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屍肥
第152章屍肥
我的手腕被李元抓在手裏,心跳得不行,像剛被按在水裏窒息了半天似的大口喘着氣。
李元和我一樣驚魂未定,我們看着血源源不斷地從摔碎在地的杯子裏流出來,接着像是剛破殼的小蛇一樣互相靠近。
那鮮紅的血落在地上,蜿蜒爬向遠方,卻留下金色的痕迹,像是在沙漠裏被阿佩普折斷的神樹,傷口鋪開在我們面前。
原來這才是阿里阿德涅的線。
如果我真的把這杯神明的血喝進去了怎麼辦?
“你怎麼突然停下了?”樓時麒問,他不知什麼時候也湊了過來。
“你說什麼?”我大吃一驚,怒道:“難道你想讓我把這鬼東西喝進去?”
“當然不是。”樓時麒慌忙辯解:“剛才你直愣愣地端起酒杯就要喝,我,尹月臣都沒來得及制止你。那麼為什麼後面你會突然把杯子打翻了,而不是喝進去呢?”
我茫然抬起頭,才發現眾人都在看我。原來我剛剛無意識地說出了很奇怪的話。“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佛教中個關於“無限生命”的說法,講我們前世累積的因果像是瀑布般從每一世奔流而過,所以這一世我們的思維和行動其實都帶着往世的慣性。
另外兩個雇傭兵把他託了起來,他一扒拉,整面牆都掉了下來,三人被埋了起來。樓時麒輕盈地躲過了砸落的咒語,順便還把我和賀榮川帶出了坍塌範圍。
我想起李元被姜燦打斷的那句話,於是又問他:“如果時間不是絕對的,那會怎麼樣?”
無論空着的棺材到底是沒裝過屍體,還是屍體自己走了出來,都算是不遵循法則了。
為什麼?因為我好像知道該怎麼做,或者說,不該怎麼做。就像是我曾經嘗到過後果。
滿牆的銘文開始往下掉落,那都是詛咒。被砸到的人掙扎着,從身體裏長出別的東西,那些藤蔓繼續往牆裏鑽。
眾人都戒備着退到一起,我從李元身後看到有樹枝從棺材裏破土而出,每個樹枝都還連帶着一個人類的軀體。
那些人在乎我們的反應。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竟然已經看樓時麒的臉色了。
我記得樓時麒那個杯子,是個不鏽鋼的。在這個時候,一個金屬器皿憑空消失,絕對不是什麼惡作劇。
加拿大5萬年前的古人類遺址證明了地球最後一次冰川期時,一支亞洲蒙古獵人小分隊為了追捕獵物通過冰封的白令海峽進入美洲加拿大。由於太冷加上沒食物,他們一路南移,在大約兩萬年前進入了墨西哥。後來板塊運動的作用下,他們被困在了陌生的地方,再也回不去。就像是撒哈拉沙漠的存在,割斷了黑非洲和人類文明之間的聯繫。所以哪怕是坦桑尼亞地理上離埃及不遠,但是他們在人類歷史上比其他文明多奔跑了上萬年,卻從來沒踏出文明發展的那一步*。
“ESKAPE。”Alex輕聲說,她盯着離她最近的那個棺材。
一整面的金屬牆?
有人把地上的酒杯撿了起來,是史蒂芬妮。
樓時麒的保溫杯不見了。
“開槍!”
“這甬道通向哪兒?”白老師問。
外力可以撕裂時間和空間。
最開始出現貝努鳥的那面牆上確實畫著詭異的沃土和嶙峋的人體,在我和李元走進塞尼特之前也看到了類似的場景。
“壁畫上描述的竟然都是真的!”卡爾的手下承受不住地叫了起來。“bloodyhell,這裏就是地獄!”
“無法捕獲。”我們都向白老師看去,他接著說:“ESKAPE代表了六種人類至今沒有攻克的細菌,它們可以繞開人的免疫力,不遵循法則。”
“難道這是個瞎子?”
“因為冷?”賀榮川不解。
“原來如此!”樓時麒恍然大悟,“就像環境不再合適了,動物的習性會產生變化,一個字的書寫也是一樣。”
我也期待一個直接的答案,我們現在已經不知道站在現實還是過去了。到底是什麼力量,能在一個字落筆時度過數年。
“什麼?”眾人皆不解,只有一個人聽明白了。
不知道為什麼我會突然想起這兩件不相干的事兒,還沒等我理清思路,就聽得賀榮川問:“怎麼會有人寫字寫那麼久,你們是在打什麼啞謎么?”他也是一頭霧水。“都這個時候了,諸位就別藏着掖着,跟我們直說吧。”
當時我沒仔細思考“江漢俱凍”,該是個怎樣的景象?
