們真的要放他進來嗎？”
錢佑頓了一下，繼續道：“他太危險了，相比放他進來，我更加傾向於……想辦法殺死他！”
錢佑最初想說的是將李忠擋在門外，不讓他進入庇護所。
但地下隔離區本就已經夠可怕了，如果在放任這樣有些思想的人在門外遊盪，極有可能會讓地下庇護所變的更加危險。
例如打開柵欄門，將二階喪屍放出去，亦或者去某些特殊的地方取得炸藥物佈置在門外等。
雖然錢佑覺得自己想到的事，李忠基本不可能想到。
可王煜剛剛說過，有更高成功率的方法，那就完全沒必要去賭幾率。
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消滅他！
“既然那些喪屍對於覺醒者的血液極為敏感，那我們只需要讓李忠站在門外，然後將異…異金門打開一個小口，想辦法給他劃出一個傷口……”
“不，就算要殺他，也要放他進來后再殺。”
王煜說罷，看向長廊中的臃腫喪屍繼續道：“覺醒者的血肉，對於喪屍來說簡直是催化劑一般的存在，光是吃了幾塊肉、喝了一些血，就讓兩隻喪屍進化到第二階段。”
“如果吃掉整個覺醒者的話，很難保證他們會不會再繼續進化。”
“異金門並不是無敵的，能夠擋下第二階段喪屍，卻未必能擋下第三階段喪屍。”
錢佑聞言，眉宇間有些糾結：“可是放這樣一個覺醒者進來，對你而言……”接下來的話，他沒有說，但也足以表達出想要表達的含義了。
“不放他進來，我們是得不到糙米的，他的言行舉止已經說明他自身有一定的基本邏輯，哪怕這邏輯在正常人看來就是瘋子，但也足以讓他不會輕易交出我們所求之物。”
“想獲得糙米，就得讓他自己抱着走進來。”
王煜頓了一下，看向身邊錢醫生：“至於放進來后，怎麼控制他，就要靠錢醫生您了。”
“我？”錢醫生。
開什麼玩笑。
如果是末日前的話，自己確實有百分百把握輕鬆制住李忠，但他現在可是成為了覺醒者啊。
不久前，火娃所展現出的恐怖殺傷力，哪怕到現在依舊讓錢佑感到不寒而慄。
結果，你現在居然讓我去控制一個覺醒者？
“他的異能並不是攻擊性異能，對於戰鬥來說幫助幾乎沒有。”
王煜回想了一下李忠的資料，跟火娃這個覺醒后便第三階段的覺醒者不同，李忠的異能雖然詭異，但依舊處於第一階段，這已經足以說明除異能外，他的實力並沒有達到火娃那種非人的地步。
只要忽略其異能，那同為第一階段的錢醫生，完全有可能制服他。
“而且，他的異能有着一個極大的缺陷，或者說這是他本人的缺陷。”
“缺陷？”
“嗯，錢醫生你先前不是說過……”
王煜回想了一下錢醫生的話：“一旦有人在他面前，認知到他的‘存在’，李忠就會將‘認知自己存在’的人視為威脅，想盡一切方法的消滅對方。”
“雖然不是很了解他，但從你的描述來看，他這種病的基本邏輯，說直白點就是……”
“一旦被認知存在，那自身的‘不存在’在其面前就會徹底失效，所以他必須要消滅能夠讓自身‘不存在’失效之人！”
“如果他異能也是如此的話，那從我們認知到他的那一瞬間，他的異能就已經對我們不起作用了。”
錢佑一愣，下意識道：“你到底是如何認知到他存在的？”
自己這個一直負責李忠的醫生，在王煜提起李忠前，都完全沒有想起李忠。
可王煜這個僅僅只見過李忠一次的人，到底是怎麼認知到李忠的？
“我將昨天來到這裏后看到的每個人，與今天醒來后見到的所有人進行了對照，才想起他的存在。”
“……”錢佑。
這是什麼記憶力。
他和王煜卻是不知道，如果只是單純的記憶力，就算是再強也會因李忠的異能，而忽略記憶中出現的李忠。
畢竟，相比王煜來說，錢佑對於李忠記憶才是最多的，但他卻完全意識不到李忠的存在。
