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0章 水溶:金蓮的韻味
皇城,乾清宮。
軒敞的宮殿內,一襲杏黃明袍的永康帝端坐在御案之後,冷峻的面容陰沉,散發著一股攝人的氣息,似是不怒而威一般。
兩側的宮女、內監皆是肅穆以待,屏氣斂聲,渲染上了一股子壓抑的氛圍。
正此時,一陣腳步聲打破殿內的肅穆,只見水溶走了進來,感受着殿內肅穆的氣氛,一本正經的行禮道:“臣弟見過皇兄,皇兄萬福。”
其實不光是乾清宮肅穆,整座皇城都好不到哪裏去,因為永王忽然“薨”了,皇帝死了兒子,白髮人送黑髮人的,誰會在這個時候跳出來,這不是觸霉頭。
沒瞧見此時的水溶也是規規矩矩的。
“平身。”永康帝面色平井無波,抬手虛扶。
水溶瞥着永康帝那不怒而威的面容,心下微微一頓,拱手道:“不知皇兄召見臣弟何事,還請皇兄示下。”
這個緊張的時候被永康帝召見,定然是沒好事,故而水溶心中還是有幾許擔心的。
永康帝垂眸看了水溶一眼,擺手示意侍立的宮女內監退下,旋即冷峻的眉宇下,銳利的目光閃過一抹精芒,似是若有所指的問道:“小十六,聽說你半個月前去探望過櫟兒,那時櫟兒的病情可有還嚴重?”
獨處的氛圍,讓水溶心下一頓,壓下心中的不安,如實回道:“稟皇兄,臣弟上回去探望永王,聽永王說是偶感風寒,其面色慘淡,氣虛體乏,確像是風寒所致。”
永康帝有此詢問,想來是對永王的死因有所懷疑,故而向他這個見過永王的人求證。
其實不光是永康帝有所懷疑,便是水溶也狐疑的很,據說永王之死是因為其病體未愈便處理政事,以至於操勞過度,急火攻心,血不歸經,故而才薨”了。
直白些說就是猝死。
雖說風寒的癥狀不一,可大可小,但瞧着永王並沒有傷及根本,前世之中,多少年輕人熬大夜都安然無恙,好端端的一個大小夥子,怎麼可能猝死。
既不是猝死,那就有可能是有人做了手段。
莫不是御醫查出了什麼,所以永康帝才會詢問?還是說自己這是成了被懷疑的對象?
開什麼玩笑,他與永王之間又沒有什麼利益糾葛,反而還因為叔侄關係,兩人頗有交情,犯得着對永王下手?
不過此時的水溶也不會多言,少說少錯,萬一自己的好奇心引起了天子的多疑,那自己哭的地方都沒有。
永康帝凝眸看了一眼水溶,目光微微閃動,說道:“小十六,朕夙來將你倚坐臂膀,對於你的品性,朕也是極為信任,你老實告訴朕,你對於櫟兒的死因可有過疑心?”
水溶聞言挑了挑眉,心下微微一沉,如此的推心置腹,看來永康帝的確是對於永王的死因起了疑心。
沉吟幾許,水溶忽而問道:“不知御醫那兒可有什麼發現?”
既然水溶這般問了,也就是表明其對於永王的死因持懷疑的態度。
永康帝蹙了蹙眉,搖頭道:“並未。”
水溶聞言瞭然,若是御醫那兒有什麼發現的話,想來永康帝也不會向他證實,有此一問,大抵也是本着疑心而已。
想了想,水溶說道:“既是如此,想來是永王殿下.福薄。”
沒有發現,那就是不能僅憑疑心武斷,萬一真就是永王運道差,猝死了呢!
永康帝聞言,冷峻眉宇下,那雙銳利的目光閃過一抹晦暗之色,意有所指道:“小十六,你就沒有懷疑過其他人?”
