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人意不測
“咳、咳,快去做飯,少胡說。”陳乾逢沉了臉色道。
宋春桃望了望他,笑道:“好,我這就去。”
說罷,果然進了廚間。
“我去幫幫娘。”柱子道,也挑了帘子走進廚間去了。
晚間飯桌上,宋春桃向寧葭道:“看你孤身在外也不容易,不如我替你採買些布料,你先綉些花樣去試試運氣,也好攢些盤纏,你覺得怎麼樣?”
銀兩原在芳容的包袱內,寧葭隨身倒帶了幾件飾物,但皆是皇宮之物,看如今的情形,是斷不敢拿出來的,想想這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便點頭應承了。
“那便好了。”宋春桃點頭道,“孩兒他爹,明天你不是要進城嗎,正好幫我帶些回來吧。”
“嗯。”陳乾逢只略點了點頭道。
宋春桃便望着寧葭抿嘴笑了笑。
寧葭回了她一個感激的微笑。
次日,陳乾逢果然帶回來一些布料並綉線,但寧葭覺得,他的眼神不知為何更多了幾分陰沉之色。
當夜,陳乾逢與宋春桃在屋內嘀嘀咕咕,不知在說些什麼,偶爾聽到宋春桃大聲喊了些什麼,又被陳乾逢壓下聲去。
寧葭心中隱隱感到不安。
“姐姐,爹和娘怎麼吵架了?”阿彩不解地道。
“睡吧。”寧葭只輕聲道。
天明之後,寧葭與阿彩起身來,只見宋春桃獨坐在堂中,陳乾逢已出門去了。
聽見寧葭兩人出來的聲響,宋春桃抬頭望着寧葭,好一會兒不曾轉眼。
“大姐……”寧葭輕聲喚道。
“你、你究竟是什麼人?”宋春桃起身直望着她道。
“我……”寧葭的心猛地驚跳起來,亦直望着她。
“你還想瞞我們嗎?”宋春桃臉色陰沉地道,“城裏到處都貼了你的畫像,官府懸賞五百兩,正在四處找你呢!”
阿彩看兩人臉色不對,緊張地拽住寧葭衣角。
“你們、都知道了?”寧葭頓道。
“都知道了?”宋春桃哼道,“你還想瞞得住誰?小寧?你該叫殷寧葭才對吧,三公主!”
“我、我……”寧葭此時也無辭搪塞,低頭道:“對不起,我騙了你們……”
“要不是昨日他進城,還不知道我們正養着個仇人呢!”宋春桃道。
“仇人?”寧葭驚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你可知道我男人是誰?”宋春桃道。
“是誰?”寧葭奇道。
“哼!”宋春桃哼了一聲,將她身旁的阿彩扯了過來道:“二十五年前,皇后、皇太子接連死去,不久,朝中眾多官員、將領不是殺、就是貶,我男人的父親,就是當年的御史丞陳儲。本是世代京城人氏,被貶到瘴癘之地,不到五年,就死了……”
宋春桃言至此處,頓了頓,又接着道:“我男人也身染重疾,那時候,他還只個孩子,虧得他的叔父將他接了出來,又請大夫替他看治,這才撿回一命,卻成了一個孤兒。”
“怎麼會……”寧葭亦是大吃一驚。
朝廷之事,她從不關心,何況是二十多年前的舊事,她真是一無所知。
陡然聽聞這樣的慘事,亦是心下凄然。
“當日是皇太子自作孽,與陳家有何相干,竟然落到這般田地。你何嘗知道失去至親的痛苦、寄人籬下的艱辛!”宋春桃眼中噙淚,幾日來和藹的臉上佈滿悲憤之色。
“對不起,這樣的事,我、我並不知道。”寧葭低頭歉然道。
“你當然不知道,你一生下來就錦衣玉食,哪裏知道枉受牽連,被朝廷一句話就遠遠貶到滿是毒氣的地方、最後連命也搭進去的臣子們,他們到死都沒能再離開那個鬼地方?又怎麼會知道他們的家人是究竟是過着什麼樣的生活?”宋春桃道,“這幾天,你還吃得慣嗎?住得慣嗎?你從沒見過這麼簡陋、粗糙的住處,從沒吃過這麼難吃的飯菜吧?”
“不、不,沒有,這裏、真的很好!”寧葭忙道。
“很好?哪裏好了?”宋春桃厲聲道,“我男人一身才學,雖然寄居他人之處,最喜愛的事便是讀書,他還有一腔抱負,想要改變朝廷苛律,但是,他現在在做什麼?”
“他……”寧葭頓道。
“每天只能跟泥土、牛馬打交道!你難道沒看見嗎?”宋春桃道。
“為什麼?”寧葭道。
“為什麼?因為朝廷有命,犯官之後,永不得考取功名!可憐他直到報考之時,才知曉此事。”宋春桃冷笑道,“既然沒法報考,他也不能總在別人家白吃白喝,本想另謀生計,誰知道一場瘟疫又逼得他背井離鄉,病倒在荒地里,虧得我父親救了他,他才撿回一條命,後來他又娶了我這個農婦,只好認命。”
寧葭只愣愣地望着她。
宋春桃面色戚然,道:“我已經不知道有多少年,沒見他笑過了。”
“我、我很抱歉……”寧葭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你抱歉?”宋春桃冷笑一聲,還待再說些什麼,忽然屋門被撞開,幾個官兵沖了進來。
寧葭見狀,大吃一驚。
“就是她?”官兵看了看寧葭,回頭望向門外站着的陳乾逢道。
柱子就站在他的身旁。
“是她。”陳乾逢只淡淡道。
“抓起來!”為首的官兵一聲令下,幾個官兵便向寧葭沖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