王煜之所以沒有忽略李忠，不是因為記憶力多強，只是遠超常人的精神力幫他抵禦了異能影響。
言歸正傳，李忠並沒有讓兩人等待多久，便拎着一個小袋走了回來。
王煜看向身邊錢佑。
“對，是糙米沒錯，當初后廚只買了兩袋六斤裝糙米，想着先試試口味再決定要不要繼續買。”
錢佑點了點頭，看着走進病房的李忠，他身體不由緊繃起來。
雖然王煜說李忠的異能，並不是攻擊性異能，但這畢竟只是猜測，沒有接觸的情況下，鬼知道李忠會不會具備某種非人的力量。
一旁王煜則是退後幾步，半邊身子都藏在錢醫生身後。
“我帶來了。”
李忠停在透明門扉之外，看着王煜開口道：“讓我進去，我配合你取材。”
王煜沒有立即回話，而是仔細觀察病房中霧狀波紋，發現先前隨着李忠離開而漸漸消散的霧狀波紋，彷彿得到補充一般，再次變得濃郁起來。
“好！”
見狀，王煜也沒廢話，直接解除異金門透明化，讓肉眼可見的門扉向著四周門框縮減。
當看到面前透明門突然變成金屬門，李忠神情頓時有了再次扭曲的傾向，好在金屬門及時開啟，才讓他停止了發狂。
“快進來。”
聽着王煜的聲音，李忠拎着糙米的五指緊握，因激動而微微顫抖。
終於…終於……進來了。
一定要殺死他們。
知曉自己存在的人，都必須死！！
殺、殺……
李忠完全沒有察覺，當自己跨過異金門時，他五官已經變得無比扭曲，口中更是喃喃自語着與‘殺’有關詞彙，那模樣不要說錢佑兩人，就算是一個瞎子也知道他是為什麼而來。
啪~
李忠踏入平台的瞬間，異金門關閉。
同時，早已蓄勢待發的錢佑，向前邁出一步。
腰身扭轉間，一記直拳快若閃電般來到李忠面前。
這一拳，毫無花俏，但卻讓王煜與李忠在隱約之間，聽到空氣在這一拳的擠壓下發出呼嘯。
砰~~！
悶響聲傳出，拳頭精準無比的落在李忠側臉上。
王煜清晰的看到，李忠側臉隨着這一拳凹陷而下，整個人更是在勁力下被帶着踉蹌而出，一頭撞上平台旁牆壁之上。
這一幕，讓王煜本就蒼白的臉色變得越加蒼白。
然而……
錢佑卻沒有停下動作，在李忠撞上牆壁反彈而出的瞬間，這位穿着白大褂的豪傑竟是追擊而上，拽着李忠頭髮就向著牆壁撞去。
砰砰砰~~
眨眼間，就是接連三下。
李忠在這三下后，身體明顯癱軟了下去，但錢佑卻單手提着他，沒讓他倒下去。
“哈~~”
就在王煜以為錢醫生攻擊已經結束時，錢醫生身體猛地一扭。
吐氣開聲間，他竟是拽着李忠頭髮，猶如輪破布一般，將李忠甩過頭頂，然後……
砰！
沉悶無比的撞擊聲中，李忠被直接摔在地上。
錢佑向前邁步，整個人騎在李忠身上，神色無比凝重的抬起拳頭，作勢便砸。
“別打了！”
王煜的聲音適時傳出，讓錢佑手中動作一頓，下意識改拳頭為掌，按住李忠額頭的同時，用雙腳踩住其雙手。
“呼~~”
微微鬆了一口氣后，錢佑才去查看李忠的狀態。
先前的火娃帶給他的印象實在是太深刻，恐怖的力量與強悍的生命力，無一不讓錢佑感到忌憚，所以他一上來便是全力以赴。
在他看來，李忠情況應該也差不多。
然而……
映入他眼帘的卻是血肉模糊，已經看不出原本模樣，呼吸都變得極其微弱的李忠。
“額~”
這麼弱？
錢佑迷茫的眨了眨眼睛，隨即轉頭向著王煜看去，發現王煜不知何時已經跑到台階底下，只露一個腦袋在外，一臉驚恐的看着自己。
“錢…錢醫生……平常你都是這麼控制病人的嗎？”
“怎麼可能！？”
“平常的話，我都是收着些力的。”
“……”王煜。
只是收些力？
也就是說……
你平常都這麼控制的病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