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修士王舒
雲霧坊市坐落在東海邊緣的一條一階靈脈上,是修仙國度易國的五大坊市之一。
坊市分為內外兩個部分。
內部被高高的城牆圍住,有大陣保護,靈氣充沛,儼然一座小仙城;
外部則是數以千計的矮小石屋,密密麻麻的圍繞在內城周圍,沒有多少靈氣只有終日瀰漫的海霧。
正巧是月末的集日,進出內城無須交費,前來坊市採買的修士都快把城門堵了。
“今年剛打的靈米,路過別錯過!”
“一階法器飛劍,龍山堂出品,欲購從速!”
“春風丹,一瓶只要五顆下品靈石!”
街道兩旁的店鋪,用特製的靈符打出各色光彩的廣告語,招攬修士上門。
店鋪邊上是一條條的小巷子,裏面的熱鬧比主街卻也不差。
不論散修還是有家族宗門的修士,都趁着集日把平時的積蓄擺出來,賺些靈石過活。
一條專賣符籙的巷子裏,雜亂的擺着十幾個攤位。
“怎麼回事,還做不做生意了?”
“抱歉,道友你先挑着。”
巷裏的攤主有些心不在焉,不時的往外張望,引來客人的抱怨,巷子口附近的攤主也是差不多情況,有的直接跑到巷口,左右打量。
他們像是在等人。
“來了!”
“可算來了!”
此時,一位穿着藍色道袍戴逍遙巾的年輕修士緩步走近,他的相貌英俊得過份,任誰見了都難忘那種,引起不少路人的驚嘆,而他似乎全沒聽到,腳步穩重,目不斜視的走到巷子裏。
“今天人多來晚了,對不住。”
攤主們立時湧上去圍住,像群等待餵食的雞,翹首以待。
“沒事的,沒事的。”
“王符師,有多少張?”
“我多出半顆靈石,能把符都賣我嗎?”
“休想壞了規矩,大家講好了平分的!”
王舒皺皺眉,深邃的眼眸里閃過一絲不悅,鬧哄哄的攤主們頓時安靜下來。
“不要叫我符師,我只會兩種符。”
“火鳥符二十五張,斂氣符二十張。”
“品質和以前一樣,一共六十五顆下品靈石,不還價。”
王舒取出兩摞捆得整整齊齊的符。
上面彎曲如蛇的符紋生動而有活力,像是隨時能從紙上飛出來。
看得眾攤主心裏痒痒。
這符靈力充盈而不漏,效果好,保質期長,比自己賣的可好太多了。
擺在攤子上能吸引到更多客人,自己的符也能趁機賣出去。
“好說好說!”
“我拿着,再一起分。”
攤主們湊齊靈石交給王舒,好生感謝了幾句,各自回去。
王舒仔細數了兩遍,拱手告辭。
適才驚嘆的路人里,還有個兩條長辮的小姑娘一直沒捨得走。
滿含傾慕的目光像是鎖定了王舒,見到王舒離開,情難自禁的跟了上去。
“小姐,別跟了。”
“我就要跟!”
“你沒看到他是先衰之人嗎?”
“先衰之人?”
小姑娘睜大眼睛,才注意到王舒逍遙巾下露出的一縷頭髮,不由一愣,張口就喊,
“頭髮好白!”
“凡人都少有年少白頭的,何況修士乎?此人才鍊氣三層就白頭,如此罕見的先衰之相,說明他為了修鍊已經耗盡精血,以後都不能……咳咳,多少靈丹都補不回來,他到不了鍊氣四層,還很可能活不過四十歲。”
“接近這種人沒好處,只會霉運纏身。”
“好可憐啊,嗚嗚。”
小姑娘抹了把眼淚,扭頭就走。
王舒內心毫無波瀾。
類似的話他沒聽過八百遍也有五百,未老先衰,在修士中的確極為罕見,很多人都斷定他活不過四十,但他知道並非如此。
走過幾條巷子,進了家叫做得月樓的酒樓。
四米多高的金楠木大門,裏面賓客如雲。
得月樓,大商號,易國大小坊市都有分店,靈酒靈食堪稱一絕。
名義上是酒樓,實際上什麼事都做,幫忙採買、發佈任務、出售各種情報等等,據說暗地裏還會參與修仙家族宗門之間的爭鬥,做些暗殺勸誘之類的勾當。
“王道友來了啊,裏面坐。”
一米高的黑沉木櫃枱後面,胖掌柜熱情的打招呼,五官笑成一團。
“我就不進去了。”
王舒走到櫃枱前,慢慢的排出兩顆靈石,“麻煩余掌柜,照舊。”
余掌柜從袖子裏摸出只玉瓶,小心的倒了杯酒。
那酒色澤金黃,靈氣在上面聚成了氣團。
酒高出杯口幾分卻沒有流出去,而是高高的鼓起來。
王舒一飲而盡,渾身生出暖意,贊道:“還得是得月樓的琥珀酒,養人。”
“那當然,壓根不賺錢,要不是王道友是體面人,我都捨不得拿出來,”掌柜笑着收起酒杯,順手把靈石卷進了袖子,壓低了聲音說道,“破障丹還沒有消息,最近坊市沒人賣這類東西,我再幫你留意留意。”
“勞煩掌柜了。”
王舒點頭,看不出有多少失望。
掌柜頓了頓,嘆道:“我還是要勸道友一句,用破障丹不合適,雖說有人用破障丹晉陞過,但破障丹到底是猛葯毒丹,修士用了會損害根本,不到萬不得已,還是別用。”
王舒啞然,摘下逍遙巾:“掌柜,我這算不算是萬不得已?”
