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走上正軌
第392章走上正軌
下午的戲份難度依然不大,走街串巷招貓逗狗,四個小混混的日常生活。
場景也很簡單,一個只能容納三張桌球桌的街邊桌球廳。
故事情節更是俗套,主角小團伙騙人賭球,一把五塊和一球五塊無縫切換,坑人之後招來了另外一夥混混,然後兩撥人一言不合就干架。
陳一鳴依然沒有任何交待,之前又組織圍讀過劇本,因此對了一遍詞之後就直接開拍。
張宇在這種情節里那就是影帝本帝,副導演的ACTION一喊,他馬上就進入了角色,斜着肩膀眯着眼睛再把煙一叼,邁出六親不認的步伐,社會人的感覺十足十。
李明亮和付廷如今也是混跡劇組兩三年的小油條了,不同類型的配角飾演經歷豐富,因此一左一右往張宇身後一站,活脫脫兩個馬仔小弟。
劉浩然單獨一個亦步亦趨地跟在三人身後,雙手插兜塌着肩膀,腦袋微微垂着看向斜下方,似乎有些木,又透出一股子疏離感。
眼看着張宇進了桌球廳,環視一周后還沒張口說台詞,陳一鳴拿起對講機喊了個“咔!”,副導演招呼四人,“再來一遍!”
四人也不多話,退出鏡頭區域再走第二遍。
這次還不如上一次,還沒挨到門口陳一鳴又喊了“咔!”,又叫了15分鐘休息。
張宇比較有經驗,沒有直接撤下去候場,而是叫住另外三個兄弟頭頂頭商量了一下。
第三次拍攝,陳一鳴發現四個人換了個走法,李明亮和付廷在前,張宇和劉浩然在後。
可惜沒啥卵用,依舊是沒進門就被喊了停。
四人也不氣餒,除了劉浩然是萌新,其他三個都是跟陳一鳴拍過《1951》的,親眼見過當初陳某人如何調教折騰劉東君,跟那時候比起來,今天不過是小兒科。
接下來這幾位在張宇的指揮下,開始了花式排列組合,還在行走過程中加入了不少劇本之外的“調料”,比如打鬧、互懟、取笑、追逐之類的小插曲。
兩個小時拍了13次,桌球廳的大門還是沒進去。
副導演又叫了15分鐘休息,不同之處在於,這次CALL了劉浩然。
可能是上午已經有了一次類似經歷了,小劉同學這次進監棚少了幾分忐忑多了一絲從容,從他坐在小馬紮上的姿態就能看出來,不像上午那麼板板正正,而是有了些坐沒坐相的味道。
陳一鳴點了點頭,雖然剛才的素材沒有一條能用,但角色沉浸的進度終歸還是有的。
他沒有開口說話,而是操作鍵盤在監視器上播放了兩段視頻,一段是第一遍的素材,一段是最後一遍的素材。
放完之後,另一邊的沈明說道,“看過之後有什麼感覺?”
劉浩然面帶羞愧地答道,“我演得太差了,跟張哥他們不能比,一點兒都不像個混混。”
沈影帝“嗤”了一聲,“我問你的是這個?你演得像不像還用放視頻?把你叫進來,是因為演到最後那遍,你總算是勉強入伙了,回想一下拍最後一遍時內心的想法,記住記牢嘍,之後再拍小團伙的戲都別忘了帶上。”
劉浩然又有些懵逼,小聲道,“沈老師,那會兒我好像跟着感覺走來着,啥都沒顧上想。”
沈明微微點頭,“沒想就對了,你啊,就是不該想的時候想的太多。去吧,把剛才的狀態維持住。”
劉浩然大聲應是,然後又看向陳一鳴,見後者沒什麼表示,鞠個躬出去了。
依然是等到劉浩然走遠,陳一鳴笑着對沈明道,“明叔,我該說他幸運還是不幸呢,剛出道就撞到你手裏,回頭拍你們師徒倆的對手戲時,怕不是要脫下幾層皮來。”
沈明臉上還是沒有一絲笑意,沉吟片刻道,“這本子其實對他並不公平,空有男一號之名,卻無男一號之實,別說我了,其他幾個配角也都是踩着他炫高光。
該教他的,只要他願意學我都會教,因為這是我欠他的。
倒是一鳴你,逮着一個新人往禿了薅,良心不會痛嗎?”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沈明眉毛一挑嘴角一撇,帶出一似乎是壞笑又似乎是嘲諷的表情。
陳一鳴兩手一攤道,“本子是給明叔伱量身打造的,除了你之外都是工具人,這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話說回來,陳一鳴的電影,跟沈明演對手戲,哪個新人會覺得自己吃虧了?”
