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韓煜到片場時，就看見江海拉拉扯扯的拽着徐靖西，許韻一臉鄙夷的走過去：“不就一個打雜的嗎？既然礙事，留着她幹什麼？辭了算了。”
初進劇組的時候原本沒這麼個人，後來她一出現，許韻就注意到了。長了那麼張臉蛋，許韻看見心裏難免不舒服，這倒也不是重點，反正再漂亮，她也就是個小導助，跟她這個女主角毫無可比性。
真正讓她介懷的，是她跟趙明義混的很好。
像趙明義這種導演，圈裏的人簡直趨之若鶩，如果能參與他拍的電影，一旦獲了獎，哪怕一個小角色臉上都有光。許韻自然想多和他套近乎，爭取下一部電影也撈個角色。
但徐靖西擋在了她前面，傻子都能看出趙導對這個小姑娘青睞有加，她又長得不錯，萬一趙明義被她迷住，下一部角色找她……
想到這裏，許韻就更刻薄了：“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你周圍都是些什麼人，有你說話的地方嗎？這種眼色都沒有，留着不嘔心才怪！”
江海面露得意，睥睨着她說：“這麼不懂規矩，還不是趙導平時對你多了點關愛，就讓你得意忘形了？別說你不過是個小助理，你就是誰誰的小女朋友，那也沒你說話的份！”
他特意在女朋友面前加了個小字，意思不言而喻。
攝影機后的程磊有些聽不下去了，出聲解圍：“江導，讓她道個歉算了，再不拍天都要黑了，徐靜，還不道歉。”
徐靖西趕緊低頭：“江導，對不起。”
“早幹嘛去了？”江海剛才丟了面子，不肯輕易放過她，又把她往監視器前搡了搡：“徐導，我一個副導演真受不起您的道歉，這戲我拍不了，還是您來吧！”
“江導。”他話剛落音，身後就傳來一道不疾不徐的男聲，扭頭一看，竟然是韓煜。
韓煜慢慢踱過來，微微笑着，風輕雲淡的掃過睜大的徐靖西，問：“正在忙？”
這兩天h市開經濟峰會，作為傑出青年企業家，韓煜的照片已經登遍了各大報紙，江海當然一眼就認出他，況且一個月前，他才剛在一個飯局見過這位很少涉足娛樂圈、資本雄厚的投資商，一直巴望着，期望有機會從他手裏拿錢拍戲。
“啊！這不是在拍戲嘛！”江海謙恭的迎上去，開着玩笑試探：“韓總怎麼有空過來？是來踩踩點，打算投資部戲？”
“踩點談不上，在附近開會，看這邊風景不錯，過來看看。”韓煜笑說，挽着襯衫袖子，漫不經心的再看一眼徐靖西，對上許韻的視線，打趣的問：“老遠就看見許小姐了，在教育經紀人嗎？”
許韻從注意到韓煜，一雙眼睛就已經粘在了他身上，見他主動打招呼，兩步就邁到了他身邊，作勢拍了他一下，嗔聲說：“韓總說的什麼話，都知道我脾氣好，誰見過我教育經紀人？再說，這也不是我經紀人，是劇組的一個小助理，不會做事，耽誤所有人的進度。”
韓煜往前走了兩步，似是不經意的讓開了許韻要攀上去的手臂，挑眉看着徐靖西說：“是嗎？還有這麼不懂事的人？”
“可不是。”許韻見他附和，立刻湊過來：“現在的小女孩們都這樣，仗着自己長得漂亮，什麼都敢做！對江導指手畫腳的，以為自己才是導演呢！”
韓煜笑了一聲，上下打量徐靖西一眼：“我怎麼沒看出來有多漂亮。”
旁邊許韻噗的一聲笑出來，不等徐靖西瞪眼，他已經轉了視線，玩味的說：“早就聽說江導有氣量，寬宏大度，但再仁慈也應該有底線，像這樣的人，我看沒必要留着，給點錢，打發算了，江導你說呢？”
徐靖西一聽就變了臉色，當即就想出聲，韓煜淡淡瞥了她一眼，她張開的嘴不知怎麼就自動合上了。
徐靖西畢竟是趙明義的助理，江海就是想打發她也沒足夠的資格，今天這一通不過是給她個教訓而已。
現在韓煜這樣恭維他，他頓時找到了一個足夠漂亮的台階，無奈的笑說：“哎！沒辦法，我天生就心軟，算了算了，我一個老人，不跟她們這些新人計較，氣到自己，還白白耽誤劇組進度。”
攝影指導也站出來附和：“說的是，小徐也道歉知道錯了，趕緊拍吧！”說著就去調度全場。
江海在監視器前檢視境內空間範圍，徐靖西仍微抿着唇站在一邊。
韓煜莫名其妙的看她一眼：“你怎麼還在這裏站着？惹了這麼多前輩，不回去反省？”
許韻還不捨得離開韓煜去拍戲，聽了眼神立刻飛了過去：“真是，不要站在這裏提醒大家，今天這麼晚收工是因為你了。”
話傳到江海耳朵里，他馬上會意，揮揮手示意：“韓總說的對，小徐你先回去吧，回去好好檢討自己錯在了哪裏，我就不追究了。”別在這裏礙眼了。
蘇萌擔憂的看她，捅了她一下，徐靖西沒說話，轉身走了。
韓煜又在片場站了兩分鐘，可有可無的又應了江海兩句話，循着徐靖西出去的門走了。
小崔助理正倚在車門邊偷空玩手機，見自家boss一出來，立刻站直身子把手機裝兜里。
韓煜左右看了一眼問：“人呢？”
