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新島，古樹，極夜

方哲開始為極夜的到來作準備。

最完美的情況，莫過於在真正的極夜到來之前，找到一個新的陸洲，而且是一個有着草木的陸洲。

但這種情況只能期待，卻不能指望。

期待最好，卻要準備最壞。

當又一個短暫的黑夜再次到來的時候，方哲潛入海中。

他要儘快地熟悉黑暗，熟悉黑暗中的冰海。

這冰海，這些日子以來，方哲已經不知道潛入多少次了，但都是在白天的情況下。

白天和黑夜，是截然不同的情況。

第一次黑暗中入海，方哲全身都是顫慄，既為寒冷，也為恐懼。

恐懼未知的凶獸襲來。

恐懼未知本身。

黑暗把這一切都放大。

如果有動靜，他可以躲入空間。

但就怕在感知到動靜之前，他就被凶獸一下子咬了個對穿，那才是糟得不能再糟的情況。

好在這一次沒有意外發生。

上來后，方哲才發現以前少做了一件事。

這之後，趁着白天還在的日子，他要主動地與凶獸為伍！最大限度地，感知凶獸的種種動靜！

方哲這麼想，也便這麼做。

於是，情況一下子變得兇險起來。

不再躲避凶獸，而是主動地與凶獸接近，方哲開始一次次地在死亡的邊緣跳舞。

雖然有着空間，但一個不慎，依然會殞命於凶獸口中。

失誤一次，就是死！

但這卻是必須的磨練。

如果不能儘快地熟悉凶獸，當極夜到來，那才是真正的大凶和大險！

此外，方哲還打算，當暗夜越來越長、極夜越來越近的時候，他要儘可能多地捕捉食物，把自己強行養成一個胖子。

那樣，躲入空間中，依靠靈泉水，他也可以支撐更多的時間。

比如說，一個月，兩個月？

方哲沒有試過，不知道極限在哪裏。

但他也並不想真的觸碰這極限。

所以理想的情況，還是能夠在黑暗之中，能感知凶獸的來襲，也能感知魚蝦的動靜。

前者很難，後者更難。

但再怎麼難，方哲都要去嘗試。

也不是沒有好消息，隨着黑夜的到來，不知道什麼緣故，之前近乎停滯的世界融合度，又開始緩慢地上升。

從82％，到83％，到84％。

雖然還是緩慢，但總算是又能看到提升。

日子就在方哲一天天地感知凶獸感知魚蝦感知風暴感知黑暗中度過，萬幸的是，方哲沒有葬身凶獸之口，不幸的是，暗夜之中，他沒有捕捉到一次魚蝦。

一次都沒有！

不論魚群蝦群再怎麼壯觀，他始終聽不到半點動靜！

就算有動靜，也被冰海本身的海浪淹沒。

捕捉，還是要靠看的。

只有看到魚群蝦群，而且是離海面比較近的魚群蝦群，他才能夠下去捕捉。

而這一招，在暗夜裏，沒有半點用處！

難道真的只能把自己喂成一個胖子，然後以最消極的方式，對抗這黑暗？

但極夜不知道會持續多久，如果持續太久的話，即使把自己喂成一個胖子，可能最終也只是徒勞，只是絕望。

時間一天天過去，方哲不得不面對這個問題。

但他也沒有太多心思來考慮這個問題，全部的身心，都被他用來了感知。

放空大腦，不去考慮任何問題！

只有感知！

調動耳朵，調動鼻子，調動可以調動的一切，包括帶着迷信或神經質性質的靈覺，去感知黑暗中的各種動靜，凶獸，風暴，魚群。

方哲漸漸習慣了黑夜中的潛入海中。

但好像，這對於捕食，並沒有絲毫的用處。

他還是沒能在暗夜中捕捉到任何一次食物！

暗夜的時間越來越長，從只是點綴，到已經能與白晝對半開，再到，白晝慢慢地變短，開始成為暗夜的點綴。

