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蘇童的領悟
第231章蘇童的領悟
此時的蘇同已經回到招待所,坐在床邊拿着自己下午所記的筆記認真看着,方明華講的有些東西,還需要反覆琢磨,慢慢消化。
“小童,你在看什麼呢?”坐在對面床邊正在洗腳的周編輯好奇問道。
“我今天下午去西北大學,恰巧遇到《延河》雜誌社副主編明華,正在給西京文學院的學員講課,就進去聽了會,講的是先鋒文學,感覺非常震撼!”蘇同回答道。
“哦,我看看?”
周編輯接過蘇同遞過來的筆記本,看了起來。
沒看幾分鐘就還給對方。
“什麼先鋒文學、存在主義.一大堆新鮮名詞堆砌而已,騙騙你們這些剛出校門的大學生。小說怎麼寫?茅盾文學獎、歷年來中短篇優秀小說獲獎作品那就是範例!國外呢,蘇俄文學就是榜樣!”
“他這是故弄玄虛!”周編輯的語氣帶着些許嘲諷。
蘇同張了張嘴,卻什麼話也沒說出來。
在編輯部這幾個月,他隱隱感覺到,不僅是周編輯,包括主編對待今年文壇上那幾篇熱門小說也抱如此態度。
這怎麼行啊。
時代在前進,你看看一向以傳統和保守著稱的《延河》雜誌社都在力求改變,地處東南沿海思想開放的《鐘山》還如此固步自封?
這樣下去,是不是會出問題?
哎.
其實正如蘇同所擔心的,從85年開始《鐘山》雜誌在這次先鋒文學浪潮中逐步落後,直到八十年代末,《鐘山》雜誌社幡然醒悟,奮起直追,為當代文學製造了最後的一個熱點——新寫實主義,推出劉震雲、方方、池莉等一批新銳作家,才開始重新擠入期刊雜誌的第一方陣。
當然對於現在年輕的蘇同而言,考慮的不是這些,而是自己的寫作。
夜深了,蘇同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他想着白天方明華說的話:“作家發掘內心世界,細膩描繪夢境和神秘抽象的瞬間世界,其技巧上廣泛採用暗示,隱喻,象徵,聯想,意象,通感和知覺化,以挖掘人物內心奧秘,意識的流動”
他靜靜的思考着,又想到自己曾經生活過的故鄉,自己的少年時代。
一條狹窄的南方老街,一片翠綠的桑園、一群處於青春發育期的南方少年,一些在潮濕空氣中發霉潰爛的年輕生命,一群遊盪在青石板路上的扭曲的靈魂……
慢慢的,現實少年時代的點點滴滴,看是不相關的故事,竟然用方明華講的那些寫作技巧能很好的表現出來。
蘇同瞪大眼睛,看着黑暗中透露稍許光亮的窗戶,一個故事慢慢的在他腦海里形成。
天亮了。
周編輯已經穿衣服起床,但蘇同躺在床上卻一動不動。
他感到很累,但卻很興奮。
一篇小說在他的腦海形成了。
這是一篇講述少男少女情竇初開的故事,發生在桑園附近,就叫做《桑園留念》吧。
蘇同想着。
方明華不知道昨天偶爾遇見的蘇同已經同一座城市不知名的小旅館裏完成了他真正意義上的第一部小說《桑園留念》,從此奠定了他獨特的“香椿樹街”小說系列。
第二天早上騎着自行車照常去上班,在辦公室呆了沒多長時間,就接到黃社長的電話。
“小方啊,伱現在來我辦公室一趟,有點事找你。”
“好的。”
方明華掛掉電話,到了三樓黃社長的辦公室,敲門進去裏面坐着一個中年男人。
呵,老熟人啊。
方明華一眼就認出來了。
《光明日報》記者李偉!
曾經在燕京中短篇優秀頒獎典禮上採訪過他兩次。
“小方,我給你介紹下,這位是《光明日報》駐秦省記者站站長李偉同志。這位就是方明華同志。“
“黃社長,你不用介紹,我們早就認識。”方明華主動伸出右手:“李站長,三月份你還在燕京採訪,現在調任西京?”
“是啊.上個月才調過來,方主編,三月份在燕京採訪了你,現在又在西京,咱倆是不是有緣分?”
”是,是有緣分。”
說完兩人都笑起來。
簡單寒暄了幾句,就進入正題。
“方主編,我對你昨天下午在西大禮堂講課內容非常感興趣,想刊登我們報紙的文學理論專欄里,想徵求你的意見。”
“我本人沒什麼意見,不過這本書已經交給“秦省人民出版社”出版,這還要和他們聯繫。”
“這你放心,我會和他們聯繫,我們報紙也不可能全文刊登,你可以進行壓縮,取其精華,字數保持在5000字左右。”
能早點發表,方明華當然沒什麼意見。
何況是非常權威的《光明日報》?
很快,一篇題目為《當代先鋒文學思潮及未來展望(精簡版》的文章出現在《光明日報》上。
這是當代文學界第一次系統闡述先鋒文學的特點、寫作手法以及發展趨勢,立刻在文學界和理論界掀起巨大的波浪。
“先鋒文學不是再現生活,摹仿生活,而是作家的自我表現,用藝術想像創造客觀,再現客觀從而表現主體。”
“非線性敘事、多重敘述、意識流等手法以更加複雜和創新的方式展現故事情節和人物內心世界.”
“注重語言的運用追求語言的藝術性和表現力,使用新的語言風格、新的詞彙和語法規則以更加簡潔、生動和富有表現力.”
這些大膽論點無疑顛覆讀者和作家們腦海中固有的傳統文學模式,衝擊着人們思想。
燕京,中央音樂學院家屬樓。
劉索拉已經有一段時間沒去學校了。
不是不想去,而是不敢去。
緣由就是發表在《人民文學》上那篇《你別無選擇》
這篇小說發表,在文壇上引起震動,但也給她本人帶來無盡的困擾。
“你這是小說?你這應該叫做笑話!”
“你這篇小說有主角嗎?我只看到一群瘋子般的學生。”
“沒有事件的框架,沒有過去,沒有未來,只有流動的現在和現在的心理流動這還是完整的小說嗎?”
面對種種責難,劉索拉也曾經辯解過,但辯解是蒼白無力的。
誰願意聽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音樂老師的說詞?
何況劉索拉對這種寫作手法本身也在摸索之中。
對?還是錯?
現在她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中。
但今天,看到《光明日報》上刊登的這篇文章,猶如吃了一顆定心丸。
這樣寫的是對的。
明華這麼說的。
《光明日報》是這麼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