水溶心下一沉,垂着腦袋一時說不出話來。
這個“其他人”就有說法,大抵就是與永王有爭端的其他皇子,涉及到了“奪嫡”,這不是水溶可以亂嚼舌根的事兒。
想了想,水溶沉聲道:“回皇兄,臣弟以為,連御醫都查不出端倪來,其他人難以從中做出什麼手腳。”
實話實說,若是想讓永王像猝死一樣去世,大抵也就是用藥,但是御醫都查不出來,這一點幾乎是不可能。
除非是日積月累,用藥慢慢侵蝕永王的身體,等到一個臨界值突然爆發出來,才能查不出來。
只是若符合這個條件,那就只有是永王最為親近之人,但永王早早就從出宮建府,能達到這個條件的怕也就是身為永王妃的張盼兒了。
然而張盼兒身為永王妃,甚至於其還有一個子嗣,可以說與永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怎麼可能自掘蚊墓
等等,在旁人的眼中自然是不可能,可是在水溶的視角里,永王與永王妃夫妻兩的關係實際上已經是分崩離析,甚至於對於永王的涼薄,張盼兒還頗為耿耿於懷。
若不是如此,當初張盼兒勾搭他的時候,也不至於身心都陷落。
而且記得沒錯的話,半個月前他去探望永王之時,與侄兒媳婦共訴衷腸之際,張盼兒曾言氣死永王的玩笑話來。
有時候,真話往往都是伴着玩笑話說出來的,莫不是這件事情真的是盼兒做的?
想起先前瞧見張盼兒喂葯的一幕,頗有些金蓮的韻味,讓水溶心下一怔,暗道盼兒真有這種歹毒的心思?
永康帝聞言目光閃動,默然幾許,直到水溶有些如坐針氈,才嘆氣道:“朕也問過八弟,他與你的看法大體相同,櫟兒大好的年華卻.許是如你所言,是個福薄的孩子。”
誠然,如水溶所言,按理來說,想要神不知鬼不覺的,的確是不可能,但也不知怎得,他就是懷疑。
哎.記得櫟兒當初便是大病一場之後才又重返朝堂,許是那時候病根便落下了,沉積在一塊兒,便
雖說皇家之間的親情相較於顯得淡薄,而永康帝表現的也冷漠,但那到底是自己的血脈,白髮人送黑髮人,心裏總是有一股子悲傷。
水溶聞言心下一怔,還以為自己是獨一份,沒想到先前已然是詢問過忠順王爺,若是自己回答有誤,怕是不好善了。
念及此處,水溶恭敬道:“請陛下節哀。”
人都沒了,除了節哀之外,他還能說些什麼,至於自己的懷疑,那也只能藏在心裏,怎麼可能多這麼一個嘴。
畢竟對於水溶而言,他也就是懷疑罷了。
永康帝冷峻的眉眼斂了斂,悵然道:“朕素日裏對櫟兒甚少關心,也朕這個做父親疏忽,現下永王府里就剩下一對孤兒寡母操持,也難為永王妃了。”
涉及到侄兒媳婦,水溶倒是不好多說什麼,垂着腦袋默然不語。
永康帝暢然一番,垂眸看着侍立的水溶,似是想到了什麼,說道:“櫟兒在朕面前常念起你的好,心中對於你甚至敬重,朕身為天子,也不好前去弔唁,你便替朕去一趟,順帶着替永王府主持。”
水溶聞言心下一沉,腦袋快速的思慮起永康帝的話語來。
按理來說,且不說永康帝身為天子,那也沒有父親弔唁兒子的說法,由他這個叔叔替代,倒也不為過。
至於永王妃母子,一對孤兒寡母的,王爺的主心骨都沒有了,定然是六神無主,請長輩主持,倒也合情合理。
只是特意點他過去,是真因為永王敬重於他,還是說存在試探之意?
須臾間,水溶便回道:“皇兄之命,臣弟自當遵從,只是恕臣弟直言,按理來說,這些事兒應當是宗人府處置,臣弟去是不是有些不合規矩。”
皇家的事情,自有宗人府去處置,他無緣無故的冒這個頭作甚。
永康帝意興闌珊的擺了擺手,道:“無妨,朕讓你去便去,全當做是你替朕彌補對櫟兒的虧欠吧!”