“誰？”崔助理反應過來，趕緊說：“徐小姐在前面路口轉彎走了。”
韓煜挑眉：“你沒留下她？”
“我叫了她一聲，徐小姐好像心情不好，沒理我，自己走了。您沒跟她一起出來，我還以為……”小崔助理趕緊解釋，說到這裏明白了些，有些慚愧，“我以為您不是來找徐小姐的。”
韓煜對自己這個新來的、榆木腦袋一樣的助理，真是徹底沒脾氣了。他是怎麼通過人事部重重考核的？
“去追。”
車子轉過彎后是一條東西走向的大路，徐靖西正迎着夕陽，踢踢踏踏的往劇組在附近包的酒店去。
崔助理把車停在她身邊，韓煜降下車窗叫她：“上車。”
徐靖西沒聽見一樣，目不斜視的往前走。
韓煜只得下車去攔她，“跟我上車。”
被他擋在身前，徐靖西只得停住腳步，面無表情的問：“你誰啊？我不認識你，請不要擋路，謝謝。”
韓煜看她綳的緊緊的小臉，頓時失笑，眼含笑意的看她：“剛幫你解了圍，這麼快就不認識我了？”
“你幫我解圍了？”徐靖西偏頭，“不好意思，我沒聽出來。”
“我要是沒幫你，你現在能站在這裏跟我發脾氣？”韓煜問。
徐靖西面色一僵，半晌憋出一句：“我才沒跟你發脾氣！”
“嗯，那最好。”韓煜壓着唇角的笑意，欣慰的點頭，適可而止的拉了她一把，帶她上車，“行了，沒鬧脾氣就好，既然遇上了，帶你去吃晚飯，免得讓你哥嫂知道，嘲笑我小氣。”
*
地點選的就是韓煜剛離開的度假酒店，這裏的觀音茶香骨很好吃，甜品花樣也很多，韓煜這兩天在這裏開會就覺得菜式應該很對年輕小姑娘的口味。
徐靖西先默默地喝光了一小碗清甜南瓜粥墊胃，仍是悶悶不樂的，看着服務員輕手輕腳的上菜。
韓煜給她剝了只蝦子，放到她碟子裏。徐靖西碰都不碰，夾了一塊兒小排自顧自得吃。
她倒不是生他的氣，剛才的事情，她摸摸良心就知道，雖然他說的話不怎麼好聽，還趁機損她“長得不漂亮”、“不懂事”，但的確是人家給她解得圍。
她鬱悶的是，真的跟江海把矛盾升級了，而且還被他和許韻一通欺負，更鬱悶的是，也不知道韓煜什麼時候去的，大概把她被奚落的場景看了個一清二楚。
想想自己一直討厭較勁的對象看盡自己的窘態，徐靖西就想撓人，想暴走，她寧願被掃地齣劇組也不想讓他幫忙脫困！
所以，雖然知道該謝謝人家，她心裏還是不那麼想領這個情。
她這會兒排斥韓煜的欲-望十分強烈，所以一句話不吭，只埋頭吃東西。
然而韓煜再次拿捏有度的開了個好頭：“跟着趙明義做事，感覺怎麼樣？”
有那麼一瞬間，徐靖西很想掀桌：你每次跟人說話都要捏着人家的七寸嗎？不敲打別人會死啊？威逼利誘很威風是不是？
是的，韓煜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她之所以能在劇組入棚幾天後，空降趙明義身邊做他的導助，就是韓煜幫的忙。
徐靖西回國后的前兩年想迅速發展自己，所以一直在嘗試和朋友一起拍些作品，她一個新人，既沒名氣也沒豐富的經驗，想拍片子，只能自掏腰包。
剛開始徐家不把她的折騰當回事，任由她玩，後來見她玩的有點“走火入魔”了，就開始縮減她的開支。初始她還能找周圍的熟人朋友拉拉贊助，慢慢的全都被家裏強勢介入，斷了源頭。
在這種逼迫下，她只能走上賣車賣版權、到處跑贊助的不歸路，直到傾家蕩產，再無分文。
她半玩半拍做了兩年，在微電影的圈子裏稍微做出了點人氣，也接過一兩支mv拍，但到底經驗不足，闖蕩不出什麼名堂來。
直到今年過年的時候頓悟，才開始收斂浮躁的心態，埋頭從導助做起，積攢人脈和技術。
在跟趙明義之前，她剛給一個拍高產量商業片的導演做完助理。那個導演重數量過於質量，拍的商業片無論從情節安排還是手法處理上都透着一股濃濃的銅臭味兒，叫座，但不叫好。
徐靖西跟在他身邊兩個月，除了拿到了幾千塊打雜費和一些障眼法，基本沒學到什麼有用的東西。
空閑的那幾天，她正好聽說趙明義導演的電影開機，偶然欣羨嚮往的跟莫顏提了兩句，說什麼能去給他做一次助理，不發薪水都願意。
沒想到過了幾天，莫顏就告訴她，韓煜幫她聯繫好了，當天就可以進攝製組。
她一聽是韓煜做的人情，第一反應就是拒絕，但這個反應只持續了一秒，下一秒，徐靖西就肉疼的憧憬起來了。最後，就跟不想喝他送的王八湯，但又抵擋不住香味的誘惑一樣，她當然暫時把骨氣和節操拋到了一邊，屁顛屁顛的進組了。
吃人家嘴軟，徐靖西有些垂頭喪氣，終於出聲回答：“挺好的，他很厲害，我可以學到很多東西。”
“嗯。”韓煜對她這個態度很滿意，動動下巴示意，“把蝦吃了。”
這下可算是找到機會管她了是吧？徐靖西憤恨的夾起乾淨的蝦肉，跟吃人肉似的，放進嘴裏一通猛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