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開棺見煞
張陵川微微挑眉,算是認下了這名頭。
那幾個壯漢原本還拿着火把想要燒毀棺材,聽了王婆這話,神色一凜。
他們通通抄起了傢伙,他們各個面露凶光,虎視眈眈地望着我們。
王婆抹了一把臉上的淚,也不在我們面前裝了。
“既然都是行內人,也請你給我們一個面子。”
“讓我兒媳入土為安,日後若是有緣相見,我老婆子也不介意尊稱您一聲法王。”
張陵川壓根沒把那幾個壯漢放在眼裏,他直勾勾地盯着王婆:“我要是說不呢?”
王婆一改先前的懼色,勃然大怒指着他:“兔崽子,你真以為我老婆子還怕你不成?”
張陵川的詭異手段我是見識過的,我壓根就不擔心他會在這幫村民手中吃虧。
然而,王婆卻奇異地笑了出聲。
她手底比着奇怪的動作,突然就有花花綠綠的粉末朝我們襲來。
那粉末揚起一陣霧,周圍灰濛濛。
幾個壯漢大喝一聲,怕是朝着張陵川的方向去了。
我下意識退了一步,撞在了棺材蓋上,卻突然腳下一軟。
那藥粉有問題!
迷糊間,身後有人搭在了我的肩頭,刺骨的冷意激得我直哆嗦,當即摔了個狗啃屎。
王婆的手段,讓我想起了民間一個騙人的行當——拍花子。
他們身懷絕技,常用藥粉或者幻術迷惑人的神志,叫人懵懵懂懂的時候,就把身上的錢財都掏出來給對方。
許多年前,我們村子裏就有個嬸子被拍花子迷得把家裏的錢財都給了別人,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光溜溜地躺在了田埂上。
那嬸子又氣又羞,沒幾天,她就上弔死了。
所以我對拍花子這行當的人,既畏懼又痛恨。倘若這王婆真是拍花子,那張陵川豈不是有危險?
“老闆……咳咳咳——”
那藥粉熏得我頭暈腳軟,神志昏沉。
可身上不斷襲來的陣陣寒意,卻強迫着我清醒過來。
“站那別動!”
張陵川的聲音突然有些急,我嚇得呆在原地,不敢動彈。
頭頂烏雲密佈,似乎馬上就要下一場暴雨。
一聲驚雷響起,劃開了那堆藥粉迷霧。
我看見,那幾個壯漢倒地不起。
王婆正與張陵川交手,卻突然停下,兩人齊齊地看向了我。
我不明所以,剛想開口詢問,卻感覺到有東西在撓我的腳後跟。
我回過頭一看,倒吸一口冷氣。
那副硃紅色的大棺材,不知什麼時候竟然被人掀開了蓋!
我嚇得眼皮直跳,從我這個角度看過去,能發現裏頭空空的,屍體早就不見了!
王婆眼睛死死地盯着我,臉上猙獰得可怕,嘴裏發出了凄厲的鬼叫。
“屍變了!”
“子母雙煞,白日現行,它這是要把我們全村人都害死!”
我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哆哆嗦嗦地抬頭往上看。
“別抬頭!”
張陵川囑咐晚了,我一抬眼,就對上了一張腐爛生蛆的臉。
她的瞳孔全黑,嘴上已經長出了獠牙。
碩大的肚子頂在我的腦門上,裏面有東西正在蠕動,似乎下一秒就要破肚而出。
我緊張地咽了咽口水,心想張陵川這次真是要害死我。
這玩意能白天現行,該是有多大的道行!
我是一動也不敢動,生怕惹惱了這位姐,她一手就能擰斷我的脖子。
我心一橫,閉上了眼:“老闆,我要是死了的話,你就把我拖回村裡葬在我娘旁邊。”
“欠你的錢,我下輩子做牛做馬也會還給你!”
然而,下一秒我卻感覺到身子突然一重,那女鬼藉著我肩膀一瞪,突然朝着王婆的方向飛了過去!