“是,臣弟明白了,待會臣弟便與元春一塊去永王府,幫襯永王妃主持。”
既然永康帝都把說的這麼直白了,那水溶在推諉的話,反而是他的不是,於是乎恭敬的應了下來。
不過水溶一個大老爺們的自然不大方便,這時候讓元春一塊兒去,由她幫着處理后宅之時,而他便幫着迎門送往,夫妻搭配,幹活不累。
應罷,水溶便拱手道:“若是皇兄沒其他的事,那臣弟退下了。”
永康帝輕輕點了點頭,倒也沒說什麼。
水溶見狀,輕手輕腳的從宮殿退了出去,出了乾清宮,沿着蜿蜒的宮道而行,心中卻是有幾許嘀咕起來。
所謂紙包不住火,他與張盼兒的事情即便是做的再隱蔽,怕也有百密一疏的時候,此時永康帝突然讓他去永王府,莫不是察覺出了一些貓膩?
念及此處,水溶心中沉了沉,有些後悔沒管住自己的玩意,以至於露出了這麼一個大破綻。
不過話雖如此,但瞧着永康帝倒也不像是發現了些什麼,想來純粹正如其所言,讓自己去無非是他與永王府的關係親近一些也說不定。
且不論如何,以後做事要小心謹慎些,切莫讓人拿住了把柄。
水溶倒也沒急着出宮,先是去了一趟宗人府,詢問了一些情況,而後才出宮,乘上馬車朝着北靜王府而去。
回到王府里,水溶沿着游廊走道,徑直向“鳳儀庭”而去,掀簾進入屋中,便見元春以及尤氏姐妹三人正小聲的說著什麼,問道:“在聊什麼呢,這麼有興緻。”
聽見熟稔的聲音,三人循聲望去,柔婉、或明媚、或溫寧的眸光看見少年,眉眼間帶着喜色,為首的元春那豐潤的臉蛋兒浮上幾抹熏紅,輕聲回道:“也沒聊些什麼,就是些閑話。”
其實她原本是詢問了些尤氏姐妹的家長里短,只是聊着聊着,便聊到少年身上來,尤其是膽大潑辣的尤三姐,甚至於都將某些細節說了出來。
水溶點了點頭,瞧着二姐兒垂着螓首,三姐兒對着他若有所指的眨了眨眼,心下雖是狐疑,卻也沒有多說什麼,安然若素的落座下來。
接過元春遞來的茶水吃了一口,而後說道:“元春,待會你與我去一趟永王府。”
元春心下一動,粲然的星眸看向少年,豐潤的臉蛋兒上浮上一抹訝異之色,輕聲問道:“王爺,還沒到弔唁的時候吧!”
永王“薨”了事兒,她也有所耳聞,去永王府的話,也就只有弔唁。
水溶說道:“咱們不是去弔唁,聖上憐惜永王妃一對孤兒寡母,怕她們顧此失彼,便讓咱們去永王府主持一二。”
元春聞言玉容怔然,抿了抿粉唇,低聲詢問道:“這事不應該是宗人府去做,聖上怎麼讓咱們去。”
去是可以去,但怎麼聖上就讓他們北靜王府去?
水溶解釋道:“聖上覺得咱們北靜王府與永王府親近,便讓咱們照看一二。”
元春聞言,豐潤的臉蛋兒上浮上一抹不自然,粲然的星眸斂了斂,芳心有些嘀咕,自己雖會持家,但喪事卻未曾接觸過,她去了又能做些什麼。
水溶瞧着麗人玉容上的憂慮,心下也是瞭然,拉着麗人的纖纖素手,輕聲道:“你也不用擔心,先前我問過宗人府了,永王“薨”時,便讓欽天監陰陽司來擇日,聽說要擇准停靈七七四十九日,三日後開喪送訃聞,停靈的四十九日間,還要單請一百單八眾禪僧在大廳上拜大悲懺,超度前亡后化諸魂,以免亡者之罪,這些事情都由宗人府遣人去辦,咱們倒是幫着迎門送往一番,順帶幫着督促一二,切莫耽擱了。”
你以為水溶先前去宗人府作甚,還不是想着先問清楚緣由,如若不然,自己都不知道要做些什麼好。
感受着少年那溫柔的掌心,元春芳心的憂慮緩了緩,心底深處湧上一抹甜蜜。
夫君做事,還是這般的體貼,都幫她規劃好了。
念及此處,元春嫣然淺笑,柔聲應道:“妾身明白了,這就去換一身衣裳,隨王爺一併去永王府。”
雖說自己不大明喪禮,但前去弔唁,起碼衣裳要素。
隨着元春的離去,屋內便剩下水溶與尤氏姐妹,只見尤三姐素手捻着玉肩的一縷青絲,嫵媚的美眸直勾勾的看着少年,說道:“王爺,您這又要去幾日啊!”