此時監視器里,這場戲的第十五遍已經開始,張宇挎着劉浩然的肩膀,李明亮和付廷在兩人外側,四人成一橫排十分囂張地晃蕩在街道中央。
劉浩然噙着笑側着臉看向手舞足蹈的李明亮,兩隻小眼睛裏綻放着愉悅的光。
如果說《尋心》這個故事是一場心理學試驗,那麼拍攝《尋心》的過程,就是一場對尋新扮演者劉浩然的心理規訓。
劇本里的尋新,與劉浩然除了年齡相仿之外,基本上就毫無共通之處了。
什麼童年陰影,底層生涯,天才智商,博聞強記,這些劉浩然一概是毫無體驗,甚至連間接經驗都少得可憐。
這也就意味着,幾乎每換一個場景,都需要一段十分不短的時間讓劉浩然入戲。轉場后二話不說先拍上十幾遍,找到點兒感覺再正式磨鏡頭,成為《尋心》劇組一種慣常的節奏。
強度自然是極大的,效率自然也是極低的,開機一周,獲得陳一鳴認可的鏡頭還沒達到兩位數。
如果只是這樣,劉浩然也還能撐得住,畢竟雖然表面上是全組人陪他一個人玩兒,但最多拍到二十幾遍小劉同學都能達到打卡下班的水平,適應了這個節奏之後,眾目睽睽的壓力也就沒有那麼大了。
問題是陳一鳴這廝不當人,在此基礎上又給他上了點難度。
拍完了桌球廳打架鬥毆的戲份之後,劉浩然多少找到了一點小混混的感覺,然而陳一鳴卻再次宣佈轉場,返回大學城找了間教室拍人前顯聖的段落。
昨天還在街頭打群架,轉天上午就開始站在黑板前扮學霸,這個轉變實在是有些過大,劉浩然自然是遲遲難以進入狀態。
與前一場不同的是,教室里的這場戲是大群戲,諾大的階梯教室里將近一百號人,都是大學城裏就近招募的大學生。
這麼多人盯着,NG一次壓力山大,陳一鳴喊到第4次咔劉浩然就崩了。
乾嘔,冒虛汗,面色慘白,明明是春天卻像是中了暑。
陳一鳴也不是什麼惡魔,當即就解散了群演宣佈提前收工,讓跟組製片人李陽陽帶着劉浩然去醫院。
事實證明都是心理作用,拉到大學城旁邊的醫院,掛上一瓶葡萄糖就沒事了。
既然沒事那就繼續,轉天還是那間教室還是一大坨群演,然後還是一遍一遍地NG。
前兩場戲小劉同學都有戲搭子,第三場獨角戲,卻必須靠他自己熬下來,沒人陪他一起受苦了。
沈明在監棚里也逐漸坐不住,主動跑出去給劉浩然指點迷津,方法論還是老一套,讓他拋棄幻想先把整場戲走下來再說。
老套歸老套,但確實管用,拍到下午,群演換到第三撥,劉浩然總算是不會半道兒被咔了。
之後沈教授再領着劉浩然一點點地磨細節找感覺,拍到第三天,終於讓陳一鳴喊了過。
這場戲其實是《尋心》額外添加的,原版《心靈捕手》裏沒有這個情節,呆萌的數學天才在片中屬於一筆帶過的背景板,並未被詳細刻畫。
呆萌也不是沒有恃才逞凶,只不過他針對的對象是某個數學教授,並且是在相對私密的辦公室里。
陳一鳴覺得這樣處理不夠爽,天才的桀驁俾睨體現得不夠勁,於是就魔改了這麼一段。
更深一層的考慮,則是把叛逆天才的“叛逆本錢”給敲釘鑽腳砸結實嘍,拉高後續情節中人物蛻變的落差感。
《心靈捕手》裏的呆萌,人物底色其實並不寫實,促成他心理病的兩個原因,主因悲慘童年,次因恃才傲物,在電影中的呈現都不夠深入,這就讓整個人物飄在天上不着地,少了骨子裏的真實感。
而《尋心》裏的尋新,陳一鳴把他設定得更貼近華國觀眾熟悉的生活,只是留守兒童的話肯定談不上悲慘,同樣境遇的華國年輕人,比尋新更慘的,或是沒有尋新慘的,都大有人在。
既然這頭兒淡化了心理病的先天成因,那麼另一頭兒的後天因素就要相應加大分量,因此陳一鳴強化了對尋新利用聰明“胡作非為”的刻畫,並讓其呈現出逐級遞進的狀態。
反映到電影裏,就是一系列爽感升級的裝逼打臉。
脫離實際身份地位一味地爽顯然難以持久,在這個過程中,尋新深層次的心理問題也會逐漸暴露出來,此時心理輔導員的介入,也更能讓觀眾認可和接受。
拍完教室的場景之後,劇組再次轉場,來到某個露天茶座拍攝男主與女友的約會戲。
經過之前大群戲的磨鍊,劉浩然的入戲速度快了不少,拍了一天半順利完成。
《尋心》的拍攝自此走上正軌,開始緩慢而穩定地向前推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