長江和漢江全部都結冰了,滾滾江水被凝滯在原地。對於古人而言這可不就是不可抗力的自然之威。
為了讀那唯一的字跡,我看着那塊布好像和死者對視。一瞬間我很想掀開那塊布看一看,被遮住的眼睛是不是死不瞑目。
“我喝完水順手就把水壺擱這兒了,也不知道是誰給我拿走了。”他控訴着,“裏頭還有水呢!”
紙條上的字跡凌亂,但不是那種匆忙的凌亂,能想到寫字的人一筆一劃努力寫清楚,但是不知怎麼卻亂七八糟的。
隨着有人失去理智的大吼,無數子彈射了出去,擊打在樹枝上卻發出了金屬碰撞的聲音。一陣掃射過後,從棺材裏長出來的枝杈完好無損,反而被槍打得殘破的屍體沒頭沒腦地戳在那裏,像貧瘠枯敗的樹林。
“可是除非空調開很大,不然怎麼在寫這幾個字的功夫溫度就下降這麼多?”我懷疑這幾個人在忽悠我。
“至少這是他們的選擇,總好過直接被安置或者扔去了不屬於它們的年代。”
“這不是磚,是金屬。”
“那些字跡,說是因為害怕或許倉促,不如說因為冷。”李元說。
我們來到了甬道的盡頭,又是死路。那面牆很高,但是有些鏤空的雕刻,先一步到這裏的卡爾等人覺得可以爬上去看看。
那個人的身上被刻滿了符咒。對,不是寫,是刻,在人活着的時候用利器劃開血肉留下的印記。
“你們先別說了,不覺得這甬道有點兒不對勁么?”夏商周道。
白老師過去查看,Alex也想去,被擋住了。其實都沒有進一步研究的必要,這個屍體的狀態就算是我和樓時麒這樣的考古學家也能看出來。在被刻字之後,這個倒霉蛋的後腦勺被砸爛,四肢也被放血,就這麼扔在這裏生生熬死了。
李元把視線從金色的血跡上移開。他望向我,眼睛裏是四千多年前蘇美爾的漫天繁星。我在那星空中,恍然看到了兩個月亮。其實那只是倒映在我眼中的李元,和他眼中的我。
“因為他看不見。”
我被這詭異的場面弄得直犯噁心,雇傭兵那邊兒有比我承受能力還低的,已經忍不住退後了一步。
我退後幾步,順手把還在看熱鬧的賀榮川揪了回來,樓時麒也深明大義地讓開了。
藤蔓?
“你說什麼?”常笑突然問。
更值得注意的是他眼睛上放着的一塊布。他全身上下只有這一段寫了字的紗布,裸露的皮膚上不出意料的都是裂痕。
“WTF!”
我順着這聲英語國罵看過去,原來那人竟踩到了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屍體。
“也有可能因為周圍很黑。”
“或許寫這幾個字需要二百多年也未可知。”*
常笑的聲音讓這裏的溫度又下降了不少,我打了個寒顫。
李元明顯也覺出來了,我們交換了一個眼神。而且樓時麒還需要喝水,那就和我們不一樣。不知為什麼,這件事讓我稍微安心了一些。
“導致結果的,不止一個原因;牽動未來的,也不止一條線索。”常笑說。
“這些棺材裏什麼也沒有。”除了放着賽特神像的棺材外,其餘的棺材也都被打開了。空洞洞地或躺或立,就像是等着誰進去填上這個空缺。
有人抓住了我的腿。我嚇了一跳,立刻低頭看去,原來是藤蔓。
然後這個話題到了是沒進行下去,因為甬道的確不對勁。
現在問題就在於,被抽空養分的屍體到底在養育什麼呢?難道真像是壁畫裏描繪的那樣,種下一個活人,長出來一塊金屬?這物質轉化也多少有些不合理了。
李元想說些什麼,可又出了狀況。
有人壯着膽子去
與此同時,其他棺材也都傳來了聲響,像是有東西在裏頭掙動。那聲音此起彼伏,密密麻麻令人心慌。
“現在我們要明確一點,所有已知的知識和常理先放一放。這已經不只是埃及學的範疇了,這挑戰的是對世界的認知。接下來任何思維慣性都有可能導致我們走向錯誤。”白老師緊接着道。
我突然想起以前聽爺爺講過,【竹書紀年】關於公元前903年的記載是:“厲王生,冬大雨雹,牛馬死,江、漢俱凍。”
*根據竺可楨先生重建的中國氣候變遷過程,借用了周代初期那個短暫寒冷期的數據,假設寫完這個字用時二百多年。
“敬狄奧尼索斯!”她說著,把杯中的東西一飲而盡。
作為考古人,對於夏商周三代的更替興衰持有比較謹慎的態度。
(夏商周作為名字真的很有趣哈哈哈哈)
*非洲人一直延續着huntergather捕獵採集的生活模式,所以一直追着獵物跑,耐力很強(某種程度上解釋了為啥田徑場上黑人運動員表現好,不得不說劉翔真的牛逼)。但同時也因為資源總是“夠用”所以非洲(黑非洲)沒能踏出文明發展的那一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