雖然極力地不去考慮處境，只是最大限度地增加自己的生存能力，但隨着極夜一天天地臨近，方哲的心情還是不可避免地走向低落。

難道只能執行最保守的戰略，催肥自己？

而如果要執行這個戰略，現在，就需要開始行動了。

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

這一晚，這個漫長的一晚，方哲沒有潛入海中，而只是坐在堅冰上，隨堅冰一起，載浮載沉於海面之上，也載浮載沉於這黑暗之中。

當然，不是一直。

哪怕漸漸習慣了寒冷，卻也只是習慣，而不是能夠無視。

被凍得實在受不了的時候，方哲還是要回到空間，在空間裏恢復了，再出來。

如此數番，直到一天裏，短暫的白天乃至更短暫的晨曦到來。

從黑到暗，從暗到昏。

亮光漸起。

忽然，方哲瞪大了眼睛。

前方，遙遠的前方，那是什麼？

方哲看到了風暴。

很大的風暴。

裹着大量的積雪和堅冰，在海面上盤旋，但是，卻好像始終在原處盤旋，而並沒有移動方位。

然後，穿過風暴，在那風暴的下方，他好像看到了一抹綠意？

“難道……”

方哲的心臟怦怦怦地遏制不住地狂跳起來。

驚悸之下，方哲瞪眼再看。

沒有綠意。

剛才看到的，似乎只是錯覺，又或者只是他的渴望和想像。

但不管如何，方哲開始向著這個方向前進！

還是看着近，行來遠，又是三四天的時間，方哲終於來到近前。

風暴已經消失。

但這裏是霧蒙蒙的一片。

空闊的海面上，霧蒙蒙的一大片！

方哲幾乎沒多作思考，便一頭扎進了這霧蒙蒙之中。

一天，又一天。

幾乎猝不及防地，一個新的島嶼，一個島與海連接的泥土帶，出現在方哲的眼前，也幾乎是出現在他的腳下！

方哲呆了。

方哲傻了。

方哲激動如狂。

但並沒有大哭大叫、大喜大笑，他只是怔怔地、怔怔地，登上了這島嶼。

待登上了島嶼，迴轉過身，面對着大海的方向坐下，他才痴痴傻傻地笑了起來。

沒有痴傻太久，也就兩三分鐘的時間吧，方哲開始做事。

沒有探索島嶼。

沒有回到空間休息。

他再次回到海中。

沒有時間可以浪費。

接下來，連續七八天的時間，趁着越來越短的白晝，方哲瘋狂地也可以說是拚命地捕捉魚蝦。

一次次地捕捉。

一次次地把那些魚蝦送到島上。

直到一個大覺醒來也還是感到極度地精疲力盡之後，方哲才停下了瘋狂的捕撈，開始第一次地踏入這島嶼，之前，他一直都停靠在這島嶼的邊邊上。

而其實沒走幾步，他就愣住了。

一株並不高大，但卻極為顯眼的樹，出現在視線中。

方哲大愣，然後狂奔。

不知道多少天來，第一次的狂奔。

踏實着土地，在地面上狂奔，這是一件幸福到此前多麼不敢想的事！

很快，方哲臨近這樹。

這是聖土。

這也是聖樹。

不管它是什麼樹！

怔怔地打量這樹，方哲沒有打量太久，天色已暗，趁着最後的一點昏暗中的光色，他把之前捕撈的那些魚蝦，從島嶼邊上，移到這棵樹的邊上。

只移了一點，黑夜就徹底到來。

這一夜，方哲在空間中美美地放下所有憂慮地酣睡，一直睡到彷彿地老天荒。

然後又用了兩天的時間，他把所有的魚蝦都移到了樹邊。

說是兩天，其實累計也不到半個小時。

再然後，再沒有白天到來。

只有黑夜中，隱隱變亮的昏暗，但即使變亮，卻也還是黑夜。

極夜，正式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