嚇得那老婆子亂叫一通,手裏的藥粉不要錢似的到處亂灑。
我被嗆得咳嗽不已。
女鬼的怪叫聲,王婆和壯漢凄厲的慘叫聲交織在一起,現場亂作一團。
我感覺自己又要昏倒了,是一個強勁的臂膀把我撐了起來。
“把這個吞下去。”張陵川已經走到了我的身旁。
我嘴巴一張,他就往裏頭塞了一顆藥丸子。
清清涼涼,吃起來像是沒有甜味的薄荷糖,我身上昏沉的感覺頓時被驅散。
我問他,那女鬼是怎麼回事?
王婆又是什麼來路?
他們為什麼打起來了?
張陵川煩了,讓我閉嘴。
王婆被那女鬼尖銳的指甲戳瞎了一隻眼,叫得可慘了。
“姓張的,你身為法王,不肅清邪祟,居然縱容這女鬼殺人,就算是去到陰曹地府,我也要告你罔顧人命!”
張陵川罵了句髒話,憤怒地抬腳踹翻了棺材旁的鐵桶。
裏頭沒燒乾凈的東西被倒了出來,我看見上頭有半張錄取通知書。
“你們把準備去大學報道的女學生誘拐到窮鄉僻壤的地方,逼迫她成為生孩子的工具。”
“她稍有反抗,你們就拳打腳踢,甚至害得她一屍兩命,死狀凄慘!”
“我要是真的救了你,豈不是給這世間留了禍害?”
聽了張陵川的話,我震驚地看向了王婆一行人,他們竟然是人販子!
那女孩本該順順利利去讀大學,擁有一個美好的人生。
可是王婆一行人把她拐賣到了這山溝溝里,他們肆意地在她身上施暴,最後害她懷着身孕被打死。
我氣得捏緊了拳頭。
這種人,死一百次都不足以泄憤!
張陵川每上前一步,那王婆的臉色就慘淡一分。
她無力辯駁,只一個勁地咒罵張陵川縱容厲鬼傷人,會遭報應。
張陵川站在離王婆幾米遠的地方,淡淡地開口。
“這些年,你們這些所謂的千門中人,靠着歪門邪道坑蒙拐騙,害得多少家庭妻離子散。”
“別的不說,光是死在你手裏的女人,不計其數。”
“姓王的,做這些事情之前,你怎麼沒想過報應會落在你的頭上?”
張陵川的話音落下,王婆發出了她這輩子最凄厲的叫喊聲,也是最後的聲音。
王婆的腦袋,被女鬼硬生生扯了下來,鮮血順着脖子往下流,我嚇得忙把頭扭過一邊。
緊接着,又是幾個凄慘的叫聲。
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屍體躺了一地。
我戰戰兢兢地問張陵川:“老闆,這女鬼殺順手了,會不會把我倆也嘎了?”
張陵川像看白痴一樣地瞥了我一眼。
後來我才知道,把我嚇了個半死的子母雙煞,對於今後我倆面對的詭異東西來說,壓根就算不得什麼……
子母雙煞殺瘋了后,似乎有些收不住手,她僵硬地轉頭,緩緩地朝我們走來。
我驚呆地站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忙喊老闆救命。
張陵川倒是不慌不忙,當即從背包掏出一大張黃符布,蒙頭往那對子母煞的身上蓋下去。
“愣住幹什麼,快從我包里拿出紅繩,把它們捆起來!”
我嚇得僵了幾秒,立馬反應過來,連忙衝上去幫他。
它們發出痛苦的嘶吼,足足幾分鐘后,才往後一倒,躺在地上不動彈了。
我緩緩鬆了一口氣,心想,這東西總算是解決了。
可張陵川的所作所為完全顛覆了我對一般法王的印象。
自小,我從長輩們口中聽來的故事,那些道士嘴裏念叨的都是要除魔衛道,保護人的安全。
哪怕是那人十惡不赦,戲曲里的法王也會護他們周全。
可張陵川卻完全不是這樣,他更注重因果報應。
我看着王婆等人的屍體,有些擔心地開口:“老闆,萬一有人找我們麻煩怎麼辦?”
“是他們做了傷天害理的事,被惡鬼報復。我張某人不過是好心地把那惡鬼收了,以免她殘害無辜的人。”
張陵川又拿出了一根煙,叼進嘴裏,慢悠悠地往村外走去。
但是他看出了我的疑惑,留下了讓我記憶深刻的話。
他說——
余天一,你要記住。
鬼是死去的人,而人是活着的鬼。
是人是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