先前見王爺與王妃說話,她們姐妹自是不好插嘴,可該聽的都聽到了,王爺和王妃要去永王府幫襯,莫不是要像說的那般,幫到守靈四十九日吧!
水溶瞧着尤三姐那明媚的玉容,笑了笑,說道:“我們不過就是幫襯一二,並不會在永王府落住,當日去當日回,能去幾日。”
現下的張盼兒是名副其實的寡婦,所謂“寡婦門前是非多”,即便是叔父也不大合適,尤其是這種緊張的時刻,他可不會做出什麼落人把柄的事兒,自然是要避諱。
聞得此言,尤三姐笑了笑,明媚的玉容恍若一株綻放的紅梅,裙裳下的筆直探了探,聲音柔膩道:“王爺,您可是有一段時日不曾來看咱們姐妹了。”
水溶蹙了蹙眉,沒好氣的說道:“三姐兒,別鬧。”
這尤三姐,真就是膽大的很,都這會兒了,還有些調戲他,端是個名副其實的小騷蹄子。
尤三姐不以為意,粉嫩的唇瓣微微撅了撅,嬌聲道:“王爺不是挺喜歡的,這會兒倒是嫌棄上了,有能耐別讓咱們姐妹伺候。”
這會兒說她鬧,可是她伺候的時候,怎不見說鬧,真要是嫌棄自己,真的不見撥開,可見心裏還是歡喜的。
拔那啥無情,哼,我偏要鬧。
面對尤三姐那潑辣的性子,水溶心中頓覺無語,凝眸看了一眼低眉垂眼的尤二姐,說道:“還是二姐兒乖巧,瞧瞧你像什麼樣。”
說起來,這尤氏姐妹兩人,性情迥異,一個溫柔靜默,讓做什麼便坐什麼,另一個則是熱情如火,倒反天罡,由着性子胡來。
但說實話,其實相較而言,水溶心裏還是偏向尤三姐的,畢竟她的熱情似火,總能給水溶帶來不一樣的新奇。
旁的不說,就這踢他的動作,北靜王府里,也就只有尤三姐敢做。
尤二姐抬眸看了少年一眼,婉麗的臉蛋兒浮上一抹熏紅,精緻的眉眼間,縈繞着幾許羞澀,輕聲道:“王爺,三姐兒也就是愛胡鬧,您別與她計較。”
對於三姐兒的胡鬧,她最是清楚,旁的不說,能騎在王爺身上的人,能不胡鬧?
也就只有王爺脾氣好。
尤三姐瞪了二姐兒一眼,也不搭理她,這小騷蹄子早就對王爺心服口服,整個人都叛變了,連她這個親妹妹都拋諸腦後。
撇了少年一眼,三姐兒那雙美眸盈盈,也不說話而,翹着個二郎腿兒,挺翹的足尖勾勒着一副壯闊的風景。
水溶眉頭緊蹙,凝眸看着尤三姐那明媚的玉容,目光閃過一抹精芒,道:“小騷蹄子,你們兩個晚上洗乾淨來,待本王回來,好好收拾你們。”
既然挑釁於他,那就要做好承受自己怒火的準備。
尤氏姐妹聞言,芳心顫動,三姐兒更是揚着那美麗的螓首,恍若一隻高傲的野貓,柳葉細眉下,那雙美眸嫵媚流轉,“針鋒相對”道:“來就來,我們姐妹也不是麵糰捏的。”
水溶聞言心下好笑,若不是待會兒要去永王府,非得撅了尤三姐。
也罷,正好養精蓄銳一番,晚上再去會會這一對並蒂而生,卻又性情迥異的姐妹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