束成髮髻的頭髮比雪山還白,見不到一點黑。
“也罷。”
看了一眼,掌柜都忍不住搖頭,“道友你都喝了快四年靈酒,怎麼就沒點變化呢?我後來給你的靈酒真的一點水都沒摻,多少總能補點氣血啊。”
“我就這命。”
王舒自嘲的笑笑,戴起頭巾,告辭去了。
掌柜努努嘴,一個機靈的小二連忙跟出去。
過了小半時辰,小二得得得的跑回來,報道:“和上幾次一樣,王舒去了三家店,買了五種制符材料,一共花了四十三顆靈石,又用十顆靈石買了一大袋靈米,然後出了內城。”
掌柜思慮兩息,揮手:“去做事罷。”
小二壯着膽子問道:“掌柜的,你總是盯着他做什麼啊?我看他不像有前途的樣子,不值得我們關注,鍊氣三層還先衰,坊市裡比他強的散修可太多了。”
“你在教我做事?”
掌柜先是斥了聲,隨後眯起眼睛,緩緩說道:
“那兩種一階符,是容易做,但坊市沒幾個低階修士做得比他好,他有真本事;”
“那些符他自己賣能多賺十顆靈石,他選擇賣給同行,看似虧了,但省了時間,避免了同行間的衝突,還把同行跟他綁到一起,甚至同行沒有他的符就沒法做生意,等他畫了新符,立刻就能打開銷路……為人不貪不吝有遠見,在散修里非常難得;”
“他先衰命短,急於自救,說明有弱點可利用,此等散修,我們現在多照應着點,將來能用上,用到的時候他能盡心賣命。”
小二恍然大悟一般連連點頭,奉承道:“還是掌柜看人老道,我還得跟掌柜多學學。”
“滾蛋去。”
王舒從東門出了坊市內城。
海風迎面刮來,夾雜着汗味、腥臭味、還有腐爛的鹹魚味,感覺十分酸爽。
坊市牆外的石屋群,髒亂破舊,靈氣稀薄,也沒有大陣護佑,比不得坊市內,但好處就是便宜,住一個月只要兩顆下品靈石,散修辛勞一天後,也能有個安生地方休息,不至於被妖獸等等侵擾。
一路穿過泥濘的小路,王舒回到自己的石屋。
看到門前的示警陣法還在,他慢慢打開門。
坊市外有管事,有守衛巡邏,安全有一定保證,但命是自己的,能謹慎就謹慎些。
兩間屋,外面那間看似空無一物,實則佈置着兩種陣法,鍊氣前期修士很難通過。
裏屋陳設簡單,一張石桌一張石床,其他都是制符材料。
妖獸的血氣還有草木的氣息夾雜在一起,散發出古怪的味道。
王舒放下東西,走到佈滿划痕的石桌前。
“快五年了,如果還找不到破障丹,是不是要換個法子?”
一面畫符,一面想着心思。
一刻多鐘,符籙成形,還未乾透的紙面上散出淡淡的墨臭。
不是火鳥符,也不是斂氣符。
他在白雲宗學會了七種符,暫時在坊市只賣最簡單的兩種。
王舒取過一塊條石,小心將它壓好。
“該修鍊了。”
他擺好姿勢,自嘲的笑了笑,“不能增加修為的修鍊,可真是無趣啊。”